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朝暮應如故 第三九章 十月十一初始

作者 ︰ 徐不緩

回到客棧已是日頭正中,太陽高懸,頗有暖意。

三人帶著姚不平一起在大廳之中落座,寧朝暮拎過茶壺咕咚咕咚喝了三大杯這才作罷,拉過袖子擦了擦嘴,面上一片未褪的潮紅。

「真真兒受不了這王家豪門大族的所謂禮節,這不純粹是折騰人嗎?」寧朝暮趴在桌上,動都不樂意動一下,嘴里抱怨嘟囔著。

也是,早上起個大早,從城內走到城郊。又在太陽下站著,直挺挺地曬了兩個多時辰。雖說現在天已深秋,可是這麼折騰,也是萬般受不了的。

葉篇遷翻了一個漂亮的白眼,直道聲︰「矯情。」

引得寧朝暮俏顏微怒,當下便想拍桌子說個過來過去。岳燼之見之一手把她拉住了,直直地搖頭,心想這兩個冤家動不動就能吵個翻天覆地,真是難辦。

寧朝暮被拉住了袖子,沒能拍的了桌子,這火氣便倏地降下去了。便不再理葉篇遷,伸出手攥成拳頭慢慢敲打著僵硬的腿。岳燼之微微一笑,卻也沒得辦法,只得說︰「等會兒吃晚飯,我便開張方子去抓些藥,給你泡泡腳。那樣會舒服許多。」

寧朝暮一听,登時便喜笑顏開。並非她自己開不了這常見的方子,卻是懶到了家不想去抓藥,也不欲麻煩旁人幫她去抓藥。如今有人主動送上門來,還是那個她最想得到關心之人,便也樂得清閑,樂得暖心。

葉篇遷又是一聲冷哼,倒是沒再說什麼冷硬的話。

吃過飯食,寧朝暮便被岳燼之打發到床上去了。臨走之前將門掩上,省的她還得下床幫他開門。寧父此時出門還未回來,房間之內便只有她一人。哼著歌,甩掉鞋子坐在窗邊軟榻上,往下便能看到客棧清幽的後院,雖不是什麼盛景,卻勝在安靜。

寧朝暮將羅襪褪下,彎下腰輕輕揉著酸痛的腳,腦海之中過著今日所听所聞的那些個消息。一條一條,雖看似頗多,但也順溜。不消一會,便又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可是這五色斷腸花究竟如何到手,這倒真真是個麻煩事兒。再加上那九味藤,當日被王家空手套了去,不討回來那不是她的性格。

思前想後,除了真刀實槍上陣一拼也想不到別的辦法。如今岳燼之重傷未愈,自己毒技未成,若是強搶,她自己想想也覺得是天方夜譚,自己送死。

「哎……」微微嘆氣,這腳底真是生疼。

突然門一響,寧朝暮回過神來,頭也未抬,當是岳燼之回來了。嘴里便說笑道︰「你是多生了幾條腿嗎?怎得回來的這麼快。」

只听得到腳步聲,卻許久不聞他答話。寧朝暮便抬起頭來,一看究竟。

沒想到這一眼看去,便讓她愣在了當下。

進來之人,是葉篇遷。

篇遷公子抿著嘴站在門邊,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寧朝暮愣了一愣,便接著緩過神來。順著他的目光看來,眸光最終落點在她露在外面的玉足之上。吐了吐舌頭,將腳迅速地放到軟榻之上的錦被下面,俏臉之上一陣發熱。

片刻之後,她清清嗓子,問道︰「篇遷,你怎得過來了?」

葉篇遷此時也將目光轉至她的臉上,往前走了幾步到她身前,坐在椅子上,道︰「沒什麼,你不是說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寧朝暮想了一想,道︰「是這樣的,相識這些天,我也不欲瞞你。我此次來賞藥大典,目的在于一株五色斷腸花。」

乍一听聞五色斷腸花之命,葉篇遷身子一僵,良久之後才問道︰「你要五色斷腸花何用?」

「我有一妹妹,身受沉痾之苦多年。如今病入骨髓,待這五色斷腸花入藥。可偏生這賞藥大典此次變得如此繁瑣且有吸引力,我怕我一個人應對不過,便想看你能否全力以助,幫我這個忙。」寧朝暮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那你的意思是?」

