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自也是火上澆油,朱天兆臉色一沉,冷冷說道︰「今日是我皇兒大婚,本不該滋生事非,但是此事辱及我皇族,豈能不說個明白?鄧夏,朕問你,此物果是從你鄧家祖宅中找到的嗎?」
鄧夏艱難的咽了咽口水,一時恐慌之極,饒是他平日威風八面,但如今在這皇庭大殿中,卻不敢有半點放肆,這皇帝一句話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問題就在于,若然說是,那就把鄧家拖下水,但若說不是,那就是欺君之罪!
「鄧夏,還不照實說來!」鄧江指著他怒罵一句,同時朝著他打了個眼色。
鄧夏倒也不笨,很快權衡了這其間的利益關系,若然把鄧家拖下水,那絕無生還的機會,但若頂了這欺君之罪,只要鄧江仍在位,那便有方法保他。
鄧夏便裝作一臉老實的答道︰「稟陛下,是臣說謊,此物並非是從祖宅中找到。而是臣數年前游經外地時,在一個市場上所意外獲得。」
朱天兆還未說話,鄧江便訓斥道︰「你這小子為了討好殿下,竟然編造如此謊言,本官也不保你!但是陛下,此事當真和我鄧家毫無關系,或是當年馬家真的造有兩尊石雕,而其中一尊不知為何流落民間,意外到了我這佷子手中,我這佷子自小就喜歡夸口,今次為了討好十四皇子殿下而口不擇言,還請陛下重罰!」
鄧江一副誠懇的態度,頓讓這場中氣氛緩和不少,而這理由倒也是有理有據,確實這鄧夏的人品就連朱天兆也是有所耳聞的,說他說謊,倒也令人信服。
沈辰嗤笑一聲,暗道這鄧江果是有點手段,只要過了今日這一關,必定派人去馬家,封住對方的嘴,但只是今日,卻絕不會讓他輕松逃月兌。
此時,朱天兆倒也神色緩和了些,多少有些信了鄧江的話,畢竟在他看來,鄧家人再如何大膽,豈敢做出如此事情,恐怕還是馬家那邊出了問題,而這石雕藏地三百年,或之前被先輩弄出一尊,遺落民間確也有所可能。
就在這時,沈辰朝著趙中崇微微頷首示意,趙中崇目光落到殿外,遞了個眼色,趙古城便豁然站起身來,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大聲說道︰「臣戶部調度使趙古城,有此事的內情稟告!」
趙古城這話讓鄧夏不由一變,朱天兆亦不由眉頭一皺,遲疑了一下,爾後說道︰「你進殿來。」
趙古城起身快步進殿,朱天兆便問道︰「你有何內情需要稟告?」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趙古城身上,除了戶部的人,亦少有人認得此人。而在如此場合,若說錯一句話,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更何況,此事還和鄧家扯上關系,因此一般官員縱然知道鄧夏可能在說謊,也絕不敢插足此事。
但諸人自不知道趙古城是趙中崇所安排的棋子,趙古城早有準備,沉聲回道︰「稟陛下,下官曾參與和鄧夏鄧大人送禮之事,鄧大人曾親口說過,此石雕乃是從鄧丞相府邸寶庫偷運出來的!」
一句話把本來快要結束的事情又推入了重重迷霧中,鄧江一臉怒不可遏,鄧夏更是大叫道︰「你血口噴人!」
他自是憤怒,因為把趙古城已當成心月復,未料到居然被反咬一口。
趙古城一臉正氣凜然的說道︰「在陛下面前,臣豈敢亂說?倒是鄧大人你,膽大包天,竟敢三番五次胡言亂語,混淆聖上視听!」
見到二人爭吵,朱天兆臉色也不悅,趙中崇早旁觀著他顏色,伺機呵斥道︰「好了,你們當這里是哪里,這里乃是堂堂朝堂,今日乃是十四皇子大婚之日,豈容你們在這里胡鬧?趙古城,你說鄧夏說過這話,你可有證據?」
他一副公正姿態,直指問題核心。這樣一問,眾朝臣都望著趙古城,不少人都在搖搖頭,或許這趙古城是憑著一腔正義而來,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若無憑證,只怕反倒落得個鋃鐺入獄的下場。
卻見趙古城一字一句的說道︰「臣有證據!」
