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冥攬著柳依冉入了青蓮居,沒錯,就是攬著,叫一票明里來慰問實則幸災樂禍的女子們妒紅了眼,同時也解了口氣。你青蓮得寵又如何?王爺是來看你了,可是親親熱熱帶著郡主來看你,說難听點這等同于施舍。孩子保不住不說,還要眼見著別人恩愛,這可比直接在你胸口來一刀還讓人心痛啊。
「魏老,如何?」獨孤冥進了屋,免了眾人的禮便開口詢問。
「老夫無能,青蓮姑娘小產了。」說著頓了頓,似是有些猶豫。
「魏老有什麼話請直說。」
「青蓮姑娘似乎是中毒了,可到底是什麼毒,老朽醫術淺薄,也沒能看出來。」
「中毒?」獨孤冥眸光閃了閃,問,「可有性命之憂?」
「王爺莫要擔心,只是青蓮姑娘日後怕是再難有孕。」
「嘶!」眾女倒吸了口涼氣,再難有孕?一個個驚詫地瞪大了雙眸,更有興奮得不小心將指甲掐進肉里的,真是太好了!
「王爺莫要傷心,好歹青蓮的命是保住了,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啊。」拿著絹帕擦了擦眼角硬擠出來的淚水,「誒,可憐的青蓮,白日里眾姐妹還在高興,王爺可算是有後了,怎料到…也不知是誰這般惡毒,王爺您可得為青蓮做主啊。絕不能讓凶手逍遙法外,眾姐妹也好安心。」
「魏老,您說青蓮姑娘是中毒了,那不知若是毒解了青蓮姑娘以後還能…」柳依冉轉了轉眸子,這是個讓風染之公然現人眼前的好時機啊。
「回稟郡主,這個…老朽也說不好,就是不知是否有這樣的高人。」
「王爺,近來看魏都熱鬧非凡,據說藥谷的神醫出了谷,不如去請請?」柳依冉對這獨孤冥使了個眼色,「青蓮姑娘這身子可耽誤不得。」
「素聞藥谷神醫脾氣古怪,不過,倒是可以一試。」
「王爺,請神醫的同時咱也可以張貼告示,但凡有能者皆可來王府給青蓮姑娘看病。天下之大難道還找不出一個能人來?雙管齊下,保不齊青蓮姑娘就有救了呢?」
「還是冉冉想得周到,本王這就命人著手去辦。」獨孤冥雙眼閃過喜色,對著一旁的莫管家吩咐開來。
「王爺…咳咳,是王爺來了嗎?」內里傳出一道虛弱的女聲,眼看著人影就要掙扎著起身。
「姑娘,您快躺好,是,王爺心疼姑娘,听得消息就馬上來看您了。」小香忙按住掙扎的青蓮,將錦被又拉上了幾分。
「蓮兒莫動,本王來遲了。」獨孤冥挑開珠簾,人影就坐在了床邊。
蓮兒?柳依冉听了皺了皺眉,叫得可真夠親熱的。怎麼听著就這麼不爽呢?還說沒踫過人家一根頭發,瞧這手握得!
