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微微頷首道︰「雖和簡老相處甚短,但我卻清楚,他極重名聲和榮譽。如今的擇王之事和當初大不相同,當初諸皇子擇師,龍台王是與世無爭,除他之外,當今陛下在諸皇子中則是優勢明顯,再加上簡老對太上皇帝xing情的了解,要做出判斷不難。或者說,當時的答案就只有龍台王和陛下二人,隨便選一個都是一半的幾率。」
段青霓听得倒也點點頭,說道︰「御用大學士皆是皇帝的親信,和皇帝之間的關系也甚為親密,常獲召見,時伴左右,要琢磨到皇帝的心思,確實也比普通臣子更容易。也就是說,簡老的面相之術其實只是輔助,真正起到決定因素的乃是他在政治上的嗅覺。那我們要如何讓他察覺到,父王才是最適合成為下任皇帝的人選呢?」
沈辰說道︰「自簡老抵達皇城,我便派人跟蹤過他,你可知道,他從皇宮回來之後,去了哪里?」
段青霓微微搖了搖頭,沈辰便道︰「他去了東城的集市,在茶館那里坐了半下午。」
段青霓恍然想起什麼,說道︰「簡老是寒門出身,只怕很喜歡從民眾百姓那里獲取各種消息。」
沈辰頷首道︰「本殿也認為如此,從這點看,簡老確實不愧為皇帝之師,懂得貼近民眾,听取百姓呼聲,而這一點,恰恰也是我們能夠利用的。首先,派一些能說會道者,潛入這集市之中,引導輿論走向。」
段青霓點點頭,認真听著,沈辰接著說道︰「現如今,關于陛下重病之事並未傳出,只有少數重臣清楚,但是,陛下久不上朝,太醫又屢往內宮走,只怕是瞞不過一眾朝臣的。而民眾這邊,卻難已得到消息,因此,若然直接捧龍台王,反倒容易起了疑心,不若,就從段豐台下手。」
听到這里,段青霓已全然明白了沈辰策略所在,她便輕吟道︰「二皇叔公雖然這些年有所收斂,但手下人卻仗著權勢行飛揚跋扈,魚肉百姓之事,民眾必定抱怨連連。拿此事開刀,引民眾議論,簡老必定也會從中感受到二皇叔公為人的驕橫之處,其人如此,手下人亦如此,確非明君的人選。」
沈辰頷首道︰「正是,而且,若然這二皇叔一直隱忍不發,謀權皇位,如今對他而言確是大好機會,勝利在前,便免不了露出真面目來,驕橫之氣更勝以往,手下人自更連本加厲,如此民怨栽道,簡老出身寒門,對這種事情更甚是厭惡。至于你那四皇叔,我也派人去了解過,發現了一些值得我們利用的事情。」
「殿下真是行動神速。」段青霓忍不住贊道。
沈辰微微一笑道︰「這是一場我們必須打贏的仗,時機便尤為重要。」話到這里,他便說道,「你那四皇叔深得陛下器重,委以重任。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也有幾分能耐,但是,卻也有著極大的缺點,其xing情固執而不擅听人言,最喜歡人溜須拍馬,說其好話,卻听不進去逆耳忠言,本來,他曾經也效仿明君們,招募了大量的謀臣在身邊,為其處理的皇族事務出謀劃策,但是很快的,那些喜歡說真話的,全都因為他听不進去諫言而紛紛離開,留在身邊的,全都是些虛浮之輩。而在這些虛浮之輩的建議下,段玉瀾這些年在皇城中大肆建樓,對皇城格局進行大刀闊斧的改動,看起來政績驚人,其實卻多是勞命傷財,更耗費了大量國庫存銀,在他主持事務這些年,所修建的建築竟然多達一千多棟,多是荒廢空置,而一棟樓的造價竟高達十萬兩百銀!」
段青霓听得痛心道︰「一棟十萬兩,一千棟豈非一億白銀?」
沈辰輕嘆道︰「就算是皇宮建築,一萬兩建一棟已算奢華,但卻耗費十倍于此的數量,若我所料不假,你那四皇叔手下有著幾個大貪之輩,納國庫之銀為私用,公飽私囊。而且,這還僅僅是修樓一項事務,段玉瀾所掌管的並不僅僅是此,還有擴城建市等等各種事務在身,各種花費難以想象,但絕對是個天文數字。」
段青霓一臉苦澀的說道︰「我現在才感覺到,父王不想爭奪皇位的原因,要爭奪皇位,就必須要去了解那些血脈至親最陰暗的一面,四皇叔如此識人之能,實在是令人痛心,他畢竟是我的皇叔。」
