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沐瀾跑進屋子,夏墨繁的眸色深了幾分,如同一潭幽深的湖水,深不見底。他勾唇笑了笑,就那麼不想看到他麼,可是有些事情根本不由人。
一覺醒來,沐瀾還感覺有點恍惚,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這感覺,以前也有過,因為不管在哪里,都沒能帶給她真正安定的感覺,所以,她一直夢寐以求能有個穩固的堡壘,完全屬于她的港灣。坐起身,感覺渾身酸痛不已,揉了揉肩膀,減緩一下酸疼的感覺,天已經大亮,程蕭蕭也早就不在床上了,她換好了衣服,將頭發給打理了一下,覺得實在不能再耽擱了,這一頭長發,整理起來特別麻煩。
「蕭蕭,你起床怎麼都不叫我啊」沐瀾一向習慣早起,尤其是在別人家的時候,更不會偷懶睡懶覺,因為那是很沒有禮貌的一件事情,今天忽然沒能按時醒來,她挺介意的。看到程蕭蕭在院子里井邊洗著菜,就走了過去,拿過一個盆子,舀了點冷水,沖了個臉,清醒了些許,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我不是看你睡的挺香麼,就沒舍得叫你,再說現在不是又沒啥事情,多睡一會兒能有什麼」程蕭蕭樂呵呵的說道,沐瀾蹲子幫忙一起洗菜,其實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是因為所有人對她太好了,有一種小心翼翼刻意的味道在里面,讓她覺得不自在。
雖然他們都對她好,可是卻無法讓她融入這個家里面,大家都對她客客氣氣的,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家人,反而是客人,這也是鐘沐瀾心口一塊不能言說的結。
「你這丫頭,就會貧嘴」兩人一邊洗菜一邊說笑,鐘沐瀾望了望自己房間的門,是緊閉著,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問道,「那個,他醒了沒啊」
「你說夏先生啊,他啊,早起來了,以為都跟你一樣啊,他跟爺爺還有爸爸一起出去晨練去了,這會兒也該回來了,小姨,這兒就交給你了,我去廚房看看,早飯煮得怎麼樣了」甩了甩手里的水,程蕭蕭站起身往廚房走去。
鐘沐瀾郁悶了好一會兒,她很少賴床的,這次純屬意外,小丫頭片子,竟然挖苦她。提及夏墨繁,沐瀾再次堅定了信念,等會吃完早飯,就讓他趕緊走人,別在這里,給人家添麻煩,鐘家廟小,容不下他這尊大神。
連累的她跟鐘家人都不自在,全家人都把他當菩薩似地供奉起來。
將菜清洗完畢,送進廚房,鐘暮秋兩母女忙活的熱火朝天,小小的廚房,根本沒沐瀾的立足之地,她被趕了出來,在屋子里面轉了兩圈,既然廚房不用她幫忙,就做點別的吧,權當鍛煉身體了。先是把院子給掃了,然後給院牆前種的那些花花草草的拿洗菜水給澆了一遍,順道把欄子里面的兩只老母雞喂了喂,撿了兩枚新鮮出爐的鮮雞蛋,做完這一切,實在沒找到什麼事情可干,閑的竟然有點發慌了。
就進了自己的房間,把床單被套給拆了下來,到了院子里面那口十分古老的抽水井前抽了兩大桶水,開始洗被子。清晨的井水,涼悠悠的,十分的沁人心脾,醒神兒,她這麼做,絕對不是嫌棄被子讓夏墨繁睡過了,而是實在找不到事情做。
將被子清洗完畢,擰了擰,抖了幾下,就拿去晾了,奈何晾衣繩太高,平時衣服都是用衣架子撐起來的,用頂衣桿頂上去的,可是被子不能用衣架子晾,所以這項工作,沐瀾做的格外艱難,墊著腳尖扯著被套上的褶子。
忽然,背後伸出一只手來,幫忙把上面她夠不著的地方,給整理了一下。鐘沐瀾仰頭一看,立馬嚇了一跳,夏墨繁什麼時候到了她身後的啊,這不聲不響的,也太嚇人了。
「謝謝四叔」沐瀾的手僵了僵,一束發絲被風吹得都飄到她的唇上了,下意識的伸手理了理。她的頭發實在太長了,剛剛洗衣服,好打濕了不少,扎好的馬尾,也有些松散,因此略顯凌亂。而此刻,夏墨繁眼里的鐘沐瀾,就像是一朵剛剛被雨洗禮過猶帶著嬌露的木蘭花,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十分的吸引人。
兩個人就這麼相互對望著,仿若周圍一切都不存在了,兩人的視線,就像是一根線,將彼此緊緊的綁縛在了一起。「那個,小姨,還有夏先生,吃飯了」如果不是程蕭蕭的這聲呼喊,沐瀾感覺自己就要溺在夏墨繁的眼眸里了。
「額,就來,四叔,走吧,吃飯了」沐瀾模了模腦袋,笑道,然後錯開夏墨繁往堂屋走去。看著沐瀾遠走的背影,夏墨繁笑了笑,那一刻,他的笑容比起院子里面綻放的花兒更為的亮眼。
飯桌上,沐瀾沉默不語,她在打算,等會兒吃晚飯,怎麼委婉的請夏墨繁離開,只是這飯剛吃到一半,鐘清國的一句話,直接把鐘沐瀾噎了個半死。因為鐘清國竟然說,「夏先生,多吃點,我們這窮鄉僻壤沒啥好東西,可是都是自家種的,比起城里面的那些轉基因蔬菜要健康得多。還有瀾兒,你也多吃點,等會兒在車上肚子餓了,可找不著地兒吃飯」
「咳咳咳」沐瀾咳個不停,鐘清國這話什麼意思,好像她要跟著夏墨繁一起走似地。
「沒事吧,你慢點兒,又沒人跟你搶」夏墨繁拍拍沐瀾的肩膀,淡淡的關心,卻是讓鐘沐瀾咳得更凶了。最後,她也只是無力回天,夏墨繁實在是太不要臉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麼,竟然將她把從鐘家名正言順的給帶了出來,這到底是為什麼呀?
