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柳依冉把碧兒叫來,當她面把賣身契燒成灰燼之時,她從訝然到驚喜再到淚眼汪汪,是有點好笑于她的反應,但能感受她此時的心情,心中也不由得感觸良多。
「小姐…我們…我們自由了?」她還未從激動中恢復過來,連帶話語也不利索了。
「一大半了!」
「謝謝小姐,謝謝小姐!碧兒…碧兒給你磕頭了!」說著當真就跪了下來,若不是柳依冉手快攔著,保證那頭磕得錚錚響亮。
「再這樣我可生氣了。」柳依冉佯怒,一把將她拉起,「待到光明正大出了這百花閣,你可得好生照顧我哦!事先聲明了啊,我要吃你親手做的桂花糕,要穿你親手做的衣服,你要天天給我梳頭,而且要美美的那種,還有…」
「無論做什麼,只要小姐好,碧兒死都甘願!」喲,這丫頭學會搶話說了。
「又犯傻了不是?小姐我可舍不得!」一邊笑著將她的碎發別于耳後一邊輕聲說,「都準備得差不多了,待到大賽那日你只要……」
現在她不會再問為什麼了,而是很用心地听著吩咐,真是孺子可教也,別說,這丫頭還挺招人喜歡的。
月娘到底是過來人,能為四爺辦事也定有她的能耐,果不其然,百花閣還是照常夜夜笙歌,她照常笑臉迎人,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只是頸項間的青紫似乎預示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個死婬賊,善後得真好。」
婬賊自然指的花無影,不過這樣就圓滿了,是不是該感謝他呢?
卻不知這事還真冤枉他了。
而後幾天柳依冉發現自那以後每晚她的門前會多了兩尊「門神」,想來青蓮這里事大,是斷不能出任何紕漏,否則怎能以清倌的身份去接近他們心中所想之人?柳依冉也當不知,繼續後幾日的安排。
有了特權的柳依冉不似青蓮以前那般枯坐房中等情郎,轉了性般掩面在樓里走動,倒叫她發現一妙人。
這樓里哪個姑娘不是盡心裝扮?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放在身上以博人青睞。這個燒火丫頭卻反其道而行,避開了人往自己臉上青黑色的「胎記」上加料。想必這胎記是假,掩人耳目是真,可偏偏被閑晃的柳依冉抓個正著。
忙于扮丑的丫頭嚇得驚掉了手里的畫筆,再要去撿來藏好已然晚了。慌亂過後竟奇跡般斂了心神,低著頭輕聲喚道︰「姑娘。」
有趣,真有趣。
柳依冉緩步向前,在這丫頭身前立定。挑起她的下顎,用絹帕沾了水細細給這丫頭潔面。
喝,好一張玉面。膚質女敕滑,雙眼藏波,嘴角含情,端的好風情。這樣貌,怕是這百花閣的現任花魁也是比不上的。
而此時,她面帶淒楚,仿佛在無言請求身前的女子能放她一馬,可倔強的眼神又透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堅決,這可不是青樓女子該有的表情。
當真是個妙人!
柳依冉笑了,笑中帶著算計,她從沒說過自己是好人,或許原本的計劃可以稍加改變。
「說說自己。」柳依冉拾起畫筆,親手給她上起妝來。
「奴家小草兒,本名沈蓉夕,本是戶部尚書之女。只因家父遭奸臣陷害,男丁發配邊疆,女眷則身陷煙花之地…」說到此處,淚花閃閃,自然也掩不住那久藏的恨意,「本想以死明志,可想到還在受苦的爹爹又哪里忍心讓他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可這腌之地卻不是我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夠抗衡,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苟延殘喘。」
果然是大家千金,有這份心智實屬不易。
「說得在理。可有不甘?」自然是不甘的,雖未答話,可眼底閃動的暗芒是騙不了人,這是個心大的,「給你機會你可要?」
也不等她答話,拿了銅鏡讓她自己看︰「這段時間仔細了再別讓人發現。明兒起到我房里來,月娘那有我。碧兒,走了。」
「小姐,這丫頭我見過幾次,只是古怪得很。」碧兒步上前來輕聲說道,「雖然她所說不假,但她常暗中打量樓里的男人。」
打量?這丫頭說話挺藝術啊,是觀察吧。
「古怪好啊,我就不擔心她不會抓不住機會了。」果然大家族的人心彎道多,明白伺機而動的道理。
「全憑小姐吩咐。」碧兒恭敬地微微拂身,緩了腳步又跟在了柳依冉的身後。
妙人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