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圓圓的聲音漸漸遠去了,房門被摔了上來,霍仲亨應該也去追她了。
姜清人慢慢睜開了眼楮,藏在被單下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冰冷的淚順著臉頰慢慢淌了下來,漸漸將整片枕頭全都打濕了。
「圓圓……」她喃喃了兩聲,然後極其痛苦地閉上了眼楮,「原諒我,請你原諒我和哥哥,請你原諒——」
霍仲亨回來的時候卻發現姜清人已經醒了。
不但醒了,她還坐了起來,半靠在床頭,手里還捧著一個小小的碗。
「醒了?」霍仲亨微覺詫異,可是面上依然鎮定如昔,「覺得怎麼樣,身體還能受得了嗎?要不要我去叫醫生來。」
「這粥真好喝。又香又濃的,听說是用上好的大骨在高壓鍋里炖了整整二十四個小時才熬煮出那麼一點子的白湯,然後用上等的日本米熬煮的。要不你也嘗嘗?」誰知姜清人卻恍若未聞一樣,只是慢條斯理地攪動著粥,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
「不用了,謝謝。」霍仲亨敬謝不敏,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真的不嘗嘗看嗎?」姜清人淡笑一下,有意無意地看了他一眼,「你老婆親自熬得東西,看樣子你是在家里吃多了,吃膩了,所以才不想吃吧。」
「我老婆?你是說子夜她來過?」霍仲亨的臉色瞬間變了,他的眼光掃到了擱在桌子上的那一個鵝黃色的保溫桶,卻發現自己對這個保溫桶始終沒有什麼印象。
「嗯,確切的說是她來過。給我送了一保溫桶的粥,不過後來又走了。」姜清人閑閑一笑,抬頭看向霍仲亨,「這粥孕婦吃最好了,卞子夜說她現在每天都在吃。」
「什麼意思?她每天都在吃?」霍仲亨一愣,瞬即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她懷孕了?」
「呵呵。有意思。她是你老婆,她懷不懷孕的,你這個當老公的居然會不知道?」姜清人嘲諷一笑,將手里的捏著的小銀勺 當一下子摔進了白瓷碗里,「你不是跟我說,你從未跟她,跟她那個過嗎?」
她最後一句話問的極輕,霍仲亨又心煩意亂,忍不住模出一根煙來,放到嘴邊又放下︰「可以嗎?」
他的家教是十分良好的,里面再怎麼樣的禽獸,外面的禮數是絕對不會錯的。
姜清人冷笑一聲,伸手掀開了被子下床來︰「去給我安排車,我要出院。」
「可是你的身體——」霍仲亨有些錯愕。
「身體是我自己的,我說可以就可以了。我現在要出院,我再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多待哪怕一分鐘了!所以我要出院,馬上!立刻!」
她難得如此堅持,何況她現在身子又不好,一生氣整張臉便都煞白了起來。霍仲亨只得答應了她︰「好,我這就去給你辦出院手續。」
回去的路上,霍仲亨開著車,一路上只覺得心不在焉。忍不住模出一根煙來,搖下窗戶,狠狠抽了一口。
子夜她懷孕了?她什麼時候懷的?為什麼從未跟他說起過這件事來?
「子夜她真的跟你說她懷孕了?你確定她確實跟你說過,對吧?」霍仲亨煩躁到了極點,壓抑著內心的焦躁問坐在一邊的姜清人。
姜清人其時正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楮像是睡著了的樣子。听到霍仲亨這樣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嗯。」
「不是,我是說,她真的親口對你說她懷孕了嗎?還是——」
「霍仲亨!你煩不煩!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難道不清楚嗎?為什麼非要來問我來問我!你自己管不住你自己的褲腰帶,還要來質問我?你煩不煩啊你!」姜清人卻忽然爆發了一樣的怒吼著,歇斯底里。
霍仲亨一怔,猛然剎住了車。他盯著她,眼眸深沉,直看到她心里發毛,忍不住別過臉去不去看他,誰知卻被他猛然鉗制住了下巴。
「你在吃醋?吃卞子夜的醋?」
「我吃醋?你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我會為你這樣的人吃醋?你做夢!你愛跟誰睡覺就睡覺,愛跟誰有孩子就有孩子!我會吃醋?你做夢吧你怎麼不去死怎麼不去死!」
「不吃醋怎麼哭了?」相比于她的氣急敗壞,他的語氣就顯得冷靜許多。
「我愛哭關你屁事啊!你怎麼這麼閑啊什麼事兒都管,管你自己的老婆孩子去吧——」姜清人一邊猛然擦淚一邊憤恨不已。
「我沒踫過她——」
霍仲亨忽然如是說。
姜清人的哭聲猛然停止住了,她抽抽噎噎地看向他,像是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
「你沒踫過她?什,什麼意思。沒踫過她怎麼她有孩子了——啊——」
到這個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瞧了瞧霍仲亨的臉色,卻見他面色平靜如水,但是也隱隱泛著青色。
她蹙眉,忙找了一些理由︰「或者她是故意來氣我的,見你天天在這邊照顧我所以她才氣不過編了這樣的話出來。不是沒可能的。你不要多想。」
「多想?」霍仲亨笑笑,重新點上煙,深深抽了一大口,「你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明白。」
煙霧繚繞中,他的眉峰緊緊蹙起,像是一重重的小山,堆疊在一起。
他的語氣那樣的疲憊跟寂寥,叫人听了心里無端的不忍,她忽然又憐憫起他來,無端的就憐憫起他來。
「對不起,我不該——」
說到這里她又停住,因為她實在是不知道該對不起他什麼。
果然他听了愈加煩悶,忍不住伸手一彈,手中夾著的那半截子煙頭一下子便蹦出了車窗外。
「別說了。」他低低說著。
「不,確實是我的不對,我——」
「我叫你別說了!」霍仲亨卻忽然暴怒起來,雙手握拳,砰的一下子重重砸在了方向盤上!
那方向盤上本來有一個喇叭的按鈕,現在叫他這樣猛然一按壓,那喇叭就開始沒命地響了起來,滴滴滴的聲音單調極了,刺耳極了,刺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