「王爺,都是妾身沒用,保不住孩兒…我…我。」青蓮說著淚珠連連滾落,抓著獨孤冥的手顫抖不已,「適才听了魏老的話,更是生不如死,王爺,倒不如讓妾身隨了無緣的孩兒一起去了吧…」
「青蓮姑娘,你這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如何又說起這般喪氣話來?王爺自是疼你的,本郡主先前和王爺說了喜訊,王爺就高興得跟個孩子似的。哪知道…誒,這不,王爺巴巴就趕過來了。」柳依冉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看了眼二人交握的雙手,「青蓮姑娘,可不能再這樣哭下去了,身子骨受不了,王爺又要痛心了。哎呀王爺,您這是嫌天不夠冷,青蓮身子骨不夠單薄嗎?這一會再凍出什麼毛病不是雪上加霜嘛!」
獨孤冥听了這話抬頭,正瞧見柳依冉盯著二人的手暗自撇了撇嘴。眼神倏地一亮,他可以理解成冉冉這是吃醋了嗎?不由心情大好。
「是本王的不是,若不是冉冉提醒,本王還真是疏忽了,蓮兒快躺好。」說著將青蓮的手塞進了被子里。
那青蓮含著淚眼看向柳依冉,忽地抖了抖身子往床里縮︰「郡…郡主…妾身…妾身錯了,不該妄想王爺的獨寵,您,求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這話的信息量可真夠大的,眾女一听,有貓膩啊,難道…
「蓮兒!」獨孤冥眼底閃過一絲冷色,這算什麼,恃寵而驕?不由加重了語氣。
「王爺,妾身…妾身該死!」
「哼!青蓮姑娘身子不爽,莫非連腦子也糊涂了?」邱紫心沒好氣說了一句。
「紫心,不得無禮。」柳依冉掃了一眼,嘴角含笑,「青蓮姑娘,本郡主向來直來直往,不喜歡藏著掖著,絕不冤枉了他人也受不得冤屈,看你也是個伶俐討喜的。今兒王爺和眾姑娘都在,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了好。」
「王爺。」小香這時卻是跪了,砰砰磕了幾個響頭,「青蓮姑娘一向不與人結怨,平日
里也就自個吟詩作畫陶冶情操,爺您來了也只做些分內事,從不在您面前說他人的不是。前幾日,郡主在花園里賞花,恰逢咱姑娘也在…」
柳依冉一听,倒是有這麼一出,瞟了眼面露怯意的小香,不錯,表情很到位。
「青蓮姑娘想著相請不如偶遇,就邀了郡主在咱青蓮居小坐。為了告罪自己的不識禮數,親自給郡主斟茶,卻不想一時失手打碎了茶盞,將…將郡主的手給燙傷了。」說到這里又是一頓,「青蓮姑娘受驚之余連連告罪,郡主走後,奴婢多嘴了幾句,姑娘還說奴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說郡主宅心仁厚,這麼點小事怎會放在心上。」
好吧,這是拐著彎說她柳依冉就此記恨上青蓮這麼個善心的人了。
獨孤冥越听臉越沉,眾人只道是他對郡主有所不滿,卻哪里想到獨孤冥心里想的卻是︰作死的東西,竟然敢燙傷冉冉的手,該死!
小香心中一動,忙又說了開來︰「青蓮姑娘待奴婢宛如姐妹,從未說過一句重話,那日過後奴婢愧疚不已,拿著姑娘給的藥膏想去給郡主治傷。途中在園子里看到郡主和菲兒姑娘相談甚歡,奴婢當時也沒往心里去,可誰知今日喝了郡主賜的藥湯,姑娘就…就…」
「王爺恕罪,奴婢只是將看到的事實說出來,絕無異心,求王爺明鑒!」說著又就地磕了幾個響頭。
「大膽賤婢,你這是在說本姑娘聯合郡主給青蓮下藥嗎?」菲兒厲喝一聲,她這真是好心辦出了禍事,「王爺,妾身冤枉啊。是,那日妾身是和郡主聊了幾句,無非是些女子間的家常話。妾身見郡主精神不太好,想到王爺和郡主這些時忙于公務,這才親手做了藥湯。妾身就是向天借了膽也不敢暗害王爺和郡主啊,今日在摘星樓里郡主還喝了藥湯,這一點眾人都可以作證的。更何況,青蓮有孕也是魏老看過後才知曉的。難不成妾身還未卜先知?再者那藥湯里全是補藥,即便是有孕在身也是可以喝的。」
「魏老,那藥湯可查清楚了?」
「回王爺的話,那藥湯…」魏老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在獨孤冥一個凌厲的眼神下差點站立不穩,「那藥湯確實有打胎的成分!」
「天哪…」眾人這時將目光轉向了柳依冉。
菲兒話說得明白,她不能未卜先知,自然也就不可能在藥湯里下東西了。可郡主不一樣啊,明顯是知曉了青蓮有喜才讓自己的丫頭把湯送過去的,這事,似乎不用想了吧。
「呵呵呵呵。」柳依冉掩嘴嬌笑,「王爺,我可真夠閑的,沒事竟然弄一堆打胎藥藏在摟里,就等誰有喜了就給人送去一碗。」
邱紫心一听,噗嗤一笑︰「郡主,打胎藥長什麼樣子?您教教奴婢吧,奴婢現在真覺得自己是個不稱職的丫鬟,連燒火都不會。看到油煙就退避三舍,那藥若是需要熬呀煮的奴婢可得去學。」
「傻丫頭,下藥這種事當然得神不知鬼不覺了,你那麼大張旗鼓去弄不是明擺著等人抓小辮子嗎?」話峰一轉,「魏老,你且說說這藥湯里都有哪些成分,看青蓮姑娘這樣子,怕是藥挺高級的,本郡主也好去樓里瞧瞧都用了哪些,日後再補上!」
「老朽…老朽不才,有幾味藥老朽也分辨不出!倒是有一味,不過…」魏老連連擦汗,這能說嗎?