沈辰正色說道︰「正因為他是你的皇叔,是你的血脈至親,才不能夠讓他登上皇位,手握小權便已經如此鋪張浪費,識人不能,若然上位,豈非耗盡國力,成為萬世罪人?我們揭他老底,全然是為了他好啊。」
段青霓深吸了一口氣,頷首說道︰「殿下教訓得是,這種事情容不得婦人之仁。我們便派人在這事情上做做文章,簡老出身寒門,也力薦陛下從簡,四皇叔這些行為必定惹他不滿,以簡老的德xing,必定直言上諫,而以你那四皇叔的德xing,再加上他身邊那些蛀蟲,豈容人來壞了他們的貪腐好事,必定會竭力污蔑這簡老。到時候,便是咱們的可乘之機了。」
段青霓露出微微的笑容,說道︰「今日把殿下請來隨行,果是最正確的選擇。在集市上公開討論這些事情,除了能夠影響簡老之外,還能夠引導民眾,雖不提父王,但比贊美父王更勝百倍。」
沈辰微微一笑道︰「龍台王仁心仁德,在百姓心里本就是明君之象,這乃是龍台王所埋下的因果,只是如今才收獲罷了。」
段青霓便說道︰「我這叫于大叔找人,安排到東市去。」
當日上午,于莽就找齊了人手,沈辰更和段青霓將這些人所要說的事情編成冊子,讓其熟記,爾後便趕到了集市茶館,裝著茶客。
下午的時候,簡老果然又去了茶館,品著這價格低廉的茶水,耳聞著周圍百姓之事。
這是他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雖身居高位,卻未忘為人之根本,乃寒門出身,以百姓為上。這時,安排的人手便開始故意抱怨起了段豐台手下人橫征暴斂之事。
茶館人多,又遠離府衙之地,有人提起這事,諸百姓便似打開了個話匣子,各種怨念不斷,簡老本就沒有站在段豐台這邊,越听眉頭便皺得越深,本來他還想著,若然段豐台真的是一心為民,或也可以成為下任皇帝的繼承人之一,但現在听得,才知道此人並沒有成為帝王的資質。
接著,便又有人提起了這皇城中宮擴張,將百姓的居住地拆遷的事情。
這乃是沈辰所調查出的一個事實,皇城分為外中內三宮,這外城乃是百姓所住之地,和皇帝皇族居住的內宮之間是隔著一個中宮的,中宮則是官員機構所在的場所。
但是,前幾年,段玉瀾為了修建豪華宮殿,將內宮的地盤朝外擴張,跨過中宮之後,更佔了外宮一片百姓的住宅區。
因為簡老早已辭官,因此並不知道這事情,如今听得,便眉頭皺得高高的,竟主動詢問起這是如何一回事。
茶館里的百姓走商們自然對此是再熟悉不過,在有心人的引導之下,談起這四皇子大筆鋪張之事,從豪華宮殿、工事建築到下撥款項等等,隨便一件事情那就是十幾萬兩幾十萬兩白銀。
待到簡老從這茶館中走出的時候,整個臉都烏黑一片,陰沉沉的,緊接著,便去了中宮的國庫監。
國庫監乃是戶部下的一個機構,專門管理國庫,而戶部尚李從舉本就是由簡老推薦而上的,簡老雖無官職,但到了戶部,李從舉仍不敢怠慢,親自趕去迎接。
在李從舉的引領下,簡老進入了國庫監,開始翻閱這些年國庫中大筆款項的支出,這不翻不知道,一翻直是嚇得人雙腿直顫。
四皇子這些年來,每年進行各種事務的開支達到數億白銀之巨,雖說連山國這幾百上千年少受戰禍波及,民生也算富裕,國庫充足,但如此大數量的開支卻也是讓人大吃一驚。
而就連戶部尚李從舉也是臉色大變,畢竟國庫之事滋大,而且是每年一查,在年尾的時候,各個帳本逐步核實,收入多少,開支多少,都是記錄在案,更要呈貢給皇帝的。
直到找來國庫監的監事時,才知道原來每到年末的時候,段玉瀾的手下要臣便會來到國庫監,將其主事的帳本拿走,說是四皇子要親自翻閱記錄,交給陛下。
這國庫監的人自不敢得罪四皇子,而且四皇子深受陛下信任,主持這些事務,他身為皇族,要親自稟告帳本之事倒也說得過去,如此一來,這麼多年來,四皇子所耗費的國庫金銀已經到了一個天文數字。
簡老一向提倡節儉,縱有錢財也是救濟鄉民,歸田之後,老宅都舍不得翻修,一如在朝中那邊的清廉,如今看到四皇子幾年竟耗費了如此多錢財大肆建造無用的宮樓,一時是氣血上涌,差點沒有站穩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