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仲卻又突而一擺手,制止他說話,然後走到廳外,讓守衛走到院外去等候,並且不允許進來。
沈辰見他如此謹慎,更是放了心,待他回來之後,這才將黑天教做亂,而國師施天算很可能就是邪道的事情說了出來。
梁仲听得直是大吃一驚,旋而眉頭深皺如鎖,沉聲說道︰「怪不得楚宗主竟把你這弟子親自派過來,我便知道並非小事,但未曾料到事情竟是如此嚴重,國師竟是邪道麼?」
沈辰說道︰「按師傅的推斷,縱然國師並非邪道,那也是被邪道所操縱,梁大人對國師可熟悉?」
梁仲便道︰「施天算出身文官世家,年少多才,得諸位名師教導,後進入國學院,專修佔星卜運之術,同時成為當今陛下的老師,後來陛下登位,他也順理成章成為了國師。」話到這里,他微微蹙眉道,「我和國師也算是國學院的同期,對此人倒也有些了解,待人親和,行事有據,甚得人心,這朝中上上下下對其都是敬佩尊崇,若非是楚宗主說他是邪道,我還真有點不信。」
沈辰便說道︰「那梁伯伯就未發現國師有何異常的地方嗎?」
「異常的地方……」梁仲沉吟一陣,爾後蹙了蹙眉道,「要說異常的地方,便只有一點,那就是如今這場戰事呀。」
這話自是說得沈辰心頭一跳,連忙問道︰「這戰事有何異常之處?」
梁仲便道︰「這話要從幾年前說起,那日我恰好因為這祖先祭祀之事前去拜見陛下,為選吉日祭祖,陛下便叫上我去了一趟國師府。去了國師府之後,施天算便在佔星塔上佔星求問國運,然後便言及了國運昌盛,將要重現于世人的事。」
話到這里,他頓了頓道,「陛下正值壯年,比起先帝而言,更有幾分魄力和膽識,如今施天算佔取國運,頓讓他萌發出了重回中土之心,于是便命軍隊派遣大量探子,進入中土收集情報,最後便終于了如今這場戰事。」
沈辰听得恍然大悟,說道︰「原來這場大戰的開端是因為國師佔卜國運所致。」
梁仲模著下巴,追憶道︰「當時佔卜結束,我是處在震驚之中,並未多想,事後想起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施天算此人為人平和,向來討厭殺戮之事,但當時他佔卜結束之後,卻分明點明先祖們都期望皇族後輩能夠讓國家重回中土呀,他又豈會不知道重回中土將會帶來何等的生靈涂炭。」
沈辰則是若有所思,要想操縱人,並不一定要控制對方,只需要了解對方的心思,再加以引導就行。簡單的說,施天算是知道青嵐國皇帝有一腔抱負,無處施展,所以抓住他心思,給了他一個發動戰爭的理由,如此可謂高招。
梁仲則又想起一事,說道︰「在大戰未起之時,陛下也屢次向是施天算討教這征伐之事,施天算亦提出了不少策略上的主意。但是施天算所讀之籍雖然涉獵極廣,但對于軍事一道卻分明沒有喜好。」
沈辰此時有了些頭緒,他說道︰「黑天教意在復出,但他們也知道光憑借一個邪道教派的力量要想和中土正道取得戰事上的勝利有著相當的難度,所以他們才想依靠國家的力量成為其後盾。而任其力量繼續發展下去,只怕會衍生出大禍大難,讓無辜百姓成為其野心的犧牲品,更讓整個國家淪為其玩物。」
梁仲听得神色凝重,不由站起身來,在廳中走了幾圈,爾後說道︰「陛下對于施天算極為信任,而現在又搞不清楚施天算究竟身為邪道還是被邪道所控制,若然貿然動手,很可能反被其所致,若我料得不錯,只怕整個皇城之內他們早已廣布眼線吶。」
「這也是師傅最為擔心的地方,要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夠調查清楚邪道的底細,因此更需要梁伯伯的鼎力相助。」沈辰說道。
梁仲神色一正,拱拱手道︰「我梁家數代蒙皇室恩寵,如今危難之際,自不會袖手旁觀,依我之見,要想調查清楚邪道之事,我能做的也只是牽線搭橋,畢竟這邪道有萬千神通,非常人所能識破,唯有你這道家子弟才有方法。」
「那梁伯伯所謂的牽錢搭橋又是什麼意思?」沈辰問道。
梁仲便道︰「要想調查事情真相,首先就要讓你有自由在內城行走的能力,而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便只有太後。」