「魏老,沒什麼不能說的,本郡主都大膽說了要把藥補全了,您也痛快點,王爺耐心有限。」
魏老就地一跪︰「回王爺,其中一味只有…只有宮里才有!一般市井是嚴禁出售,乃禁藥也。」
只有宮里才有?這事可鬧大了!
「稟王爺,有位毒醫揭了告示,說是能解世間百毒。」
「快請。」
門外進來一人,面無表情,卻難掩一身風華,一頭白發齊腰,給人憑添了幾分神秘氣息,仿佛那九天而下的仙人。
「神醫如何稱呼?」獨孤冥起身迎了上來。
「毒醫風染之。」來人也不見禮,淡淡答了一句,「何人需要醫治?」
「咳咳…本王的姬妾小產。」獨孤冥嗔了風染之一眼,明知故問,又小心翼翼看了眼柳依冉的神色,這聲姬妾他自己听著都覺得矯情和羞愧。
風染之掃了一眼屋內,姬妾還真多,對上柳依冉的眼,後者挑眉,現在可不就是後院起火了麼!
風染之絲毫沒有避嫌走進了內室,掃眼案幾上的花盆,再看床上的女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內心翻了個白眼,作!
手底銀光一閃就扎上了青蓮的手腕,惹來女子的尖叫,這叫聲听得人心肝一抖。這到底是殺人還是救人啊?
沒錯,風染之是故意而為,這等不知死活的女子合該得吃點苦頭。看了眼亮變色的銀針問︰「可是私自吃過安
胎藥?」
「沒…沒有,奴家也是今日才知道有喜了。」青蓮心底一抖,臉色有些蒼白,卻也死撐著矢口否認,她就不信了,你還能看得出她吃過安胎藥?
「若沒吃過藥,這藥引如何起作用?你如何能滑胎?」又瞧了眼案幾的那盆花。
「神醫是說這花有落胎的功效?」青蓮瞪大了眼,似乎受了什麼驚嚇,不可能,明姬不會這麼對她的,她們可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毒醫!」風染之白了她一眼,听不懂人話?「這花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可若是得了藥引,便有此效。」
「毒醫大人,我家姑娘確是今日才得知懷有身孕,平日里身子骨一向都弱,莫不是有人將藥引下到了湯藥里?」小香忙在一旁接口。
眾女子耳朵豎得老高,先听得風染之發問還在猜測,現在這麼一听倒也是有理。
「滿口胡言!」風染之瞧了眼狡辯的小香,嘴角一勾,在他面前玩花樣?「哪個庸醫說的?叫他們去跳護城河。你,紅衣服的,肝火過盛。還有你,綠衣服的,氣血不足。這個女子若是有病,你們倆可以直接去抹脖子了。」
二女倒退一步,這這這,這青蓮全是裝出來的?太可恨了!
「毒醫大人,就算庸醫誤診,姑娘平時補藥也沒少喝,再不濟,有心人總會尋著機會下手,那平日里的吃食也是極有可能的。」這個小香可真夠衷心的,青蓮你何德何能竟然有這麼個丫頭為你兜場?
「你當下藥的是白痴?這藥引味極重,下飲食里豬都不會去吃。」風染之懶得再和這詭辯的丫頭說話,起身聞了聞碗里的湯汁,眼神一亮,「好東西,這藥也能找來,有點意思。」
眾人只覺頭頂烏鴉齊齊飛過,順帶著背心一涼,這是來救人的?毒醫還真沒叫錯。
柳依冉差點笑出聲來,這個風染之實在是太可愛了。
「毒醫,那青蓮姑娘可還有救?」柳依冉踱至他身側問,兩人暗自以眼神交流。
你要救?
