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陛下惦記,鄧夏人在殿外。」鄧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無從揣測,便按實答道。
「那就宣他上殿,讓朕看一看。」朱天兆笑了笑,從表情上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異態。
大殿廣闊,可容納千人不止,但朱天兆說話中氣十足,這話自是輕松傳到殿外,鄧夏見到箱子倒地,連著驚動吏部兩個大員,再到朱天兆宣自己入殿,卻是吃了一驚。
趙古城早說過,十四皇子鐘愛的騰龍石雕已送入宮中,連皇帝都喜歡得很,而作為皇帝近臣的吏部兩位大員或是知道此物,如今見到自己送的石雕,或以為傳世奇物,所以就告訴了皇帝。
但是這樣一來,大伯豈不就知道了自己送東西的事情?這胳膊望外拐,可並非一件好事。
趙古城猜出他心思,在一邊低聲說道︰「鄧兄,事以至此,可不要亂了陣腳。若能借此物討得陛下歡心,那升職還不是件小事?而鄧兄你以自己的能耐升了職,鄧丞相只怕也不好說什麼。」
鄧夏想想到也是這個理,按理說,他身為鄧妃的弟弟,要見皇帝一面那是輕而易舉,不過,就連鄧妃也知道自己這弟弟不學無術得很,因此早在父親和大伯的干預下,未給他這個機會,那自己另尋他路,又有什麼不對的?
如此,鄧夏便大步走進殿內,不由得多了三分底氣,這可是全憑著自己的本事見到陛下。再說,那寶庫里寶貝無數,偷了件笨重的石雕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待鄧夏進殿,朱天兆打量了他一下,問道︰「殿外那石雕可是由你所送?」
「稟陛下,正是臣所送。」鄧夏大聲回道,同時暗想著,這石雕能引起皇帝親自過問,若嘴再甜點,必定升職有望。
朱天兆略略頷首,又問道︰「那朕問你,你是從哪里得到的那東西?」
鄧夏大聲回道︰「此物乃是在下在祖宅處所尋得的傳世之物,此物雕工精美,寓意極好,放在院落里風吹雨打的,實在是太過可惜,所謂寶劍贈英雄,因此臣便想著將此物獻給十四皇子殿下,立于皇宮大院中,想來祖上有靈,也會贊同臣的做法。」
關于石雕的來源,趙古城特地和鄧夏討論過,鄧夏本想說是從雜貨市場上買來,這話說得自也討巧,一來說明了他眼光獨倒,才能夠把此物挑出,二來因為是雜貨市場,自然來源無從追蹤。
但趙古城卻告訴他,這背景最好和鄧家牽扯上關系,如此石雕再貴重,若被懷疑來歷,也好推到祖輩身上。而且,拿祖輩之物贈送,更顯得意義重大,盡顯誠心。
朱天兆听得臉色略略一沉,朝著趙中崇說道︰「去把那石雕給朕抬上來。」
待到大箱子移到殿內,諸小吏小心翼翼的將石雕從箱子中取出的時候,眾臣子皆覺得眼前一亮,這石雕乃是以七彩玉石制成,其上神龍騰飛,如真似幻,好似隨時都會飛天而去似的,如此雕工,堪稱神技。
而鄧江一見此物,頓時臉色大變,他本還在暗罵這小子為了討好沈辰,竟然把祖宅里的寶貝拿來送人,只是這場合,自也不好當眾發怒。
然而如今一見這東西,何曾辨別不出它的來歷,這哪里是什麼祖宅之物,分明就是從自家寶庫中偷出來的!