「太後?」沈辰暗吃了一驚。
梁仲認真說道︰「其實對于這一場戰事,群臣褒貶不一,而皇室之內亦有所分歧,陛下的母親文太後便覺得開戰不是一件好事,常常念叨,但奈何陛下心意已訣,並不听從太後的意思。而且,如今大戰一開,已然沒了後路。太後常常來祭廟拜祖,也常和我談起這擔憂之事,若然太後知道是邪道在搞鬼,必定會全力協助你,弄清楚施天算的身份。」
沈辰心頭砰然一動,接觸文太後就意味著接觸到了整個青嵐國皇室的核心。而且,身為太後不會沒有勢力的支持,文太後並不支持這場大戰,那也就意味著,這場戰爭是有機會用另外一種方式來落下帷幕的。
要知道,霸州國之所以有如今的強盛,那也是滅掉周邊數國才積攢起來的,而歷代霸州國皇帝對于敵國向來都不手軟,以青嵐國的國力來看,縱然不是霸州國的對手,但由于周邊尚有數國虎視耽耽,因此霸州國也是有所顧忌。
也就是說,這一場戰爭很可能成為拉鋸戰,而且會如旋渦般將其他各國相繼牽扯進來。
但是,如果能夠借黑天教之事,在青嵐國內部動動腦筋,則會讓自己掌握到難以想象的權勢,亦可讓這一場戰爭成為自己有利的籌碼。
自沈辰有霸業之心起,一直便想著手握大權的方法,之所以冒險接受調查青嵐國的命令也是因為因此能夠立下大功,但顯然這一步棋走得極對,如今眼前所出現的乃是一個令自己大掌權勢的絕好契機。
不過,要面見文太後自然不能夠親自去內城,那里必有國師的眼線,于是沈辰便留在祭廟府,等待著見面的機會。
與此同時的霸州,戰火蔓延,不安的氣氛彌漫全國。
江州戰事自白水郡一戰之後,雙方進入對峙期,雖屢有小規模的戰事發生,但卻沒有郡城級的大戰事,從南方邊境調來的將領們的確也是驍勇善戰,和敵國將領之間難分伯仲。
雖然白水郡之戰後,沈辰再未露面,但關于他的戰績和威名仍然在民眾和軍方中流傳著,無損威名,顯然青嵐國也對此有所靠量,未敢再貿然發動大戰。
不過,青嵐國雖未在江州再行大戰,並州的戰事卻是越來越激烈,其佔領的郡城由四郡擴張到了七郡,幾乎佔據了整個並州,雖然霸州及時的從邊境調集過來將領,擔任主帥,但也只是暫時遏止住了敵人的攻勢,要想收復失土卻是遙遙無期。
霸州皇城,位于諸州環繞拱衛的國土偏北之地,地處平原地帶,有副城八座,每一座都足壯闊有如州城般,而皇城更數倍于此,並因此得名為「九州城」。
遠方的戰事無礙于城池的繁榮和熱鬧,但無論百姓還是官員,私底下卻也有著幾分不安的情緒。畢竟,自霸州八百年建國至今,雖年年皆有戰事,但是象這樣被敵國大肆攻佔國土,更幾近一州之地卻尚是首次。
深夜的皇城內宮中,寂靜非常,此時在乾天殿外,侍衛矗立,神色嚴謹,一個個皆是修為可獨當一面的強者,而在這乾天殿內,燈火通明,一個身著皇袍的中年男子坐在龍椅之上,其相貌堂堂,豐鼻厚唇,一身皇者之氣自然流溢,正是霸州國的當代皇帝朱天兆。
在殿內一側,尚有一個身著官服的清瘦老者,神色古井無波,正是見慣了無數大場面,此老正是吏部尚趙中崇。
吏部尚乃吏部之首,掌百官升遷調度之事,權限極大,堂堂一品大員,亦是皇帝最為器重的心月復。
翻完文,朱天兆一臉不悅的道︰「我堂堂霸州,莫非就抽調不出一將去收復失地嗎?」
趙中崇拱拱手,畢恭畢敬的回道︰「陛下,國中自有良將,但大多分于邊境之地,如今各國虎視耽耽,前陣子調動了將領到兩州,已讓敵國有些蠢蠢欲動,現在更不宜調兵遣將;而其他州郡地方將領也要維持地方治安,如今各州亦都有亂賊黨項伺機作亂,亦不能有所疏忽,所以臣以為還是盡量調用兩州的將領。」
朱天兆輕哼了一聲道︰「現在兩州能夠調用的將領都悉數派到前線去了,你看看並州那戰事,若不是及時調了邊境將領過去,不知道會成什麼樣子。這樣僵持下去,不僅丟了士氣,更有損我霸州國威嚴。至于江州……」
話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一事,問道,「江州那個打贏了白水郡的將領叫什麼名字來著?」
「回陛下,叫沈辰。」趙中崇通曉百官之事,自是很快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