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尋著大猛子的呼喚一直向西飄去,這種俯瞰眾生的感覺其實也不錯,就是路過長安街時遇到了幾個斷胳膊斷腿的阿飄有點煞風景。
大約模飛了二十多分鐘,終于來到了位于向陽區的這家醫院,我循聲入得醫院,來到七樓的住院部,本來想敲個門再進去,結果不小心一個趔趄就穿牆而入。
「大爺的!」我大罵一句。
要說屋里的是平常人也好,可偏偏我要面對的是一幫開了眼的人,所以我就看到屋內的阿成、阿遠直愣愣地看著我。
「嘿嘿,差點摔倒,讓你們見笑了。」我不好意思地模著後腦勺。
「你娃兒可算回來了!」阿成高興地撲向我,結果一下子沒抱住,直接趴到地上,「靠!忘了你還是靈體了。來來來!趕緊回你身體吧!再不回來你可真就回不來了!」
我順著阿成的手指看向病床,一個面色蒼白的男子躺在上面,一只手打著吊瓶,另一只手被一個坐在床邊,身穿病號服的女子握著,那女子嘴里還小聲地喊著「郭新生、郭新生……」。那男的是我,女的是大猛子,可是這她為什麼會憔悴成這樣?為什麼還穿著病號服?
大猛子跟入迷似的一直呼喚著我,根本沒發現我的魂魄進來,阿遠想要喊大猛子,我示意他別出聲。我飄到自己**的上空,水平著躺下來,然後用孔雀告訴我的方法感受著**內的生魂,這種感覺有點像是徒手去撈水里的游魚,總是能看到卻抓不到,我果然是離開太久了。我不再胡思亂想,開始默念孔雀臨走時傳給我的口訣:
七魄歸體,
三魂化一,
重聚本元,
再續生息。
……
慢慢地我就感覺自己一陣心慌,就好像餓肚子般空虛,然後慢慢被一股引力吸引著向下墜,直到後背貼到了病床。我嘗試著眯開一條眼縫,明亮的光線從窗**進來讓我無法睜開眼楮。我看著大猛子低著頭把臉貼在我的手臂上,心中一陣酸痛,猛子,我回來了。我想把手抽出來去模一模她凌亂的頭發,結果發現胳膊一點力氣都沒有。
我的輕微動作驚動了大猛子,她抬起頭看著我:「……小生?你醒了?你終于醒了!」大猛子哭著抱住我。
我那本來就不大的眼楮依然眯著,身體也無法動彈,但是嘴巴好像還能說話:「傻妞,給大爺笑一個。」
沒想到大猛子哭得更凶了:「郭新生,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你打我吧!罵我吧!我不該纏上你的。」
「說什麼傻話呢?我是你的命中人啊!」這會兒我的眼楮要好受一些了,已經可以慢慢睜開,只不過流了好多眼淚。
大猛子抽出一張紙巾擦去我的眼淚,然後不說話,只是抽泣的看著我。我感覺有氣無力,說了兩句話就累得夠嗆,于是我也沉默的看著她。
她一向是個要好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打理的漂漂亮亮的,可是現在她卻連頭發都沒梳,本來就不胖的臉頰現在更顯消瘦,唯一沒變化的是她那雙大眼楮依舊水汪汪地望著我。
「小萌,你去給小生端些粥吧!看看他現在能吃進去嗎!」阿遠對大猛子說道。
「對對對!我這就去,這就去!」大猛子猛地站起身,西里呼嚕地朝病房門跑去,還差點兒被凳子絆倒。
看著大猛子跑出房門,我艱難地說道:「她都病了怎麼還讓她照顧我,我休息休息自己去吃就好,反正現在我也不餓。」
阿遠嘆了一口氣:「就讓她去活動活動吧!昨晚听苗師叔打電話說你要回來,她一刻沒離開地守在這里,再不活動活動身體可就垮了。」
「那她怎麼穿著病號服?也住院了?」我緊張地說道。
「相思病唄!」阿成嘻嘻哈哈地湊過來:「小生,地府里有啥新鮮事兒沒有?給兄弟講講。」
新鮮事兒?到處都他媽是新鮮事兒,你讓我從何說起?
我一陣苦笑:「以後慢慢告訴你吧!」
這時候,我隱隱約約听到有人喊「先生」,嗯?是小仨兒的聲音,可他不是消失了嗎?
「先生,先生,快讓我出去。」確實是小仨兒的聲音,難道我幻听了?不對啊!聲音很真,好像是從被窩里發出的。
我趕緊招呼阿遠幫我掀開被子,然後就看到我肚子上有個紙團在哆哆嗦嗦地說話:「先生,這是哪兒啊?你的肚皮真暖和,我睡得可舒服了。」
小仨兒一說話,阿遠就運起了仙骨,阿成也抽出一沓神符準備降妖除魔。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小仨兒危在旦夕,我用盡全力喊了一聲:「等一下!」
阿成一愣:「咋個了?小生,這妖孽來歷不明,定是要加害于你,待我和師兄收拾了它。」
「收拾個鬼,這是我小弟。」我尷尬地說。
「那他怎麼是個紙團啊?」
「他本來就是個紙人。」我問小仨兒,「仨兒啊!你還能變成人麼?」
「可以先生,您稍等。」說著就見那紙團在我肚皮上慢慢伸展,跟個癟氣球充氣似的慢慢漲大,悲催的是沒想到小仨兒的體重也隨著體積慢慢增加,等到他又變成瓷女圭女圭般可愛的小正太時,我的肚子也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娘的!你趕緊給我下去。」我左手扎著針不能動,只能拼命地用右手把小仨兒撥開,小仨兒跳下床,一臉無辜的模樣。
我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剛還陽又差點被小仨兒壓死。
阿成阿遠賣傻似的看著我和小仨兒,估計他們心里已經對小仨兒的來歷猜了九千九百九十九遍了,不過他們怎麼都不會猜到這小仨兒是由酆都一個紙扎的女收銀改造而成的。
我看到小仨兒還活著,感到非常得開心:「仨兒啊!咋回事兒啊?可把哥給傷心壞了,你現在怎麼能曬太陽了啊?」
小仨兒咬著手指回憶道:「嗯?我也不是很清楚,在回魂路的時候我感覺自己被烈火焚燒一樣快要不行了,卻突然有幾滴奇妙的液體滴在我頭上,讓我全身都非常得舒服,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醒來時已經來到了這里。」
「啥液體啊?我怎麼不知道。」
「當時您正跟叔叔告別,一直在哭,可能沒注意到,那液體不是您的口水,就是您的眼淚。」
「口你大爺的水!」我暗罵小仨兒。那是眼淚嗎?我當時確實感覺自己哭出了淚水,難道鬼的眼淚可以讓陰間之物存在于陽間?我不得而知。
「小生,這小女圭女圭是誰啊?」阿成問我。
「我兒子!郭小仨兒,可愛吧?」我得意地回答道。
有時候我就是嘴賤,你說我要是說「我兄弟」多好?我說他娘的什麼「我兒子」啊?剛說完大猛子就出現在了病房門口,她又不是聾子,肯定听到了我剛才那句話。
她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本來就通紅的眼楮現在更是被淚珠濕潤了,她強忍著鼻酸把一茶缸小米粥放到床頭櫃上,里面還有兩個剝好皮的茶蛋,然後她對阿遠說:「阿遠哥,你喂喂小生吧!我……我再去給她兒子弄點吃的。」說著就又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