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涼景走進來.臉上竟還是帶著笑容的.一步步靠近已經無路可退的女人.他瞥了一眼正在通話狀態的電話.可並沒有去管它.而是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把折扇.蹲在女人面前.把整支扇子插進了女人肩膀上的傷口內.
女人的慘叫響徹在整個日式庭院中.淒厲的讓冬季最後一片干枯的樹葉也從枝干上墜落.方涼景握住扇柄一轉.在那被強行撐開的傷口中翻攪一圈.恍若靈魂破碎的叫聲只響了半聲便戛然而止.女人昏死過去.身體恍若無筋無骨一般倒在了地上.血順著扇柄歡快的從傷口中奔涌而出.生命從中流逝……
方涼景撿起地上的電話.結束了通話.而剛才的聲音.足夠在畢榮的世界永久回蕩.
他茫然佇立在庭院中央.耳邊是揮之不去的妻子的聲音……畢榮.不要回來.千萬不要回來.帶著我們的兒子逃吧.
不.他還是回來了.這個聲音每每重復一遍.畢榮就更加堅定要回來的心.他必須要回來.因為他已經累了.他無法與一個魔化的人抗衡.他怯懦的想要逃避.想要從這里結束自己的罪惡.
他是源頭.等他消失了.就剩下後面那些被不幸波及的人在整個局里垂死掙扎.
靈魂扭曲的.瘋狂的.毀滅了所有人的.是找不回自己心的方涼景.
因為不折手段想要得到愛.卻不停歇的制造著恨的.是悲哀的方輕唯.他在追趕著愛.而恨則在身後追趕著他.
杜晨宇.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然而他卻是在這場戰爭中失去所有的人.當他想到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時.又怎還記得.他已不是當初那個他.失去的.再也回不來.而眼前屬于他的.卻正在被自己的雙手一點點摧毀……可他停不下來.他無權停下來.因為命運的齒輪永遠在他人的手中轉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滿是枯死櫻花樹木的庭院里.響起畢榮癲狂的笑聲.這座房子不再有絲毫生氣.他笑的滿眼淚光.看著地上蔓延至回廊上的血跡.
一切.一切都是因為他而起.那盞名為恨的不滅的燈被他點亮.現在他該站在這里接受懲罰了.
方涼景站在台階之上的廊道中間.身邊的手下呈兩排整齊的站在他兩側.神情肅穆.他不斷開合著手中那把顏色鮮艷的折扇.目光有些慵懶的投射到下面的畢榮身上.卻並不柔和.
兩個男人狠命一踢.橫躺在腳下的尸體就順著台階滾了下去.女人身上的和服已經凌亂不堪.可顏色卻鮮亮無匹.畢榮眼睜睜的看著妻子的身體一圈圈滾落到自己的面前.他顫抖著嘴唇想呼喚女人的名字.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他緩緩跪下去.抱起妻子的身體.手溫柔的撥開遮住她面龐的亂發.
丈夫呼喚妻子的聲音劃破長空.鉛灰色的天空不知何時飄落起了雪花.稀稀落落的點綴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地上已經全部鋪成上了白色.一點縫隙也沒有.讓人恍然以為是櫻花樹活了起來.
方涼景踏下台階.皮鞋無情的踩在雪白的地面.他走到畢榮面前雪染白了畢榮的頭.過了很久他才意識到面前有人.他緩緩抬起頭.瞳孔已經失去了聚焦.猛然間.畢榮拔出事先藏在身上的匕首.向著方涼景的心髒刺去.結果在離心口只有一寸距離的時候.被方涼景抓住了手.鋒利的刀尖無法再前進絲毫.
畢榮的力道急轉.向自己的要害處奔去.然而死又豈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方涼景一用力.畢榮感到手腕一陣刺痛.凍僵的手再也握不住匕首.那道鋒芒無力的栽入了雪地里.
「這麼快的死法.可一點也不適合你.」方涼景殘忍的目光中透著抓扯人心的猙獰.然而畢榮已經不知道懼怕為何物.只是木然的等著方涼景的手下將他架走.
……
方涼景每日清晨都要先來給方老爺子的靈堂上柱香.從無例外.
今天也照舊.方涼景在清水中洗淨了雙手.然後持香靠近燭火旁.點燃了三根香火.跪在靈堂下的軟墊上磕了三個頭.接著上前把香插好.一切如往常一樣.
這里很寧靜.充滿幽幽的古樸氣息.方涼景總是叫下人把這里打掃的一塵不染.並且每日供奉上新鮮的果品水果的顏色分外喜人.而中間還有一盤新作的糕點.那是方老爺子生前最愛吃的.可是今日這盤點心卻有一點不同尋常.整齊碼放的精致糕點上.有一節染血的斷指鮮紅鮮紅的點綴在最上面.
