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喊听在柳依冉耳里猶如天籟,本還在思量是否要用武力來掙月兌鉗制,現下倒真讓她省心了,扭頭便投以感激之光。
林風心下一惱,卻又不得不換上笑顏,尋聲看向來者,手卻執意不放,柳依冉掙了兩下,回頭輕聲而決絕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這下你可听明白了?該死心了吧!
林風聞言一怔,手下一緊,探究的目光緊盯柳依冉不放。
「林大人,這是…」獨孤冥挑眉,看著柳依冉被抓的手疑問。
「哦,適才柳姑娘一時不查,險些讓這碎石絆了腳,我正巧在,便順手拉了一把。」林風隨口說道,便甩開了柳依冉的手,就好似此刻她手上沾了什麼髒物般惹人厭惡。
「是呀,依依真得謝謝林大人的好心呢!」柳依冉看著被甩開的手,心下一陣冷哼,她都沒嫌你倒還拿喬了。再看手腕竟被他捏得一片猩紅,掩下不悅迎向來人,巧笑著開口,「王爺你今天來晚了。」
「適才先去了城門口看了難民,自那日派藥後,近來情況都很穩定。」說著似想到什麼撲哧一笑,曖昧看著柳依冉戲說,「小豆子吵著要見王妃姐姐,被他纏得緊了只好來尋你。」
「王爺…」柳依冉嬌嗔一聲,他這是何意?投去此舉不妥之光,他反倒沒事人般高深一笑,見他如此柳依冉索性一嬌到底,「又取笑人家!」
「哪里是取笑,那幫孩子都粘你,饒是本王此等風姿在他們眼里都敵不過你一笑,真叫本王有些吃味了!」說著還無奈撇了撇嘴,對上林風的眼,「此處既有林大人坐陣,本王便帶冉冉先行一步。」
語落便拉過柳依冉的手,隔著衣袖輕撫紅印之處,他竟看到了呢。輕柔的撫慰雖不著痕跡于暗里進行,可這份細心卻叫她心弦一動,此刻的他溫柔如水,讓人不知不覺一陣恍惚。
「王爺請。」林風平靜開口,心下卻波濤洶涌,看著轉身離去的二人,眼底陰雲密布。
王妃姐姐?冉冉?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青蓮,這便是你的選擇麼?曾經你可以以死明志,讓我以為你對自己忠貞不二,竟有絲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可如今呢?你卻是甘願留于六皇子身邊,王妃?你竟在意起這頭餃了?既如此,你可不要後悔!衣袖一甩,似已舍了心底那原本殘存的一絲不忍!
「你是不是太高調了?」柳依冉任他牽著自己的手,側目。
「很疼吧!」撩開衣袖,幾道觸目的深紅刺痛了他的眼,指月復柔柔地來回輕撫,「我不介意再渲染一筆。」
「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你是這個意思麼?」是啊,這可比霧里看花有趣多了,索性高調搬上台面來個眼花繚亂吧。
「你這女人,可否別這麼聰明?」他揚了揚唇角,話里透著酸味,可這表情怎麼看都像是偷了腥的貓,得意無比,「把我等男兒都比下去了。」
「得了,我發現你們的演技一個比一個爐火純青,就少在這里埋汰我了。」擺了擺手,話鋒一轉,「其實我也想看看這後續發展!」
「我現在非常懷疑你的動機。」他故做深沉,半晌見柳依冉無動于衷才哈哈大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主。」
「那你還有心情笑?」
「誒…誰叫我身邊都是些了無生趣的人和物呢?難得尋著你這麼個有趣之人,不值得高興麼?看,我都舍不得放手了呢!」再次得意地揚起交握的手,笑得好不張揚。
「那你就做那笑到最後之人吧!」
見他忽地收了笑意,鳳眼不似之前般明亮,沉默不語,柳依冉無言撇嘴,這話有錯麼?這不是他想要的嗎?氣氛有些詭異,柳依冉忙換了話題︰「走吧,小豆子不還念叨著我嗎?」
「嗯!」
嗯?!這應的是哪句?
