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叫你閉嘴，你听懂了嗎？」
她從未見過他這樣子生氣過——卻是為了另一個女人。
她心底忽然有一種哀涼淒淒的翻了上來，就好像是中秋時候浸在江水里的那一盤明月，雖然亮，終究冰涼。
他心底終究還是有卞子夜的。盡管他嘴巴上再怎麼樣的說她根本無所謂，自己跟她不過是那樣子罷了。可是到底，她也是他的妻——名正言順的妻。
一個男人若是對一個女人沒有半分情意，豈肯甘心情願地跟她邁進婚姻的牢籠？況他們兩個本就是青梅竹馬長大的，再沒有感情再沒有感情，也比她姜清人這個外人要厚得多。
她忽然寂寂了，什麼也不說了，什麼也不想了，肩膀跟脊背瞬間松散了下來，像是散了架的木偶一樣斜斜靠在皮椅上，面色沉寂。
一切紛爭都沒有意義了。卻原來，肯爭、願意爭也是需要心情的。若再不在乎這個人了，哪怕笑一笑也是浪費。
車子一路飛馳，窗外的景象就好像電影里的蒙太奇，一幕一幕抽象畫一樣的閃過。
她忽然又想起了他手機里的那兩張照片︰一張是卞子夜的，一張還是卞子夜的。
兩張都是抓拍，一張卞子夜在睡覺，一張卞子夜在笑。哪一張都很漂亮，看得出拍照的人是滿懷著愛意拍攝的。
什麼都不用說了，原來一切都開始于結束之後。
下車的時候他像是有些懊悔剛才那樣對她，主動給她開車門，攙扶她下車。
可是姜清人卻微微避開了他的手掌，她的聲音冷冷的，一如她的臉色。
「你準備準備開個記者招待會吧。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跟社會大眾說明白的，就說孩子生下來之後就全權拜托你照看。在他們成年之前，遺囑里所有他們的東西全都由你掌控。可以了嗎？」
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姜清人只覺得渾身上下像泄了氣一樣的疲軟。
她軟得像是太陽底下久曬的糖人兒一樣，簡直都要支撐不住自己。所以沒等他說什麼，她已經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其實這樣也好，彼此都說清楚了，都撕下了那一張虛偽的假面，**luo地相對，比什麼不好？
她是真的轉換了過來，從此果然安靜了許多，每日也不干別的，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里，或者看看，或者听听音樂，或者畫畫兒。霍家有的是錢有的是人脈，多少人巴不得湊上去巴結她。
她飯桌上不過順嘴提到一句想學鋼琴，第二天便有許多架上好的鋼琴送來。
她看很多都是外國的古董貨，都是有價無市的東西，不由得嗤笑一聲。
上中學的時候，她曾經特別痴迷過一段時間的鋼琴。可是別說是鋼琴了，就連電子琴，朱亞蘭也是不會給她買的。
她渴望極了，也曾趴在玻璃窗上看個不停，看到被人家營業員委婉地趕走了。
章鳶飛瞧見她那樣子的喜歡，十分憐愛，握住她的手對她承諾說，等他們結婚了，他就送給她一架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鋼琴。
呵，章鳶飛。
有多久沒想起過這個名字來了呢？
是不願意想了，還是現在的她壓根沒有資格去想那麼美好、干淨的他了。
她笑了，眼淚卻靜靜地淌了一臉。
因為認真吃飯、積極加餐，她倒是胖了許多。臉蛋兒也圓了起來，像是一個吹飽了氣的氣球，粉嘟嘟的，倒是有另一種可愛。
記者發布會召開那天，她肥的差一點兒都穿不上早都訂做好的衣服。阿姐們都有些惴惴不安，誰都知道今日這個記者招待會重要非常，若是因此搞砸了，二少不把他們的皮揭了才怪！
姜清人瞧出了她們的不自在，也沒難為她們，只是叫她們拿來了關針，把後面一溜衣服關起來，然後再搭上了一條白流蘇的圍巾，這麼一看倒也天衣無縫。
她下的樓去，誰知霍仲亨卻在樓梯下面早早等著她了。他衣冠楚楚的，這麼一看倒真像是個人物。
可是她的心卻早已冷了。
所以她才能笑著下樓，把手遞給他︰「今天穿的倒是精神。又得謀殺不少記者的菲林了。」
霍仲亨挽住她的手，倒是仔細審視了她一番。她笑笑，看向他︰「怎麼，是不是嫌我胖了？」
「不是胖。是——」他看了她半天，終于搖搖頭，「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有些怪怪的。」
「怪？」她模了模自己的臉，笑靨如花，「你可真厲害，拐著彎的說我胖呢。」
她這樣打趣，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記者們都在等著呢，走吧。」
「清人。」
走到門口了他卻忽然停了下來，轉過身來認真地看向她。
「嗯？」她揚眉不解。
「要不取消吧，別去了。」他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來。
第30章為什麼
「為什麼。」她心里咯 一聲，臉色卻依然很平靜。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覺得很不對勁。」他的手從她胳膊上滑下去，握住她的手，緊緊的。
她能感覺到他手心里滿是細密的汗意，原來他竟如斯緊張。
她心里稍稍一動，卻也只是稍稍而已，便又笑靨如花︰「別大驚小怪的了，咱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了，不差這一會子了。」
她說完便主動往前走去，霍仲亨無奈，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記者招待會就設在宴會廳里，烏壓壓的一幫子記者，各個都精神抖擻，期望待會可以挖出什麼猛料來，年底獎金的紅包可以豐厚一點兒。
所以姜清人普一出現，雪白的燈光立刻打在了她的身上，唰唰像是雪片一樣，紛紛揚揚的。
她只覺得刺眼楮，才想要抬手擋住，忽然有一只溫熱的大掌出現在了她的面前，柔柔地為她擋住所有的燈光。
「抱歉，各位。夫人她現在正懷著身孕，所以請各位朋友不要使用閃光燈。」霍仲亨的聲音一貫好听，又有威嚴，所以立刻大家便停止使用了閃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