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徒兒,或許是為師太過執著了!」良久,幕簾內傳來一聲深深地嘆息。
「師父……」藍子卿握緊拳頭,低下頭。這世上原本對他最好的人便是他的師父,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讓師父失望。
「雖然,為師三個徒兒之中,就你最為懶散,但你天資聰穎,所以我一直未曾放棄要讓你繼承我的衣缽的想法。當年你犯下大錯,我罰你一世輪回,本是想讓你變得成熟穩重一些。可沒曾想,你卻惹上了人間最難之事——情愛。」幕簾後的聲音漸漸有些疲憊,帶著時間的滄桑,飄到眾人耳邊。
「師父……您的苦心,徒兒一直都知道,只是,徒兒是在難成大器,對不起,師父,徒兒注定一輩子陷在紅塵里,無法自拔。」藍子卿不動聲色的跪下,仍舊低著頭,說道。
月清嬋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她忽然間有些恍惚,幕簾里的是她爹的師父,希望她爹能夠繼承他的衣缽,幕簾外的,是她的爹,他坦然跪下,仍舊不能看破紅塵。
仙,與人,區別是什麼?難道就是情之一字?勘破情關便是仙,留戀紅塵便是人?
若是這樣,那麼仙就是個個無情無愛嗎?
要真是這樣,還不如凡人。
「唉!本以為你一世輪回之後便會看破紅塵,怎知你仍舊執迷不悟?我本想讓你面壁思過幾年,等到時機成熟在放你出來,由你選擇你的後路。這個決定我沒做錯,可是你……終究還是過不了這一關!罷了!一切都是天意!天意難違啊!」隔著幕簾,開元始祖的聲音更顯得有些飄渺,又盛著許多的無奈,與失望。
「師父……求您,把蘭嫣還給我吧。」沉默良久,藍子卿終是開了口。說話間,還重重的磕了頭。
月清嬋在一旁掩著跪在地上的藍子卿,咬著嘴唇,心里滋味難說。
「徒兒,你相信為師不是想拆散你們嗎?」幕簾後的人並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道。仔細听,那聲音里,竟還有幾分顫抖。
「徒兒相信你,師父。您說過,萬事有因果,您絕不會做違背因果的事。您還說過,一切都是時機問題,時機一到,該發生的都會發生。師父,徒兒從來都相信您。」藍子卿沒有絲毫猶豫,跪在地上,脊背挺直,說道。
「你相信我便好。萬事皆有因果,當年我收去月蘭嫣的魂魄是因,今**們來尋我便是果。」幕簾後突然一陣風起,直直的托著藍子卿的身體,讓他從跪在地上的姿態,瞬間變成了站立的樣子。
「師父……」藍子卿有些怔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徒兒,月蘭嫣本是巫靈族人,或許是因為她背強制性的變成了一介凡人,所以她到死的那一刻,魂魄仍舊不能夠月兌離肉身,若是當日我不那樣做,恐怕她早就在黃土之下隨著肉身的腐爛,靈魂也逐漸灰飛煙滅了。」這時候,幕簾被人掀起,緊接著,眾人眼前便出現了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白發白須,道骨仙風的老人。
月清嬋一見那人,她便清楚的知道,那人便是在冥虛門里看到的那個收走她娘親魂魄的人。
「什麼?蘭嫣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藍子卿大吃一驚,變成凡人的代價是這個嗎?為什麼她沒有說?
「始祖,求您告訴我,我娘親在哪里?」月清嬋再也沉不住氣了,她輕輕跪下,道。
「孩子,你先起來。」開元始祖沒有回答,只是無奈的說道。
「清嬋,你先起來,听話。」歐陽墨兮此刻也上前,扶起月清嬋,又模了模她的頭,似是安慰。
月清嬋看著歐陽魔秀,眼里一片急切的神色。她怎麼能夠不急?娘親如今很有可能就近在咫尺啊。
「孩子,你放心吧,你娘過得很好,只是她現在還不能夠跟你們走。」開元始祖嘆了口一起,捋了捋雪白的胡子,道。
「師父,這是何故?」還不待月清嬋說話,藍子卿便已經按耐不住,急切地問道。
「月蘭嫣的肉身早已經沒有了,如今為師還要替她重塑肉身,在這之前,她不能離開這里半步。這些年,重塑肉身這件事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只要在有些時日,就可以了。」開元始祖走到窗邊,負手而立,又緩緩說道。
「那始祖您可以讓我見我娘親一面嗎?」月清嬋心里失望之極,但是能夠看她娘親一眼也好啊!
「這……」開元始祖有些猶豫。
「師父,求您,讓我見蘭嫣一面吧。」藍子卿見狀,也哀求道。
「還請始祖通融。」歐陽墨兮也說道。
「……好吧。」開元始祖無奈的搖搖頭,終是答應了。
月清嬋一听這話,眼里立刻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你們隨我來。」開元始祖轉過身,朝幕簾里走去。
月清嬋三人面面相覷,最後都隨著開元始祖進了幕簾之後。
進了幕簾後,月清嬋便看見一個簡單的床榻,床榻之上放著一個小桌子,而那桌子上赫然放著一個孔雀藍的小瓶子。
「師父,這是……」藍子卿指著那小瓶子,疑惑道。
「沒錯,此物就是落魂瓶。」開元始祖點點頭,道。
「墨兮,什麼是落魂瓶?」月清嬋不懂他們所說的話,便問身旁的歐陽墨兮道。
「落魂瓶便是用來保存魂魄的瓶子。」歐陽墨兮湊近月清嬋的耳邊,輕聲解釋道。
「那我娘親在那里面嗎?」月清嬋瞪大一雙美眸,仰著頭問道。
「嗯。」歐陽墨兮點點頭,寵溺的笑道。
「徒兒,你們等等。」這時候,開元始祖拿起瓶子,道。
隨後,他默念了一串咒語,手一揮,那瓶蓋便自動隨著一縷紫光打開,緊接著,那瓶子里鑽出來一縷青煙,在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之際,那青煙便化作一個半透明的人身,漂浮在空中。
「蘭嫣!」
「娘親!」
幾乎是同一時刻,月清嬋和藍子卿一同反應過來,大喊道。
「子卿,清嬋,好久不見。」只見月蘭嫣莞爾一笑,用那無盡飄渺的聲音說道。
「蘭嫣,對不起!都是我害得你!」藍子卿此刻眼眶漸紅,話語有些哽咽。
「子卿,這不關你的事,你不要胡思亂想。」月蘭嫣搖搖頭,臉上仍舊掛著溫婉的笑,只是聲音里的顫抖,泄露了她的真實感情。
月蘭嫣留戀的看著藍子卿依舊未變的臉,眼神里漸漸流露出眷戀的神色。
藍子卿張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麼來。
「娘親……」月清嬋此刻眼淚一顆顆無聲的掉落,其實她本有好多話跟娘親說,可是真正見到了,卻又覺得說的一切都太蒼白,反而說不出太多話來。
歐陽墨兮在一旁輕嘆一聲,默默地替月清嬋擦去眼淚。
「清嬋,我的女兒,對不起,是娘不好,讓你受苦。」月蘭嫣臉上的笑容頃刻瓦解,終于,她還是沒有支撐住,哭了出來。
「不!娘親,我不苦,一點都不苦。」月清嬋使勁搖頭,否認道。
她從不認為自己又多苦,她也從不認為,娘親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