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簡心中冷冷一笑,惠安果真無所不用其極,這五年來他雖然不在「人世」,可關于三年前齊南天與尹婉兒醉酒誤上床榻,兩人發生肌膚之親的事,齊南天早告之于他,朝中後宮誰人不知齊南天至今未娶正妻,就是留著位子給婉兒的?簡不惠早笑。愛睍蓴璩
他若娶婉兒,就等于給齊南天添堵,兩人關系必然破裂,將反目成仇!
惠安算盤打得好,卻忽視了尹簡對婉兒只是兄妹感情,且出于道義,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奪齊南天的妻子,哪怕婉兒並不願嫁給齊南天。
是以,尹簡故作為難的皺眉,「太後,朕已納三妃,如今在孝期,須恪守戒欲,故這三妃宮里,朕也不常去,若再納婉兒,各方面恐怕都欠妥,這事容日後再議吧。」
「皇上以孝為先,哀家心中甚慰,但皇上日理萬機,龍體還須陰陽調和才好,若早日產下皇子,對先帝與太祖爺也是個交待。」太後欣然勸道。
尹簡點頭,誠摯的說,「是,兒臣謹遵太後教誨。」
「婉兒之事,皇上可放在心上,挑個好時機封妃,也在情理之中。」
「是,朕記下了。」
說到此處,惠安終于露出了笑容,她吩咐麻姑,「請婉郡主。」
「是!」
麻姑躬身應下,便快速去請人。
尹簡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惠安與他閑話家常,他溫聲笑語,兩人相談甚歡,儼然一對感情深厚的母子。
少頃,麻姑返回,「稟皇上,婉郡主到了。」
聞言,尹簡側目,褐眸緩緩望向麻姑身後的女子,平靜的心潮,微微起浮。
一襲月白色長裙,未施半分粉黛,一頭烏黑的發絲翩垂縴細腰間,頭綰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里斜插著缺月木蘭簪,素顏素衣的尹婉兒,數年不見,依然宛如畫中走出來的仙子,雅致玉顏,傾國傾城。
她靜靜的立在那兒,眉尖染著淡淡的冷清,似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氣質孤傲,清高恬淡。琉璃眸,緋色唇,一如尹簡記憶中的模樣。
「參見太後!」
「婉兒。」
一道輕喚,與尹婉兒見禮的聲音重疊響起,女子躬屈的身子,倏然一震!
「婉郡主,你看誰來接你了?」惠安笑吟吟的道。
尹婉兒緩緩抬眸,視線偏移幾寸,定格到了惠安旁側那張清雋俊逸的臉上,她呆滯須臾,才抖顫著緋唇出聲,「表,表哥……」
只是下一刻,尹簡身上的那抹明黃色彩刺醒了她,她又慌忙跪地,「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婉兒不必多禮!」
尹簡唇畔浮起柔和的笑意,他略一動作,高半山會意,立刻扶著他起身,慢步走到尹婉兒面前,尹簡大掌攙扶起她,笑望著她,「朕來接你,到表哥宮中住段時日,可好?」
尹婉兒不消多想,她眸中閃動著晶瑩,重重的點頭,「好。」
「太後,朕帶婉兒這就回去了,多謝太後對婉兒的照料。」尹簡轉身,朝惠安鞠躬一揖。
惠安微笑頷首,「皇上慢走!」
「恭送皇上!」
眾宮人跪倒一地,尹簡攜尹婉兒大步離去。
……
齊南天等在含元殿,心情緊張不安,亦激動雀躍,他一雙烏目緊盯著殿門方向,眸子熠熠炯亮,時間一分分流逝,他等待的心,也愈發感覺煎熬,心中不免胡想一通。
莫非太後不放人麼?亦或者婉兒不願見他,所以……
想到後者,齊南天神色漸漸黯然,他屈指揉了揉額心,唇邊緩緩揚起一抹苦笑。
忽然,殿外尖細高亢的傳來一聲「皇上回宮——」
齊南天精神一震,他匆忙站好時,猛然記起什麼,又慌忙低下頭整理衣袍,將略微褶皺的袍角用力抻平,沾了灰塵的長靴,他來不及收拾,只能用力跺腳,試圖撢去靴面上的灰塵——
「南天!」
正忙活時,尹簡滿含笑意的喚聲,已進入耳中,齊南天倉猝抬頭,竟一下子怔在原地!