那是畢榮的手指.方老爺子親愛的私生~子.
「父親.您肯定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吧.因為我始終相信.死不瞑目是您應得的下場.」方涼景站起來拍拍膝蓋.「您慢慢享用吧.我還有事.明天再來看您.」
……
醫院里.杜晨宇坐在大廳的長椅上.不斷試著孩子的額溫.
「還燙嗎.」季遲遞過來一瓶蘇打水.
「已經好多了.就是還不肯醒.」杜晨宇看著懷里的小家伙.越看越覺得心疼.可憐的小東西.也許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人世了吧.想著不由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追你的那些是什麼人.」
杜晨宇把目光轉向季遲.這個年輕人還是那麼愛笑.仿佛那抹笑容是天生帶來的.遭遇了那麼多.他依舊振作.和煦的微笑如午夜的太陽般照亮最陰暗的角落.雖然知道他在美國.卻沒想到會再相遇.更不知道會以那樣的方式重逢.如果剛才不是他幫忙.現在這個孩子也就不會再安然的躺在自己懷里睡覺了.
「這孩子是寶貝.所以大家都想要嘛.」杜晨宇笑著搖搖頭.他沒說是誰.不想讓季遲再次卷入這無果的紛爭中來.他現在應該過的還不錯吧.「一年多了啊.在這里過的好嗎.我看你連改裝車都開上了.挺滋潤的吧.」
季遲又是聳肩又是撇嘴的.「那可不是我的車.看見了嗎.我在這家醫院做護工.那輛車是一個雇主的.那家伙是個飆車族.結果出了車禍差點把命丟了.他特許我開的~」
「護工.」杜晨宇挑眉.不置可否.想季遲也是曾經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季家少爺.現在居然肯放段做護工……
「對啊.怎麼你看不起啊.我工資可是很高的哦.連交哈佛的學費都綽綽有余.而且我也做的很開心啊.這個醫院的人我幾乎都認識……」說著.季遲朝路過的女醫生揮了揮手.而後他竊笑著說道︰「偶爾照顧那麼一兩個有錢的孤寡老人.沒準他們就把遺產贈送給我了~~哈哈.」
「嗯.不錯.你開心就好.誒對了.你打架的身手不錯嘛.什麼時候學的.」杜晨宇捶打了一下季遲寬闊的肩膀.
「我醒過來之後就一直在學啊.為了保護你和姐姐.順便強身健體……」忽然.季遲臉上的笑容斂了去.「現在姐姐不在了.那專門保護晨宇一個人就行.」
「去.誰要你保護.」杜晨宇白了季遲一眼.掩飾自己的尷尬.
「剛才不是我保護的你嗎.我永遠都記得.如果不是你將我喚醒.也許我一輩子都可能是植物人.所以.保護你是我畢生的使命.即使你和姐姐都閉口不談.但有些事我還是知道的.如果你需要.請給我報答你的機會.好嗎.」季遲的眼神很認真.他的視線堅定不移的看著杜晨宇.想所求一個機會.
「別說傻話了……」杜晨宇的目光逃向別處.
他突然想起魏斐說的話︰這個世界.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傷害你……然而.又有沒有人能夠阻止他自我傷害呢.
紛飛的大雪不停歇的下了整晚.不知是地面的銀白泛出的光芒還是黎明到來的緣故.夜晚的天空很清朗.杜晨宇一抬手掃了一眼腕表上的指針.出來晃蕩一下居然遇到這麼多事.竟連時間也忘了.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一晚上.
和季遲干坐著沒話說也挺難受的.為了躲避尷尬.杜晨宇把孩子給他抱著.然後去給方輕唯打了一個電話.讓他來接自己.
「可以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一個麼.」季遲又恢復了一臉燦爛的笑容.厚著臉皮問道.
杜晨宇覺得這人真是沒心沒肺.也不好拒絕.他拿出一個電話簿.從上衣口袋里抽出鋼筆.說︰「我手機被摔了.也沒法告訴你號碼.你說你的吧.我記下來.以後打給你.」
「哦……」季遲有些許失落.但還是很快的報出了自己的號碼.末了還加一句.「一定要打給我哦.」
杜晨宇沒回答.看季遲完全不會抱孩子.小家伙在他懷里不安的扭動著.趕緊抱了過來.不多時.方輕唯就風風火火的跑進了醫院大廳里.一眼就看見了杜晨宇.
「你怎麼了.為什麼會在醫院里.沒事兒吧……」方輕唯把杜晨宇轉了個三百六十度.翻來覆去的看.確定沒有缺胳膊少腿才稍微松了口氣.完全忽略了旁邊的季遲和杜晨宇懷里的孩子.「急死了知不知道.我找你一晚上了……」
「這得去問你哥.他派人攆我攆的整個紐約都雞飛狗跳的.」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