剛走到樓下,就看到一輛最新款的勞斯萊斯停在大門口,顧玉羅遲疑地走了過去,車窗搖了下來,里面坐著的,果然是何慎尹。
何慎尹從里面給顧玉羅開了車門,顧玉羅上了車,系好安全帶,才轉過頭看他,「怎麼,又換了一輛車?」
何慎尹搖頭,「是何老頭子的。」
「何爺爺的?!他不是不能開車麼?」
何慎尹聳聳肩,啟動了車子,「老頭子前幾天鬧著要開車,還打電話給二叔,二叔也無可奈何,只好讓我給老頭子買一輛車。」
「何爺爺開車了?」
何慎尹搖搖頭,「哪里敢讓他開車,我開著車,帶著老頭子在城里逛了一圈,老頭子這才作罷。」說著,他轉過頭來,「對了,你也好久沒去看過他了,等會兒從公墓回來,就去醫院看看他吧。」
顧玉羅點點頭,「嗯,何爺爺的狀況怎麼樣了?」
「越來越不好了,老年痴呆癥,他到現在都忘了我是誰了,不過還記得二叔,總說二叔最听話。」
顧玉羅心里一沉,何慎尹又開口道︰「過敏性哮喘也越來越厲害,還伴有中風的癥狀。」說完,他嘆了口氣。
兩人又堵在路上了,原本半個小時的路程,愣是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了臥龍崗公墓。
顧玉羅與何慎尹兩人買了五束花進去,顧玉羅的父母還有何慎尹的父母都葬在這里,兩人先是去了何慎尹父母的墓前,他的父母是合葬在一起的,墓碑前還有兩束新鮮的花,顯然是前幾天有人來過。
何慎尹和顧玉羅兩人分別將一束花放在了墓碑前,何慎尹指著旁邊放著的那兩束花,「是爺爺派人放的。」
顧玉羅點點頭,並沒有說話,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何遠的兩個兒子都是先他而去,對于父母來說,最大的痛苦,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何慎尹和顧玉羅在墓碑前靜默了半晌,兩人就起身去了顧玉羅父母的墓前。
寧淺源和何志潛都派了人定時給她父母的墓前做打掃,顧玉羅也時常來,墓碑前還放著幾束花。
顧玉羅手里拿著一小瓶白酒,是她爸爸最愛喝的那種,她在她父母的墓碑前都灑了一些,這才起身,與何慎尹向沈漾的墓碑走去。
兩人走了十來分鐘,遠遠地就看到前面沈漾的墓碑前有一個女人。
何慎尹皺了皺眉,拉著顧玉羅走了過去,待走進一看,竟然是沈薇。
沈薇頭發蓬亂,就地坐在沈漾的墓碑前,一手拿著點燃的香煙,一手拿著酒瓶,自顧自地喝著酒,時不時地還在沈漾的墓碑前灑一點,自言自語地,也听不清她說些什麼,何慎尹和顧玉羅兩人走到她的身後她都沒反應過來。
「沈薇?!」
何慎尹走上前,皺著眉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沈薇,沈薇這才反應過來,有些遲鈍地轉過頭來,臉上的妝都花了,露出憔悴的面容,她先是看到何慎尹的雙腿,而後慢慢抬頭,才發現是何慎尹,愣了半秒鐘,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雙手伸開抱住了何慎尹的大腿……
顧玉羅與何慎尹均是一愣,何慎尹尷尬地要命,弓著身子兩手放在沈薇的肩膀上,要拉開她不是,不拉開她也不是,再轉頭看看顧玉羅,見她一臉的驚訝,只能就這麼僵持著。
顧玉羅沒想到沈薇見到他們竟然是這種反應,她走到沈薇的身旁,蹲了下來,「沈薇,沈薇。」
沈薇依舊不理會顧玉羅,抱著何慎尹的大腿大哭著,顧玉羅只好站了起來,很無奈的攤開雙手,「就把你的大腿借給她一會兒好了,反正也不會怎麼樣。」
何慎尹抽抽嘴角,只得站直了,好好地讓沈薇哭一場。
其實顧玉羅也不是多麼大度的人,早在以前,沈薇要是在她面前敢這樣做,她絕對會不給面子地一腳踹飛了她,她可不是聖母瑪利亞,無時不刻、不管對誰都散發著愛的光芒。
但是現在,顧玉羅心境變了很多,而且,很多事情也變了,沈薇失去了她在這個世上的唯一的親人,而導致她失去這個親人的,就是顧玉羅自己,沈薇不恨她就已經是奢望了。
從沈薇的角度來看,顧玉羅搶了沈薇的未婚夫,又間接害死了她的親弟弟,導致她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在這三年里,沈薇先後失去了自己的雙親,自己的未婚夫,自己的親弟弟。
顧玉羅憐憫她,沈薇什麼都沒有了。
好在沈薇只嚎哭了十多分鐘就停了,所以何慎尹也不用再受苦,沈薇放開何慎尹的大腿,站了起來,看到顧玉羅已經將沈漾墓碑前的幾個空酒瓶和一地的煙頭收拾干淨,對她說了聲謝謝。
