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文禮略一沉吟,卻又搖搖頭道︰「不過,飛穹國和湖國之間年年也有戰事,湖國要和飛穹國結盟,仍不足取信。」
沈辰便朗聲說道︰「正因為這兩國年年都有戰事,對對方的戰力知根知底,所以知道如此耗戰下去對兩國都不利,合作反倒顯得正常。飛穹國一直圖謀北方霸業,和湖國之間的爭斗遠不及和黑龍國之間的激烈,少一個對手,多一個伙伴,對于飛穹國而言,自也是絕大的好事。至于湖國,就更不用說,若要擴張領土,只怕第一個下手的對象必定是鄰國中較弱的連山國。至于說到他們如何聯盟,只要兩國皇帝有如此想法,自有千百種方法可以使其成為現實。」
這話說得自也是令人無從反駁,確實八國中,連山國的國力並不強盛,只是憑借著道道天險而構造成防御陣容,相比起地大物博而強盛的湖國來,確實國力上有著不小的差距。
簡文禮略一沉吟,便蹙眉說道︰「如此說來,還真是事態重大。只是,龍台王殿下又怎地會認識十四皇子呢?」
段玉山早料到他有所一問,便說道︰「這話說來倒也巧,我女兒為了給我治病,去了趟黑山鬼境,偶遇到了殿下。」
簡文禮似也沒多想,微微頷首,又問道︰「那十四皇子此行過來,該不會僅僅告訴我們這個消息吧?」
沈辰便直言道︰「本殿過來,是想促成連山國加入我兩國聯盟之中,如此對連山國有百利而無一害。」
簡文禮深邃的一笑道︰「殿下真是好為我國著想。」
沈辰自也听出這話中帶著幾分諷刺之意,卻也不生氣,淡淡一笑道︰「本殿所想,自也有我霸州國的利益,不過,對連山國自也絲毫沒有敵意。」
簡文禮未置可否,爾後說道︰「殿下既然來了,就先在我這宅子里住一夜吧,老朽和龍台王還要商議一下。」
沈辰倒也知道簡文禮不會如此快下決定,便告辭而去,隨著下人到了北院的客房中住下。
他此行只是獨自一人而來,一是基于對段玉山的信任,二則是隨行人員要留在郡中保護紀蓉兒的安全。
待到沈辰一走,簡文禮臉色便一沉,重重說道︰「殿下,你可知你這事情做得有多糊涂?」
他這一責備之色,呵斥之態,敢如此對一個郡王,多少有些失了臣子之禮。不過,他雖說當初是皇帝的老師,其實就連段玉山在內的其他皇子,也都听過他的幾堂課,以老師相稱,如今擺出這架子來,倒也有著皇城任職時的威風,
段玉山倒沒想到他突然變臉,而內心對他也甚為尊敬,便以學生姿態說道︰「簡老有所不知,本殿也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時候和他認識,他予我有施藥之恩,我總不能將他就這麼趕出去吧?再說,事態如此重大,本殿也是六神無主,才想到到簡老這里來,听听您老的意見。」
簡文禮倒是信了他的話,嘆道︰「這十四皇子確實能耐非常啊,你被他弄得左右為難倒也理所當然了。畢竟,連蒼漠國皇帝那麼厲害的人物,都敗在他的手中。」
段玉山便問道︰「那簡老的意思,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簡文禮目落到他身上,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殺機,一字一句的道︰「我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殺了十四皇子!」
「什……什麼?」段玉山大吃一驚,他千料萬料,卻沒料到簡文禮居然給出了如此答案,他連忙說道,「簡老為何要殺十四皇子?」
簡文禮仰頭望著窗外,淡淡說道︰「當年,先帝召集諸位大學士,為列位皇子擇師,你可知我為何獨獨選中了當時並不起眼的陛下呢?」
「那是簡老有一雙慧眼。」段玉山說道。
簡文禮微微一笑,拂拂長須,有幾分傲然的說道︰「老朽自成為大學士後,入得藏閣閱讀萬,可謂廢寢忘食,偶得一奇,名為‘天相奇談’,講的乃是識人相面之術,老朽深研熟讀,爾後為諸位皇子相面,便認定陛下有一國之君之相,爾後選之。」