「為什麼」鐘沐瀾最後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上了夏墨繁的車,車子開離了鐘家,她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開口。
「什麼為什麼」夏墨繁一心開車,注視著前方,淡淡的回問。
「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出來,為什麼啊」沐瀾皺著眉,很不喜歡夏墨繁跟她裝傻,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哦,你問的是這個啊,沒有為什麼啊,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要把你帶回去」夏墨繁淡淡的望了沐瀾一眼。總是這樣,他總是這樣,無論對什麼事情都很淡薄的樣子,可是淡薄之下,卻潛藏著一顆霸道的心,他所做的決定,不容他人有所反駁。
受人所托,那這個人,是誰呢?沐瀾最終沒有問,而夏墨繁也沒有告訴她,既然都已經出來了,盤問出結果來也沒多大的意義了。車子一路往榆林開,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講話,沐瀾有些暈暈乎乎的,最後直接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的風景很陌生,她揉了揉眼楮,嘎巴了下嘴巴問旁邊的夏墨繁,「到哪兒了,還有多久到啊」
「還有一個小時,渴了沒,後面有水,自己拿」夏墨繁一直專注著開車,看都沒有看沐瀾,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開了這麼久的車,他竟然一點累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本來還沒覺得,夏墨繁一說,沐瀾倒是真覺得渴了。探著身子,從後座拿了瓶水,擰開蓋了,猛灌了兩口,嗓子一下就沒有那麼干了。
「你渴了沒,要不要喝啊」tian了tian嘴唇,轉頭問了一句,然後探著身子就要去給夏墨繁拿水,哪知道他根本沒有說話,直接將沐瀾手里喝了一小半的礦泉水劫了過去,仰頭喝了幾口,沐瀾直接愣了,這也太太太那啥了吧。
夏墨繁倒是一丁點沒有覺得別扭,喝完了直接把水丟沐瀾懷里了,她愣了愣,將瓶蓋旋緊,然後望著窗外的風景開始了發呆。車內的氣氛有點怪,夏墨繁對她的態度也有點兒怪,分明沒什麼交集的人,一下子多了這麼多牽扯,是沐瀾不願意見到的,她以為自己可以跟他劃清界限的,沒想到會有這麼些麻煩出來,看來,她得小心點兒了。
車子終于駛進了榆林市內的地界兒了,沐瀾松了口氣,等會兒就不用面對他了。可是讓鐘沐瀾無語至極的是,車子根本沒有往夏家宅子開,直接一溜煙兒的往a大開了,然後在夏墨繁住的那家酒店停了下來。而夏墨繁對此的解釋是,要去酒店辦點事兒。
可所謂的辦點事兒,其實是洗澡換衣服。現在,夏墨繁在酒店房間浴室洗澡,而沐瀾坐立難安的釘在沙發上,耳邊听著浴室嘩嘩嘩的水聲,心里怎麼就有點慌呢。想到一天前早上發生的事兒,再聯想到此刻的情節,這一切,怎麼就那麼的不純潔呢。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這到底算什麼啊,她跟這個八竿子都打不著沒有絲毫血緣關系的叔叔,在酒店里面,一個在洗澡,一個在外面等著,怎麼都讓人有種不好的聯想。沐瀾越想越覺得不靠譜,最後終于坐不下去了,準備悄悄走人了。
只是剛站起身準備走人的時候,夏墨繁好像會掐指算命似地,掐著這個點兒從浴室里面走了出來,兩個人面面相覷,撞了個正著,沐瀾頓時窘迫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