顧玉羅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沈薇猶自轉過身,又給何慎尹說了聲抱歉,拿起地上的包包就要離開。
「你不恨我?」
沈薇的腳步頓了頓,轉過身來,「恨你干什麼?那是他自找的。」
說著,她又笑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死的那個人是你。」
說完,她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玉羅看著沈薇瀟灑的背影,不由得搖頭,「她可真是……真是獨特。」
顧玉羅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沈薇了,認識沈薇這麼多年,直到剛剛,她才真正地認識沈薇這個人。
何慎尹站在一旁也看著已經走遠的沈薇,嘴角輕翹,並沒有說話,直到那人已經變成一個黑點,然後消失,這才踱步準備離開。
顧玉羅回過神來,疑惑地看著何慎尹,「現在就要走了?」
何慎尹指了指自己的褲子,「我還是去車里等你吧。」
顧玉羅這才注意到何慎尹的褲子,膝蓋上方的那里濕了一大片,何慎尹穿的又正好是西裝褲,看去非常的明顯,又想到沈薇剛剛的哭鬧,不由笑了︰「等等,我們一起走。」
顧玉羅將花束放到沈漾的墓碑前,看著墓碑上沈漾的照片,帥氣而陽光,顧玉羅伸出手反復地摩挲著,半晌才起身。
「走吧。」
何慎尹走上前,攬過顧玉羅,兩人一路無言,走到公墓門口,上了車,何慎尹一路開回了家。
到了家已經是中午一點多,顧玉羅在客廳等著何慎尹換完褲子,兩人出門在恆遠集團下屬的一家酒店,隨便點了幾個小菜,吃過後就去了醫院。
a市堵車非常嚴重,兩人被耽擱著,到了下午三點才到了醫院,這時候何遠還在睡覺,顧玉羅與何慎尹在病房內等了一個多小時,何遠這才醒來。
何遠睜開眼楮,看到站在一旁的何慎尹,「你是誰?」
何慎尹動動嘴,「你孫子。」
「哈哈……我孫子?」何遠哈哈大笑,「竟然有人自己罵自己是孫子?哈哈……」
顧玉羅與何慎尹滿臉黑線,說人家是孫子的話,通常都是罵人的話,何遠還真是把這句話運用到極致。
何遠笑完,轉過頭看到顧玉羅,眼楮亮了亮,「璟丫頭!你終于來了,你看你就是不乖,沒阿潛乖,總是跑出去瘋玩,讓你爸爸好找。」
「爺爺,我是玉羅,寧璟是我媽媽。」
何遠愣了愣,「玉羅是誰?」說著,他拉過顧玉羅的手,「璟丫頭,你又調皮了吧,你才多麼大?怎麼還有女兒呢?把女兒的名字都想好了?」
顧玉羅知道再怎麼說,何遠還是不會明白,只得順著他的話應了下來,一旁的何慎尹忙前忙後地給兩人倒水端點心什麼的,正和顧玉羅聊得熱火朝天的何遠指著何慎尹,「這是你的保鏢吧?人長得倒是不錯,就是這腦子有點兒不對頭,怎麼會說自己是孫子……」
正在一旁端著點心的何慎尹怒瞪著何遠,本是喝著水的顧玉羅噗嗤將水全都噴在了何遠的病床上……
顧玉羅止不住地笑,一邊笑一邊想著,以後來看何遠,絕對不能喝水吃東西,要不然不是她被水嗆死就是被點心噎死。
何慎尹黑著臉走了出去,叫了護士過來給何遠換了床被子,幸好顧玉羅喝的水都只盡數噴到了被子上,沒噴到床單上。
何遠想沒事人似的拉著顧玉羅聊天,一直到五點多,終于到了飯點兒,何遠就像個小孩子似的喊餓了,醫院專門配給何遠的晚餐被護士端了進來,何遠卻要顧玉羅喂給他吃。
顧玉羅只好硬著頭皮,一頓飯何遠吃了一個多小時,比小孩子吃飯還麻煩。
服侍何遠吃晚飯,顧玉羅與何慎尹兩人就從離開醫院,回到了家里面。
晚飯同樣是何慎尹來做,等晚飯做好就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顧玉羅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急吼吼地吃著飯,又差點兒被噎著。
最後由顧玉羅洗完,收拾好廚房,就已經九點半了,顧玉羅回過頭來去找何慎尹,只見他坐在書桌前看合同,便收拾了房間,給何慎尹倒了一杯牛女乃,獨自去睡覺了。
睡到半夜,顧玉羅迷迷糊糊地翻過身,睜開眼楮,黑暗中,她看到何慎尹正爬上了床,將她摟在了懷中,吻了吻她的額頭,顧玉羅困地連一句話都不想說,閉上眼楮繼續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