他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這佷子竟如此膽大包天,偷偷溜進寶庫中偷寶貝,若是偷了其他寶貝倒也罷了,偏偏這家伙如此不長眼,偷出了這件東西。
朱天兆親眼見到這石雕,眉頭一皺,冷哼一聲道︰「果然沒錯,這乃是馬家的祥龍御七彩!」
祥龍御七彩一說,不少重臣皆是吃了一驚,雖然親眼見過此物的人甚少,但誰都知道這乃是吳台郡馬家所留下的寶貝,馬家的雕工堪稱舉世一絕,這三百年來無人能出其右,因此當年朱天兆得了這石雕之後,也是大贊不已,余後不久呈貢此物的吳台郡郡守徐道成便升了官,近幾年也是風生水起,大有入仕皇城之象。
而這分明在國庫中的寶貝竟然出現在這里,事態卻不簡單了,鄧夏也听出皇帝這語氣的不善,心頭頓時忐忑起來,爾後便听到朱天兆冷聲叱呵道︰「鄧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盜取國庫重寶!」
一聲如驚天霹靂,嚇得鄧夏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慌張大聲叫道︰「冤枉啊,陛下,臣豈有膽子敢盜取國庫重寶!」
鄧妃也一時慌了,連忙說道︰「陛下,弟弟絕不敢做如此荒唐之事,還請陛下明查。」
刑部尚沈元德這時開口道︰「陛下,要查明此事何其簡單,派人去國庫那里查一下,看看祥龍御七彩還在不在,不就真相大白了麼?」
朱天兆便點點頭,沉聲說道︰「趙大人,你親自去趟國庫,給朕看看,那石雕是否還在?」
趙中崇領命而去,殿內諸臣皆是埋頭互望,不知道這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唯有鄧江如熱鍋上螞蟻,把這佷子罵得個半死,同時眼珠急轉,構思著對策。
未過多久,趙中崇便匆匆趕了回來,大聲稟告道︰「稟陛下,馬家的祥龍御七彩確在國庫之中。」
「什麼?」朱天兆大為意外,鄧夏這才暗暗松了口氣。
朱天兆親自走下寶座,來到石雕之前,圍著此物轉了一圈,一時間也有點拿不準了,又朝著趙中崇說道︰「趙大人你也來看看,這是否是出自馬家之物?」
趙中崇走過去,仔細辨別之後,便答道︰「稟陛下,馬家先輩的刀功有‘千絲一線’之稱,其技法之高超無人能夠仿造,單看這刀功和其神韻而言,只怕唯有馬家才能夠做到。而且,要想證明此物出自馬家,其實還有另一個方法,這七彩玉本來產量就不多,若兩物皆出自馬家,應屬于一塊玉石,那在色澤上自有相連之處。」
朱天兆微微頷首,便沉聲說道︰「來人,去將國庫中的祥龍御七彩石雕搬過來。」
未過多久,另一尊祥龍御七彩的石雕移到了大殿中,待兩物並列,諸臣皆不由得發出陣陣驚噓聲,只因為兩尊石雕竟是同等大小,其龍似出一胎,神韻相近,而且從色澤的分層上分明可以看出是出自同一塊玉石。
沈辰看著這石雕,故作輕咦了一聲,說道︰「父皇,若兒臣未有看錯,這兩尊石雕分明是一公一母呀。」
「什麼?」朱天兆皺了皺眉頭。
沈辰走下來,指著兩頭龍分析道︰「父皇請看,國庫里的這頭龍,雕工暗含柔勁,其形如形雲流水而細膩非常,其神韻陰柔,而這一尊,其雕工粗獷有力,其形威武霸道,神韻陽剛。」
「照殿下這麼說,還真是一公一母,那這母的……」趙中崇附和著,話到這里,便戛然而止。
而朱天兆何曾听不出這話中後面的意思,他頓時勃然大怒,指著鄧江怒叱道︰「鄧丞相,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馬家分明兩尊石雕,一尊竟在你家祖宅,另一尊母龍雕像竟然在國庫!」
鄧夏哪里知道這石雕還有公母之分,他再愚蠢此時也明白捅了個大漏子,而鄧江則是連忙站起身來,稟告道︰「陛下息怒,此事是天大的誤會,臣必定會調查個水落石出!」
沈辰可不給他機會拖延時日,冷聲說道︰「鄧大人該不會是你早就知道馬家有兩尊石像,而得其一,送其一吧?」
「臣豈敢如此斗膽?其中必有誤會!」鄧江連忙辯解,看似一身正氣凜然。
「這能有什麼誤會?鄧夏已經說明了此物是在貴家祖宅之內,莫不成是他說謊不成?在陛下面前說謊,那可是欺君之罪,罪大當斬!」沈辰話到了後面,字字如刀。
鄧夏頓時渾身一顫,哪能料到事態突然急轉直下,他初還以為這馬家石雕必定是什麼不得了的傳世之物,但現在越听越覺得對自己大為不利。
他連忙把目光投向姐姐,鄧妃也擔心弟弟安全,便急忙說道︰「陛下,我鄧家世代忠良,此事必定有所誤會。」
朱天兆皺了皺眉頭,顯然對于她作為一個妃子,干預這朝政自是有些不悅,畢竟,如今的鄧妃對他的影響力因為沈秋月的出現已經大大削弱。
沈辰則大聲說道︰「正因為鄧家世代忠良,此事才定要說個清楚明白,否則傳出去豈不給鄧家臉上抹黑?再說了,此事不可謂小,分明兩尊石雕,母的送給父皇,這是何意?這是**luo的羞辱,是對我皇族的不敬!」
沈辰這話擲地有聲,一身霸氣天成,頓時讓群臣皆不敢多言,同時也覺得這皇子此話公正,真個是為鄧家著想,若今日之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結束,只怕惹來一堆嫌話,同時也感覺事態之重大。
確實,若然僅僅只是兩尊石雕,這事情或不算有多大,但卻偏偏分了個公母出來,公龍落到鄧家手里,母龍則送給皇帝,這不是羞辱又是什麼,羞辱皇族,這絕對是皇族無法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