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冷麼?」我問大猛子。
「不冷。」大猛子回答著捶了我後背一下,「你才傻妞呢!」
雖然不是節假日,但是泛舟湖上的人卻很多,我指著湖邊小棧橋上栓的出租用船問大猛子:「手劃的?腳蹬的?電動的?」
「腳蹬的吧!其他的在頤和園都玩過。」我交了壓金,租了艘雙人的小型腳蹬游船,然後穿上救生衣扶著大猛子上了船,上船後我就後悔了,早知道不听丫大猛子的了,這腳蹬的忒費勁。我們得仰著坐在椅子上,然後用近似躺著的姿勢蹬踏板,本來哥們兒的頸椎腰椎就不好,這會兒在船上怎麼坐怎麼不舒服,大猛子還一個勁兒的催我:「郭新生,你大爺的!趕緊蹬啊!船走得真慢!」
姐!你能跟我一起加加油麼?光我一個人兒蹬肯定慢啊!
我「吱呀吱呀」地蹬著踏板,小船逐漸駛離了湖岸,大猛子和小仨兒興奮地像兩只嬉戲花叢的小貓,在船上手舞足蹈。
「郭新生,你看那邊有個湖心島。」
「先生,你看好多船從那邊的橋洞穿過去。」
「郭新生,你看那邊有人拍婚紗照。」
「先生,你看湖里有好多魚啊!大猛姐姐,你快看!大魚!大魚!」
……
我看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搖搖頭,笑了笑,這次不是苦笑,而是發自內心地露出欣慰的笑容。大猛子受命格的折磨要比我久,現在到水城來了,就讓她好好放松放松吧!
可是……這次水城之旅真得那麼輕松嗎?
跟大家講了這麼長時間的故事,大家一定發現了我有個致命的毛病,就是嘴愛突嚕,看著大猛子的興奮勁兒,我一突嚕,說了一句煞風景的話:「知道魚為什麼這麼大嗎?因為是吃死人肉吃的。」
小仨兒光顧著玩了,注意力沒在我這里,所以沒什麼反應,大猛子則不同了,雙手一掐腰,氣鼓鼓地蹬著我:「郭新生!你什麼意思啊?誠心的是不是?」
我趕緊跟大猛子解釋:「大猛啊!其實我說這話是有根據的,這是我姥娘講給我的。說的是一九三八年秋天,我們水城被小鬼子攻破,守衛水城的範築先自殺殉國,從此,聊城就落在了日軍之手。
七年後,也就是一九四五年的秋天,日軍無條件投降,本以為水城就此太平,誰知範築先曾經的部下王金祥收編了偽軍頭目郭培德、趙振華、傅崇魯等人,組成了一支由漢奸走狗領導的國民黨部隊,這些王八蛋佔領東昌湖內的古城區後,立即從城區外抓了一些青壯勞動力,修繕城門,加強工事,目的就是防備**部隊前來攻城。被抓的壯丁里面就有我的老姥爺,也就是我姥娘的父親。
一九四五年底,由陳再道、宋任窮率的中原野戰軍開始強攻水城,但是接連攻打了三天,都沒成功,攻城的部隊損失慘重。一九四六年底,由楊勇和張霖之率領的解放軍再次攻打水城,但是仍然未果,直到一年後的一九四七年元旦,解放軍才把水城解放。
從一九四六年到一九四七年間,國民黨部隊持槍把守城門,只許進,不許出,城中的老百姓缺衣少食,吃盡了苦頭,很多人都被餓死或者成了內戰的犧牲品,我老姥爺就是被攻城的榴彈炸死的。那時候活人都顧不過來,哪還有人顧尸體,數不清的尸體都被國民黨派人丟到湖里,那時候湖上飄的到處是尸體,恐怖極了。
「真的假的?你別嚇我,我怎麼沒看到有東西呢?」大猛子意思是她被女鬼附體後一直能看到鬼,可是這湖面上卻沒有任何的亡魂。
「等你看到時,水城人民不都給嚇死了?那些亡魂早就做法事超度了。」說完這句話我突然有一種很荒誕的感覺,水城很小,小的一些山東老百姓都不一定听說過,但是就這麼個小城市,里面卻有兩個號稱是天神貶世的連命孤星,其中一個還是經歷了死而復生,見過地藏菩薩的菩提祖師徒孫,荒誕得沒邊沒沿兒的。這事兒要是上報給國家,你說水城出不出名?肯定不會出名,因為壓根兒就沒人信。
「先生,不好了,我的衣服濕了!」正在我跟大猛子各自發呆的時候,小仨兒突然大叫起來,隨即我就看見小仨兒的右手手臂被水迅速浸濕,好似抽去了骨頭般耷拉下來。
壞了!壞了!這狗日的小仨兒玩什麼不好非得玩水,水是你能玩的嗎?你他媽是紙人啊!