柳依冉也不再深思,揣測人心是件傷神的事,沒必要時刻給自己找難題。
據他們來此一晃便是月余,自那日獨孤冥當著林風的面喚冉冉玩親密後,便不似開始般含蓄。時不時于眾人眼前調笑幾句,拉拉小手、勾勾小蠻腰已成了家常便飯。柳依冉也配合著時常表露嬌羞,眼里也多了幾分愛戀,他人看來無疑是兩情相悅,連帶著出行也會和她同坐一輛馬車。
只龍天逸表面上對于二人的親昵常常拋來幾個不贊同之光,時不時還訓斥柳依冉幾聲,對獨孤冥的態度依舊是不咸不淡,只敬不近。每個人在這台大戲里各自扮演著自己該有的角色,堪稱完美。
眼見著一切慢慢步入正軌,各項工程有條不紊的進行,災銀等物盡其用,余下的事地方官員自會辦妥,他們便再無久住的道理,選了個黃道吉日,二位皇子、林風、趙大人等便決計上法華寺為百姓祈福。祈禱上天風調雨順,天朔皇朝國泰民安。至于出了大力的龍天逸和柳依冉也被算在了內,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向法華寺進發。
說實話,對于求神拜佛的行經柳依冉向來是不恥的。世人總是抱著僥幸和希望的心理去尋求神靈的庇佑而忽視了自身的努力,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也沒有辛勤付出不得回報的人。
當然了,像柳依冉這樣一個滿身血腥的人怕是早被神佛屏棄,便也沒有這等閑心,再者不管掌紋如何走向,還不都是攥在自個的手心?此番入了鄉便也隨個俗,不論真心假意,這不都是為了黎民百姓麼。就當是來看風景好了,這古人不都時興賞這賞那麼,那她俗一次也未嘗不可。
法華寺位于高山之頂,何謂高?一眼看去,半山間雲霧繚繞,頗有點仙氣飄渺的意味,倒真不是世俗之地,卻苦了上山求神之人。
再看這蜿蜒綿長的羊腸小道,一時竟望不到頭,好在夾道的木林參天,在這炎熱的季節形成了天然的避暑屏障,不然直照得人兩眼昏花,又有何種心思再登高山?野花四處飄香,蟲叫鳥鳴不絕于耳,越發突顯此地的幽靜,若徒步散心倒也是件美事。
放下車簾,卻再沒了觀賞的心思,入目雖是郁郁蔥蔥一片生機,可看多了便覺無趣,再者這晃晃悠悠的長途跋涉使人忍不住昏昏欲睡。
「冉冉,這等生機昂然之景竟提不起你興致?」獨孤冥見柳依冉開始閉眼不禁訝然,出行不該是雀躍嗎?「那日听你一曲,余音繞粱三日,回味至今。在這狹長古道上,不如再唱一曲,合著這賞心悅目之景當是別有一番滋味。」
「保存體力!」柳依冉白了他一眼吐出四字。唱歌?不知「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可以不?他倒是悠閑,柳依冉還真想如歌詞里所說快刀斬亂麻,不是更痛快!
「…」他一時無言,卻也不惱,再接再厲開口,「到時我背你…」
「背?還是抱比較好看!」柳依冉睜眼斜睨。
「你不介意,我可樂意之極…」
「我覺得還是馬背上更舒服,我看我還是和哥一起騎馬的好…」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妥協。
柳依冉暗自一笑,閉眼向他肩頭靠去,現成的枕頭不用白不用。這會他倒安分了,人前小動作不斷,私底下倒真是君子一個,不似妖孽那家伙,動不動就摟摟抱抱,可沒少佔她便宜。怪了,怎就想到他了呢?
看著身前不設防的睡顏,獨孤冥心底莫名踏實,整張臉溢滿了柔情,伸手輕輕將人攬在懷里,撥開幾根零亂于眼瞼的發絲,手指輕掃黛眉,忽地就生出為美人畫眉綰發的念頭。心下一動,而後舒心一笑,真的動心了呢!
山腳下眾人仰望感嘆,柳依冉搭上獨孤冥的手,撩起車簾款款下車,抬頭一看,傻眼!
山腳前一塊巨石,上書三個赤色大字︰鄰仙峰。與仙為鄰?遠看便覺高不可攀,走近了當真是要瞻仰,盤山階梯連綿不斷,在你以為看到頭時卻被霧氣阻斷。如若泄氣不前便探不得前景,更別說是沾染仙氣了,明擺著考驗世人的耐心和誠心。不過就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卻又讓人忍不住想一探究竟。換現代話講,這也是一種噱頭,吊足了人的胃口。
其實對于柳依冉而言,這也算不得什麼,倒是可以當作鍛煉身體,畢竟比起前世的訓練,無疑是小巫見大巫。只是拜個佛還得如此費神費力?她沒心情爬山行不?心底哀號,當初為何提出了募捐千兩便可于此立牌位的點子呢?怪不得那些人爭先恐後送銀子,原來這法華寺名頭這麼響,可縱使她萬般不願也得硬著頭皮上山!失策啊…
「依依,我們可以慢些走。」龍天逸見柳依冉面色不善,料想她定是見了此景心生怯意,不由出聲安慰。
「恩,走吧。」其實柳依冉很想一鼓作氣前行,走走停停反而磨人,可偏又說不得,龍天逸的好心真真是澆熄了她的滿腔激情,悲劇啊!
一干人等顧及柳依冉一女子,不得不配合她的腳程,時不時還來上一句「要休息一會不?」而她又不得不假裝千金小姐般放慢了速度,待行至半山真險些發狂,真想大吼一聲「鄰仙峰,你可否把姿態放低點?」
龍天逸和獨孤冥離柳依冉最近,可以說是貼身跟隨,以至于行至後來終于發現她的「不妥」。
「冉冉似乎在懊惱我們走得太…慢了?」獨孤冥對這個發現大感意外,忍笑,肩頭不住抖動。
「依依,你還有什麼沒對哥說的?」龍天逸對面不紅、氣不喘,卻又極力隱忍的柳依冉暗自驚嘆不已。
「你們可不可以悄悄用內力蒸我一下?你們都看出來了,難保他人不會發現。」柳依冉低頭無奈輕聲說,算是答了他們的話。
「…」
「…」
原來內力除了冰鎮,還有加溫的功效,在她這女人面前,似乎一切變得皆有可能。二人對看一眼無語,卻還是默契十足出手。
登上頂峰,柳依冉終于是香汗淋灕,面色泛紅,喘著粗氣看了眼面前威武而神聖的大殿。
轉身極目遠眺,登高遠望之下月兌口而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女施主好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