自作孽、不可活,這女人手段太低劣了,不上檔次,提不起興致啊。
「暫時性命無憂,待我配好解藥,不過日後肯定是無所出了。」風染之說著開了藥箱,動手東翻翻西翻翻,柳依冉就勢低頭,「你若想看她死,就再等等,無須我動手。」
這次小產導致日後不孕完全是那花和藥引的功效,而這湯藥嘛,雖加了紅花,其真正的藥效…風染之想到這里眸光一閃,下毒的人很有水平,表面上看這些藥可都是無害的,可只要有了藥引,這些就成了催命的毒藥。
菲兒一听,有救?想到剛才青蓮無端給自己身上潑髒水,這火氣就上來了︰「郡主,您真是太好心了,毒醫剛那麼一說,妾身就在奇怪,青蓮既然不知那花什麼的有落胎之嫌。卻一口咬定這湯藥導致她小產,而魏老也說了這湯藥里有落胎的藥物。藥是郡主您丫頭親自送過去的,這其間也沒有經過他人之手。郡主若是此時下藥不是擺明了給人拿話柄嗎?也就是說這落胎的藥物是她自己下的,竟然拿孩子作為陷害郡主的籌碼,此等心思可謂惡毒。」
還有這出?風染之偏頭,柳依冉聳了聳肩。
「郡主,在下不是神醫,沒有悲天憫人的胸懷。」風染之手一停就蓋上了藥箱。
「莫管家,這是出了何事?」門口一道女聲想起,人影就走了進來,「明姬給王爺和郡主請安,這是…」
「明姬姐姐,你又去買胭脂了?你一片好心人家青蓮可瞧不上,今早還嫌著咱的脂粉香害她咳嗽呢。」綠意看了眼明姬手里的小瓶,大聲嚷嚷起來,「你剛回來還不知道,青蓮姑娘可是給大家演了出好戲,平日里裝病也就算了,今日竟然狠心讓自己小產陷害郡主,真是應了句最毒婦人心。」
「啪啦」一聲,明姬手里的小瓶落地︰「不,不會吧?莫不是誤會?這麼大的事可不能亂說,青蓮妹妹平時可是連螞蟻都不敢踩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菲兒接過話茬。
「王爺,明姬能去看看青蓮妹妹麼?好歹姐妹一場,可是有什麼苦衷?」
「好,本王也想听听到底是有何苦衷才做得出如此傷天害理里的事來。」
明姬忙向內室走去,帶起一股奇異的清香。
「郡主,來了,且看。」嘖嘖,催命的毒藥來了。
明姬入了內堂,似是受了驚嚇般往後退了兩步,接著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青蓮妹妹,你怎麼這麼糊涂?王爺寵你入骨,怎還不知足,如何就做出這等事來?可憐那未出世的孩子。」
「你…你…」
青蓮抬起的手被明姬抓在手里,暗里一個使勁,痛得她眼淚直流︰「青蓮妹妹,姐姐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但姐姐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是有苦衷的。你且說說看,王爺向來心善,對你也是百般疼愛,若是受人脅迫,王爺一定會網開一面的。」
「我…」
「妹妹,你就是再悔恨也說句話啊,這般模樣姐姐看了心里真不好受。」明姬哪里給她話說的機會,一手抓著青蓮的手垂淚,一手在青蓮身上飛速點了她的啞穴。
青蓮有口難言,瞪著明姬的眼似要將人給剜個洞出來。
明姬擦了擦淚,眼里的笑意卻有些殘忍︰「莫怕,你說什麼?大聲點…」
說著趴在了青蓮的耳邊低語︰「不過是個給人暖床的妓子,還妄想得王爺獨寵,你以為王爺真的喜歡你?那肚子里的種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呢!郡主是王爺心尖上的寶貝,你也敢動歪心思?簡直自不量力。沒錯,我跟你從來就不是一條船上的,你以為只有二王爺有暗棋?六爺才是我真正的主子。告訴你,不是我要害你,只怪你起了不該有的心思。現在連二爺都對郡主有意,如何能留你這麼個禍害?我不過是隨了二爺的意順水推舟而已。」
青蓮听了這話,兩眼一翻,忽地全身抽搐起來。
「妹妹,妹妹你怎麼了?」明姬一驚,快步走了出來,「王爺,青蓮妹妹她…她渾身抽搐,嘴角流血,怕,怕是不行了。」
風染之看了眼驚恐的明姬,了然一笑︰「王爺,不用看了,藥石無醫。」
「罷了,且留她一個全尸,都散了吧。」
眾人見得此景,也不敢多留,一時間走了個干淨。
「屬下參見王爺、郡主!」明姬就地一拜,抬眼眉眼彎彎。
「獨孤冥!」你好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