大家可能都有過用鋼筆在劣質草稿紙上寫字的經歷,那家伙!寫一個字能滲透好幾頁紙。扎彩用的紙質量只會比草稿紙差,絕不會比它好。小仨兒身上的水漬迅速擴大,轉眼就只剩了從腰到左肩,再到腦袋這部分保持人樣,其他部分濕漉漉得全部成了漿糊。
操!能不能別這麼狠?小仨兒只是把手伸進湖里抓了一下魚而已!干嘛要遭到這樣的懲罰?之前我在家里洗手濺到他身上水也沒見他怎麼著啊!
「大……猛姐姐,對不起,我不該……在船上亂動的,先生……這次恐怕真的……要跟你道別了。」小仨兒有氣無力地說道。後來我才知道,陰間之物一般都是怕活水的,特別是從陰曹地府領過鬼魄又來到陽間的鬼魂,因為水雖然屬陰,但是活水中一旦有魚有蝦等活物,就包含了非常強的生氣,變成了陽性,會對靈體造成一定的傷害,在民間異術中,便有養金魚闢邪化煞的方法,這就是萬物皆分陰陽的道理,而且這也說明了周易的「易」字是什麼意思,世間萬物皆是變化的。水鬼可以在水里待著也不是說能行動自如,它只能在氣絕之處的水域活動,那片水域已經成了死水,絕不會有魚進入,所以夏天在河邊玩的兄弟們注意了,要是走到水草濃郁但是一條魚都看不見的水域邊時,千萬別逗留太久哦!
「郭新生,你快想辦法救救小仨兒啊!」大猛子哭著搖晃我的胳膊,一使勁竟然用指甲把我胳膊劃開個小口子。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不知所措,唉!猛啊!我也著急,可是無能為力啊!人最大的無奈就是別人求助于自己時,自己無計可施,當初小仨兒能來陽間是因為鬼眼淚的功效,可現在去哪兒找鬼?就算有鬼也不一定讓他哭他就哭啊!他又不是奧斯卡影帝。我目視著遠方,難以抑制心中的愧疚,這時我發現周圍的游船都停下望向了我們這邊。
「別哭了,大猛子,救生船都過來了,小仨兒被發現我們就慘了。」
「是誰出的題這麼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正在我焦躁不安的時候,我的手機鈴響了。
「喂!呆頭,你在哪兒呢?我快到你家了。」電話里傳來小恬的聲音。我卻!怎麼啥麻煩事兒都趕到一起了?
「喂?呆頭?怎麼不說話?呆頭……呆……」
「呆你麻痹!別煩我!」我心浮氣躁地掛了電話,覺得還是不解氣,就大罵一聲「操!」,然後把手機狠狠地摔到船板上。
「誰……誰啊?」大猛子被我嚇了一跳。
「不認識!」
「先……先生,你別難過。我就是覺得沒力氣,其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仨兒啊!雖然你沒感覺,可是我跟你大猛子姐姐都痛在心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