「我想隱宗少主定當身懷駁雜,千年積澱不可同吾等草芥比擬。如果你最終入得王家之眼,希望你能取得那五色斷腸花。我定當厚報。」

葉篇遷听之,並未說話。

「算我求你。」寧朝暮言語之中透出了確確的央求之意。這四個字在葉篇遷心中翻起了滔天巨lang,他不知道這個倔強到極致的女子竟然會對他說出這樣的四個字。

沉吟良久,他回道︰「我盡力而為。」

說罷便起身往外行去。

寧朝暮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知這人雖說嘴硬,確是心軟不過的。他既然已經答應,那便是確確要幫他,當即便說︰「謝謝你,篇遷。」

葉篇遷听得,腳步停了下來,轉身回來,將一物扔在榻上,匆匆說道︰「這是我過去配的外藥,你泡過腳之後將之涂抹一層,有緩解疲累之效。」

這才又匆匆而去,不再回頭。

葉篇遷匆匆從寧朝暮房中出來,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那人有命,要他務必取得五色斷腸花,他當時便想那就全力以赴傾力而為罷了。可此時寧朝暮卻又如此央求,告知他她的所求亦是那一株當時罕見的奇草,著實讓他左右為難。

一側之人握著他的命門,另一側之人卻是他這些年來頭一個打從心底想為她做些事情的。思索不出,萬分糾結。腦海之中偏生又在此時浮現出了她白女敕的小腳,登時心里便是一陣異樣的躁動。最後無法,便下了樓往外面透氣去了。

房間之內,寧朝暮拿著那青瓷小瓶,嘴角漂亮地勾起。她想自己著實沒有看錯此人,面惡心善,嘴硬心軟,以後定要好好對他。

此時岳燼之也已經回來,進門之後便道︰「篇遷過來所為何事?方才我回來之時看到他,與他招呼他也未曾搭理。」

言語之中頗為不解。

寧朝暮看著他,笑意盈盈,回答他道︰「篇遷過來送了些解乏的外用藥,另外我與他說了五色斷腸花之事,他應下了。」

「哦。」岳燼之回應一聲表示知曉,便又忙活著幫她拆藥泡水去了。

第二日,便到了賞藥大典真正比試的第一天。頭天晚上寧朝暮徹夜未眠,硬逼著自己又將藥典翻了一遍。雖說已經明確知道今日是識藥為題,可這如何識藥,識何等藥,那是半點也不曾知曉。

顏何安今日又早早地在恆隆客棧門口等候,換了一身暗黃色雲紋長衫,頭發松松的綰起,少了幾分官場之氣,多了幾分風流瀟灑之意。

寧朝暮除了客棧門口便一眼望到了他,喜出望外奔了過去,開口便問今日比試之事,讓顏何安心中一陣無奈。卻看她黑眼圈嚴重,神色疲累,心知她定是一夜未曾合眼,又是心疼不已。便將自己所知的消息一條一條巨細靡遺地說給她听。說完之後寧朝暮便又跑到前面與岳燼之、葉篇遷兩人細細討論起來,讓顏何安心中升騰起一股酸意。

他以為她來這賞藥大典只是為了開開眼界,可照此情形看來,必然是有所求。可是她卻始終未曾說與他知曉,擺明了便是不想讓他幫手。他還以為,這五年時間未見,他與她之間定當一如往昔一般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不曾想,她變了太多,更耀眼,身邊卻不再只有他。

微微嘆氣,快走兩步追至她身側。

慢慢來吧。

待一行人行至會場,卻見今日比昨日的熱鬧不遑多讓。五人依舊在行宮入口之處分開,寧朝暮扯著岳燼之的袖子隨著參加比試之人往賽場去。

走在路上,寧朝暮瞥眼偷瞧身側其他同道中人。見他們或年老矍鑠,或中年有為,皆是前輩。卻不曾想心中這層發 之意還未升華出來,便被岳燼之一句話打壓了下去。

他問她︰「為了歆兒,你可曾怕了?」

她腦海之中浮現出寧歆兒蒼白卻堅強的小臉,心中豪情激蕩,對岳燼之說︰「我木朝寧十年苦修,怎能未戰先怕!今**我三人便闖它一闖,便是強敵如雲,我亦能直沖雲霄!」

這話惹得身側醫道同僚們紛紛白眼,直道她不知天高地厚。寧朝暮卻也順著豪情的勁頭,一一白了回去。

見此,岳燼之與葉篇遷面上皆是浮現出一絲笑意。

「那便讓我陪你一起,雲霄傲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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