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城中尋了一家客棧稍事休息.寧朝暮如今身子還未大好,仍舊酸軟無力不堪長路縱馬。再加之從馭龍嶺下來一路皆是崎嶇山路,確實所有顛簸。如今她一落地,沒了岳燼之的胸膛作為倚靠,便登時覺得如同身上的骨頭全都散了架一般,即刻便想尋一張軟床倒下去小憩一會兒。
清水鎮這間客棧位于城中心,不若平常客棧的二三層小樓的模樣,而是將客房皆設在了清幽的後院當中。花木環繞,端的是頗讓人歡喜。
寧朝暮著實是再也站不住了,進了房便倒在了床上,不消片刻便睡了過去,輕微的呼聲無比嬌憨。岳燼之寵溺一笑,幫她月兌了外袍鞋襪,掖好被角,便出了門去尋些她愛的吃食小物。
待得寧朝暮睜眼一瞧,這窗外的天光又不怎麼亮堂了。她坐起身來環顧四周,之間地岳燼之端坐在桌案之後執筆而書,不知道在寫些什麼。
「燼之,這是什麼時辰了?」
岳燼之听得她方才睡醒,頗有些鼻音的軟糯聲音,這才抬起頭來,笑著回道︰「快到晚膳時辰了,你說這是何時?」
「你怎得沒喊我起來,本來說好了要今天上路往平城去的,又耽誤了……」
岳燼之失笑,回她道︰「我著實是有些冤枉的。自得你睡下之後我便半個時辰喊你一回,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一次能有分毫清醒,連後院的豬崽都汗顏了……」
寧朝暮听他這般比喻打趣,羞惱不堪,伸手便將枕頭拎起,往他所在的方向扔了過去,被他笑著接住。
兩人笑鬧片刻,卻听得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嚕響聲。寧朝暮登時紅了一張俏臉,轉身便去穿戴好了衣服,拉著岳燼之下樓尋些吃食。
「晌午時我怕你會餓,就出門尋了幾樣你愛吃的零碎物什。可你的小憩不知不覺就憩到了此時,怎得叫也叫不起……」岳燼之一掀衣擺坐在了前樓大堂之中的椅子上,笑著說道,「不過你迷糊的模樣,著實是惹人至極……」
這話未說完,便受了一記冷眼。
岳燼之不痛不癢,安然受之,之後便喚來了店小二,點了一桌她愛的吃食。
「燼之,你還記得麼,五年之前,我們似是就在此處落了腳。這客棧之內的格局一點未變,突然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片刻之後,寧朝暮環顧四周,朱唇微啟,對岳燼之說道。
岳燼之微微一笑,自桌下牽住了她的手,「我自然是記得。當日也是這處的桌椅可對?」
談及往事,兩人都有些唏噓。五年之前彼此之間那般光景,驚鴻一遇便又分隔兩地,甚至連彼此的容貌都不知曉。
如今五年之後,兩人卻如同做了夫妻,結了連理。這世間造化,著實讓人難以揣度。
這店中的處事速度比當年快了不止一分半分,不消片刻,小二便手執托盤,將方才岳燼之點下的各式各樣菜肴一股腦都端了上來。之後便諂笑著一鞠躬,道了一聲「二位請用」,便有跑著去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寧朝暮埋頭便朝著面前的碗筷瓷碟招呼起來,叮叮當當吃的好不熱鬧。岳燼之如今非常愛看她吃飯的小模樣,香腮撐得鼓鼓的,比之平日的清麗絕色更多了幾分人間煙火之氣。讓人看了亦是心生滿滿的食欲。
「你慢些吃可好?莫要噎著。」岳燼之放下為她夾菜的竹筷,之後從懷中模出巾帕,探手為她拭掉唇邊的醬汁,眸光之間滿滿的都是膩死人的寵溺。
正當這時,自客棧門外魚貫入內四五余人,從裝扮上看來,應當是南來北往的商旅之人無疑。只見這群人從他們身後的那張大桌之處落座,居中一人面上愁容密布,長吁短嘆。
「父親,您莫要著急了。如此這般意外,並未我們所能規避的。不若先休養生息一些時日,待得時局穩固之後來日方長可好?」
那居中老者身側的年輕人徐徐說道,言談之間進退有度,亦是個玲瓏精致的人物。
寧朝暮听得那聲音不大不小響在耳畔,不由得自碗盤之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之後便又低下頭不管不顧了。倒是岳燼之,一听之下心中即刻有了算計,耳廓稍動,雖手上未停地幫寧朝暮挑著魚刺,可耳上的功夫亦是心分兩用也未耽擱。
「你說的容易,可如今這局勢愈發劍拔弩張,不若平常。此次我幾乎將所有的家當都壓倒了這趟走商之上,且將這攸關之事交付給了我那老友。卻不曾想,居然會在馭龍嶺遇到這等**,還連累我那老友送了性命。」
那老者心境頗為悲涼,怕是真真如他所說,這半輩子的家當都壓在了一個寶上,卻不曾想雞飛蛋打。
「那馭龍嶺的匪徒平日並非如此啊,雖謀財,但從未害過人命。可這次,不知道為何要這般心狠手辣趕盡殺絕……」
那老者听得年輕人這番話,亦是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這桌上之人沉默半晌,突然又听得那年輕人問道︰「爹,平城與成國那邊情形如何?如若不然,我們自平城繞道去成國重新起家可好?」
那老者閉目嘆息,聲音之中滿是蹉跎,「邊關戰事吃緊。且我自平城過來之時,似乎听聞朝廷支援的糧草亦是在馭龍嶺被劫。」
「什麼?!」那年輕人幾欲拍桌而起,「那馭龍嶺的盜匪怎能這般膽大妄為?」
之後他似是沉靜了下來,思索片刻,這才開口又道︰「不過,我總覺得事有蹊蹺,若是朝廷運送糧草,顯然自馭龍嶺繞道要比過乾河要遠幾日路程,為何偏偏要這般行事?父親,我想不通。」
「想不通便不要再想了,這天下的生殺大權,並非我等生活在庸碌之中的螻蟻可以揣度明了的。如今我不期望其他,只想此次荊國岳軍神的軍隊能扛住這次逆境。若是荊國失守,那我們這些年建起來的商隊脈絡,便真的付之一炬了……」
「我听說,安陽王似是為勞軍,已經到了平城?」悶悶地喝了幾口酒,那年輕人又忍不住,問老者道。
甫一听聞此話,岳燼之心頭陡然一凜。
安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