段玉山听得恍然大悟,說道︰「原來簡老竟擁有如此相人之術,說起來,自陛下登基後,簡老所推薦的臣子,皆為陛下所重用,個個也都是為國家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簡文禮含笑說道︰「這些人都是老朽觀相而選之人,個個都是忠義厚德之輩,有他們輔佐陛下,老朽才能安心辭官吶。」話到這里,他臉色一沉道,「殿下可知,這十四皇子的面相為何?」
「還請簡老明示。」段玉山見他神色凝重,不由小心翼翼的問道。
簡文禮一字一句的說道︰「初看此子,便是皇氣尊貴,分明有著皇族高貴之血統,我初也以為是哪位皇家子弟,並未在意,但是,剛才他道出身份,我仔細一看……」
說話間,他輕噓了一口氣,慎重其事的道︰「此子分明天命極強,猶在陛下之上,更可怕的是,觀其面相風骨,分明有一統諸國之帝相啊!」
「什麼?」段玉山也不由得猛chou了口涼氣。
雖說皇子皆有天命,但大部分都是天命不足以為皇,最終成為郡王,不過一方之諸侯,而天命之皇者,至少也有著五分天命,而沈辰的天命更在當朝陛下之上,那也就意味著,會對陛下構成威脅。
而且,一國之君名為皇,唯有歷史上那些一統諸國的皇帝才有資格稱為帝。
他便不由輕噓道︰「怪不得那蒼漠國皇帝也敗在這十四皇子手中,原來,竟是運道不如對方。」
簡文禮頷首說道︰「天命之道,非我等凡人所能了解。但是,皇者之戰,天命的多少幾乎決定著雙方的勝敗。你想想,這十四皇子即有帝命之相,又把手伸到我連山國來,無論他是好意惡意,都會影響我連山國的國運,你說,他該不該殺?」
段玉山眉頭深皺,未想到事態如此重大,他本就是重情重義之人,沈辰在不知情的情況救了他和女兒的性命,這份恩情宛如重造。
但這沈辰連國運都能影響,影響到皇族的存在,身為皇族的一員,他自然也不能等閑待之,只有將私情放到一邊。
只是殺救命恩人這事情,光是想想,便都是內心惶恐不安,更有違他一直秉承的道義。他雖生于皇家,卻自小就厭煩殺戮之事,尤其是手足兄弟之間為了爭奪皇位而相殘,更是讓他厭惡之極。
所以,雖然當時段玉山極有可能成為皇帝的人選,但他卻為了避免手足相爭,最後自動放棄,甘願成了這西部三郡之王,也因為他毫無野心,所以才受到當今皇帝的信任,在皇朝里也有幾分話語權。
一方是私情,一方是國體,他思忖半刻,難下決斷。
簡文禮便滿臉不悅,沉聲說道︰「殿下如此優柔寡斷,也怪不得當初急流涌退。但這件事情卻由不得我們後退呀,老朽知道殿下的顧慮,此事不合道義,但有時候行事卻是不能講求手段,為了國運昌隆,我們身為臣子,就算再大的罪名,該擔當的也得擔當!」
段玉山听得又皺了皺眉頭,免不了生起幾分厭惡感來,把如此卑劣之事說得這樣冠冕堂皇,莫不成就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解決這事情嗎?
若要戰,那也是堂堂正正宣戰才是,背後暗算,絕非君子所為。
但他並未表露出這心里意思,畢竟,他雖厭惡屠殺,卻也不是愚蠢之輩,這簡文禮即是皇帝的老師,自然是站在皇帝那一派的,若在他面前,言行上有任何不妥,只怕惹來無窮禍患。
他便說道︰「本殿是顧慮呀,其一,如今霸州國未針對我國,若然殺了這十四皇子,只怕霸州國會以此為借口,對我國宣戰吶,倒時候豈不惹來大禍!」
簡文禮眼中泛起濃濃的殺機,那慈祥的面容上顯得陰沉而狠毒,說道︰「十四皇子此行乃是密而不宣,我們殺了他,霸州國也沒有證據證明就是我們做的,他若宣戰,在道義上是站不住腳的。而且,吞並蒼漠國,乃是十四皇子一手造成的局面,沒了十四皇子,霸州國如失一臂,敢對我連山國動手麼?更何況,要想對付我連山國,就必須先跨過五龍國或者天武國,或者跨過黑山鬼境,而這兩條路顯然都不是那麼好走的。」
見簡文禮那惡毒模樣,哪里還有那飽讀詩的大學士般尊貴之色,段玉山心里以往積累起來的尊敬也消失大半。
他皺了皺眉,卻也知道他所說的不無道理,未和霸州國相鄰,確實會把此事的後果降到最低,無論是五龍國還是天武國,都不可能給霸州國借道的,至于黑山鬼境,更是大軍無法跨過之地。
他便又說道︰「本殿的第二點顧慮,便是要殺這十四皇子並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