這一說,場中氣氛又一下凝重起來,趙古城便朗聲說道︰「臣和鄧夏皆是戶部官員,關于給十四皇子獻禮的事情乃是臣提出,因為臣知道十四皇子殿下喜好石雕工藝之物,鄧大人也贊同了我的提議,想著或許這樣,能夠讓殿下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得以升官,而且,不會被外人所知。因此,鄧大人便在鄧丞相的府邸寶庫中偷來了這騰龍石雕,臣一見這石雕,便大吃了一驚,只因為臣偶听得尚大人和人談論起‘祥龍御七彩’這馬家石雕之事,恰恰臣對于石雕一道也有所研究,所以確定此物便是徐大人呈給陛下的天下獨一無二的絕世珍品。好奇心驅使之下,臣便派人親自去了趟吳台郡馬家,得到了馬家人在當初發現這尊石雕的密室中,余後所獲得的——先人手記,以及,馬家人的證言!」
這話有條有理,倒是令人信服,更讓鄧夏大吃一驚,鄧江的臉色也不由得一變。
隨後,趙古城便將兩冊文遞了上去,趙中崇接過來,遞到朱天兆手中。
第一冊,乃是馬家的先人手記,陳舊的紙皮和粗糙的字體,反倒顯出此物的真實,而其上所記載,馬家先輩確實留有兩尊七彩寶玉石雕,分為陰陽兩尊,為使之奪天地之造化,而埋藏于地下,靜待後人發現,而且此事是由馬家家主代代相傳,不為第二人所知。
第二冊,乃是馬家人的證言及畫押,證明兩尊石雕皆是由當時的吳台郡郡守馬道成所拿走,並且裝進了貢品箱中,運往皇城。
朱天兆臉色一沉,將兩冊文朝著鄧江一扔道︰「鄧大人,你看看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鄧江到底是百官之首,遇到這事情尚能夠鎮定下來,他連忙接過兩冊文,看得心頭一沉,狠狠瞪了鄧夏一眼,爾後便沉聲說道︰「陛下明鑒,此事必定是污蔑。此手記有仿造的可能,而這馬家人的證言畫押,也需要經由專人檢查。」
這話倒也有幾分道理,可見鄧江確實老謀深算,如此危機下,尚能臨危不亂。
只是沈辰豈容他逃月兌,在一邊笑道︰「鄧大人的意思是,這位趙大人不惜弄出假證據來誣陷你佷子?」
听到沈辰這麼一問,鄧江突然察覺到了什麼,他何等老奸巨滑,一下子明白過來,只怕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一個陷阱!而這指使者,只怕就是沈辰,而趙中崇則是幫凶,自然,這趙古城就是棋子了。
他暗生無名怒火,沉聲說道︰「所謂樹大招風,有些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扳倒我鄧家,這趙古城必定是受人指使,只要嚴加審問,必定能夠水落石出!」
沈辰淡淡一笑,說道︰「其實嘛,要讓此事水落石出,倒不必去審問趙古城,另一個關鍵人物似乎貫穿這事件始終,便是當初拿走石雕的原吳台郡郡守徐道成。」
鄧江便大聲說道︰「殿下所言極是,不若陛下立刻下旨,召徐大人進皇城,必定能夠還我鄧家清白。」
朱天兆正待點頭,沈辰卻一笑道︰「不必如此麻煩,事有湊巧,徐大人如今恰在皇城之中。」
這話讓鄧江臉色一變,而場中諸臣多少也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事件中的暗流,本來出了如此大事已經有些奇怪,偏偏此事的關鍵人物竟然還到了皇城,這絕非巧合,而是一場皇子勢力之間的終極對決!
「辰兒你是說,徐道成在城里?」朱天兆倒有些意外。
沈辰便答道︰「正是,這連州那邊最近發生了洪災,趙尚便讓徐大人到皇城來訴職,昨晚上剛到,我今晨遇到趙大人,隨口問起南方的洪災,趙大人便談起徐大人之事。」
鄧江眼珠一轉,大聲說道︰「如此正好,便派人過去叫那徐道成過來,必定能還我鄧家一個清白。」
朱天兆微微頷首,正待派人,這時,呂建康站了起來,沉聲說道︰「陛下,此事事關鄧家榮譽,為防止有心人在這時給徐道成出謀劃策,影響事情公正,這去找徐道成的事情就請陛下交給我呂家來辦!」
這話說得鄧江心頭一沉,暗呼不妙,在朱天兆身邊的侍衛中,自有他的眼線,只要朱天兆派侍衛過去,自有人會偷偷通知徐道成這事情,讓他咬牙不說。
但是,如今呂建康突然橫cha一腳,便讓事態變得嚴重起來,畢竟呂家人的影響力是何等之大,足能夠和霍家分庭抗爭。
朱天兆倒也深以為是,點了點頭,于是呂家子弟一行人便出了內城,帶著在中城外等候的軍隊,趕往了官員所暫住的別館中,找到了徐道成。
徐道成確是因為收到了趙中崇的文,匆匆趕到了皇城,在別館中才住了一夜,這第二日恰恰就是十四皇子大婚之日,想著今晚再去找趙中崇訴職,未曾料到突然一行將士趕到別館,將他給帶了皇城,他便已經心生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