尹簡略帶戲謔的揚唇,「南天,朕把婉兒帶回來了!」
齊南天心神回籠,忙拱手見禮,「微臣見過皇上!見過婉郡主!」
「表哥,我……」尹婉兒琉璃眸中亦浮起不自然,顯然她並不知齊南天會在此,局促的偏過臉,「我先退下,等會兒再……」
聞言,齊南天自嘲的扯了扯唇,「郡主無需回避,今日武考最後一日,我作為主考官,需要處理的事宜很多,這就要趕回校場去了。」
尹婉兒緘默不言,淡淡的望著偏隅,眸中焦距不知落在何處。1d7R6。
尹簡眉心微蹙,略一沉吟,道︰「南天,那你先回校場罷,婉兒剛回來,讓她歇一歇。」
「是,微臣告退!」
齊南天躬身行禮,而後越過尹婉兒,步履沉重的邁出殿門。
回頭悄然凝望,那抹單薄縴瘦的身影,一動不動,宛如雕像,不曾回眸,不曾觸動,仿佛他們的相見,無法撼動她半分情緒,永遠都是死水一灘,驚不起半點漣漪。
齊南天噙著苦澀漸漸遠去……
三年了,無論他怎麼做,她始終都不肯原諒他,不肯面對那個現實……
待齊南天遠去,尹簡扣住尹婉兒的手,牽她到內殿落座,尹簡關切的問道︰「婉兒,你們當年的事,南天已經稟報給朕了,告訴表哥,你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都過去三年了,你還在怨恨他麼?」
「表哥,婉兒不敢埋怨任何人,只怪婉兒命運不濟,此生唯願青燈古佛,了此殘生足矣。」尹婉兒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投下厚重的陰影,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濃濃的悲涼感。
尹簡蹙眉,「婉兒,你還真想出家當尼姑啊?表哥做皇帝了,你不必再回古寺,也沒人敢再欺凌你了!」
「表哥……」
尹婉兒忽然眼中有淚珠淌下,她目不轉楮的看著尹簡,聲聲淚流,「我一直不相信表哥死了,哪怕先皇的詔書下達,全天下人都以為表哥死了,我也不相信……我住在古寺,每天早晚祈求老天開眼,天天盼著表哥回來,如今終于盼到了……」
「婉兒!」
尹簡心頭一堵,長臂將尹婉兒攬入了懷中,他大掌摩挲著她的發絲,如梗在喉,「表哥命大,必須活著照顧婉兒表妹的,怎麼能死?婉兒不哭……」
……
與此同時,肅王府。
長歌大半天的光景,又被尹諾給荒廢了,她被迫陪著這位中年大叔下棋、練劍、背書、用膳、鑒賞古玩等等,明明很閑的一個人,竟然忙得不可開交。
諸如此刻,她拎著一個據听說是三百年前的紫砂壺,無聊的幾乎就要睡著了,可旁邊的尹諾大叔還在喋喋不休的給她講著有關這茶壺的制作工藝等等,她心中無數次想說,她的確喜歡盜墓,可她只喜歡盜墓過程的刺激感,而懶得研究古物啊!
「長歌,你看這壺嘴紋路……」
「砰!」
忽然一聲脆響,尹諾興致勃勃的話,嘎然而止……
長歌從打盹兒中被驚醒,她慌忙說,「怎麼啦?怎麼……」當目光落在地板上碎成渣片的紫砂壺尸體上時,她的話音漸漸消弭……
「這盞茶壺值千兩黃金……」尹諾抽搐著嘴角,悶悶的說。
長歌陡然一個激靈,立刻捂臉蹲在了地上,「嗚……我拎得好好的,不知怎麼竟然犯困睡著了,然後就失手……肅王爺,對不起啊,千兩黃金啊……就是賣了我也賠不起啊……」
「沒關系,長歌別難過,本王不生氣,就是覺得可惜了。」尹諾忙彎腰去拉長歌,口中安慰著說道。
長歌聞言,卻立時激動道︰「真的嘛?王爺真的不生我氣嘛?」
「真的。」尹諾點頭,唇邊笑意溫暖,眸底那抹寵溺,雖淡卻也明顯。
長歌倏地站起,一擼袖子豪邁道︰「王爺別擔心,您找皇上就好了,讓他替我賠給您!」
「這……」尹諾滿頭黑線,「這關皇上何事?」
長歌秀眉一挑,振振有詞,「嘿嘿,我的事都歸他管啊,是他把我關在王府的,那後果該他承擔。」
尹諾抹了把額上的虛汗,「算了,本王原就不計較,又怎敢跟皇上討錢?走吧,不看古玩兒了,本王也累了,得回房休息會兒,你自己在王府里玩兒吧。」
「好咧!」長歌開心的拍掌,「謝謝王爺!」
這果然是個不省心的小祖宗呢!
尹諾暗嘆口氣,負手離去。
長歌得到自由,她第一件事,就是奔回小院屋子睡一覺,從早到晚的瞎忙,真是累死人了啊!
這一天,尹簡不曾來過,長歌暗罵了一晚,忿忿失眠到半夜,可勁兒的尋思著,她的武考會不會被他給騙沒了?
結果,她三更迷迷糊糊的睡著,黎明天剛剛亮,肅王府管家竟來敲她門了,「孟公子,宮中來人了,傳皇上口諭,命你辰時入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