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秀才本就是秀才,有免稅和見官不跪的特權,可就算如此,還不遭殃被陽建忠打得遍體鱗傷,可見這個陽大官人根本就不將普通的讀書人放在眼里。
說到底,不過是仗勢他是壽寧候張鶴齡的門人,妹子又做了張侯的小妾。
說句實在話,蘇木自從穿越到明朝之後,當初在保定雖然混得潦倒,卻也是一個大族子弟。後來更是考中秀才,並拿到舉人身份,普通人見了自己,也得恭敬地喊一聲「蘇老爺」,算是混進了統治階級。
可以說,他這一年走的都是上層路線,卻不知道草根階層在封建社會,就像芥子一樣輕賤。
陽建忠同蘇木的冤仇結得大了,他如今連肖秀才都敢打,更別說他冒名頂替的這個梅富貴不過是一個武人了。
蘇木雖然不懼陽建忠,可如今人落到他手頭,若真沖突起來,免不得要吃虧。
為今之計,還是得將消息盡快帶出去。
可如今被人關在這里,盡快蘇木智計百出,卻是毫無辦法可想。
想到這里,他有些無奈了,沒辦法,即來之,則安之,一切都等見了陽建忠再隨機應變吧。
喂肖秀才吃了點東西,蘇木索性躺在谷草是睡覺。
這一晚上卻睡得很不安生,肖秀才整夜都到申吟、嘆息,蘇木被他吵醒了好幾次。想出言勸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天明的時候,蘇木才朦朧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蘇木突然驚醒過來,抬頭一看,日上中天,竟然已是正午時分。他原本以為陽建忠一大早就會過來折騰自己和肖秀才,卻不想都這個時候了,還沒看到人。
肖秀才早已經醒了,渾身血跡地坐在谷草上。他的精神比起昨夜好了許多,畢竟都是皮外傷,只氣色很差,那張臉蒼白得嚇人,也不知道是失血過多,還是被嚇得。
肚子里「咕咚」一聲,蘇木感覺餓得厲害,正要走到窗口叫看守送點飯來。
一個家丁模樣的人開門進來,喝道︰「都醒了,跟我走。」
蘇木問︰「去哪里,陽建忠呢?」
家丁冷笑︰「自然是去見我家大官人,大官人剛睡醒,心情好,想見見梅巡檢。」
蘇木笑了笑︰「他不明不白地抓過過來,晾了我一夜,他就算不見我,梅某人倒想問他要個交代呢!現在已經是正午,也不知道陽建忠要怎麼款待我等,這麼不明不白地關著,可不是待客之道。」
家丁哈哈大笑︰「怎麼款待,等下你們就知道了,自然會叫你等滿意的。」
「不,我不去!」肖秀才跳了起來,大聲尖叫︰「快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那家丁大怒,抬手就要打。
蘇木一把架住他的手,回頭對肖秀才道︰「肖兄,走吧,難不成陽建忠還殺了我等不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難道就沒有王法了。」
說罷,對那家丁喝道︰「前面帶路。」
然後就扶住肖秀才︰「肖兄走吧,不管怎麼樣,不管是好是歹,都得面對,否則還真要讓陽建忠這種土豪劣紳給笑話了。」
看到蘇木從容的神情,肖秀才心情才安穩了些。
二人隨著那個陽府家丁就來到一間寬大的堂屋里。
里面的人倒是不少,卻顯得非常安靜。
卻見著,兩排一襲青衣的家丁立于堂屋兩邊,都屏著呼吸恭敬地站著。
陽建忠也在那里,可說來也怪,他卻坐在客坐,面上滿是陰霾,又有些微微的驚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一個中年人的身上。
那個中年人背手而立,正看著陽建忠怪在堂屋正中的那副畫。
畫上是一顆松樹,松樹下面棲息著一只白鶴,取松鶴延年的寓意。
這個中年人穿得很是樸素,就一件洗得發白的布衣,一身下人打扮,看起來還比不上陽家的一個普通家丁。可他站在堂屋主座位置,被眾人圍繞,如同眾星捧月一般,就好象他才是這個商號真正的主人。
看到這詭異的情形,蘇木心中一動,暗想︰這人雖然顯得寒酸,可看陽府上下眾人對他的神情,又是恭敬,又是畏懼,顯然很有來頭。
一個下人,能夠在陽建忠面前趾高氣揚,顯然是有來頭的,難道……
且看看再說。
「進去!」大約是肖秀才身上有傷,陽府那個家丁在背後推了他一把。
肖秀才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若不是蘇木身手扶住的話,報不準還真要磕掉兩顆門牙。
家丁恭朝陽建忠一拱手︰「稟大官人,姓肖的這個蟊賊和姓梅的已經帶到了,還請大官人發落。」
蘇木放開肖秀才,在他手上捏了一下,示意他安心,然後朝陽建忠淡淡一笑︰「陽大官人,咱們又見面了。你若要找蘇木說話吃酒,說一聲就是了,何須使用這般手段?」
「吃酒,誰他娘同你這個賊軍漢吃酒?」陽建忠抬起頭來,雙目中有熊熊怒火燃燒。
他一拍椅子扶手︰「梅富貴,今日你落到手頭,咱們還真要好好親近親近。」
「哦,親近,好說,好說。」蘇木淡淡一笑,看陽建忠滿面的凶光,他心中也是擔憂。這里這麼多人,又是在陽家商號里面,雙拳難抵四手,等下真若動起手來,只怕要吃虧。
可他也知道不能慌,越到關鍵時刻,越是要沉重。若是露了怯,反會讓陽建忠沒有了忌憚,更加猖狂。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確定背手而立的那個中年人是何身份,若真如自己所猜測的那樣,這事倒是好辦了。
蘇木︰「既然你強請梅某來陽家商號,就說明了你的誠意。也不知道陽大官人要怎麼了結?我倒是罷了,可肖兄被你打成這樣,此事卻不能善了。他雖然有錯在先,可畢竟是讀書種子,有秀才功名的。毆打一個讀書人,陽大官這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韙啊!傳了出去,不但學政衙門先要治你一個辱沒斯文之罪。而你也立即成為滄州讀書人的公敵,難道你就不怕嗎?依我之見,陽建忠你得向肖兄賠禮道歉,還得賠上一大筆湯藥。若能取得他的諒解,此事或許有轉圜余地。」
「讓我給這個吃里扒外的賊子道歉,還得賠上一大筆藥錢?」陽建忠指著肖秀才,用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看著蘇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