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庫監出來,簡文禮的臉色更是烏黑如墨,一步步走得極重,仿佛灌了鉛鐵似的,他並未回別館,而是直接就去了四皇子的府邸。
而這一切,皆被于莽的手下看得一清二楚,並且迅速的回稟給段青霓和沈辰。
四皇子被封輔王,雖無封地,卻留守皇城,其地位可想而知,但縱然如此,其也不是住在皇宮中,而是遷到了外宮之地,賜一大宅為府。
簡文禮進到輔王府後,足足小半個時辰才從里面出來,而出來時臉色更是黑中發青。
待簡文禮走到別館的時候,天也快黑了,段玉山一行也很湊巧的從別館里走出來,這乃是段青霓要他陪著沈辰去逛逛夜市,體驗一下皇城夜景,段玉山雖仍未下決定,但也未曾推辭。
見到簡老,段玉山便謙和的說道︰「簡老你今天氣色不好,莫不是最近周車勞頓,身體太疲憊?」
見到龍台王如此關心的樣子,簡文禮倒不由得一愣,一時竟忘了回話。
因為陛下器重輔王,所以簡文禮對輔王也是高看一眼,至少從面相上來說,這個輔王確實也是忠誠之輩,輔佐王上當帶來國土繁榮。
自這次回城,在面見陛下的時候吃了閉門羹,他便知道只怕段玉章是出了什麼大事,否則不可能連他這個老師都不見,當晚輔王派人過來請他過去,這才從輔王口中得知了陛下重病之事。
按輔王的說法,只怕是熬不過這個月,因此簡文禮心里也有自己的盤算,既然連道宗的人都說回天無力,那這事情只怕就是塵埃落定。
不過,簡文禮也沒有立刻去支持輔王,在皇城多年,他自然知道這繼承皇位之事絕不是那麼簡單,結果這日下午卻听到了如此聳人听聞的事情,輔王鋪張浪費之盛,全然超乎想象。
更令他寒心的,則是他去找到輔王說明此情形的時候,輔王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認為國泰民安,國庫充足,理應造就盛世之景,而他一旁的那些謀臣們也都是齊聲迎合,而簡文禮一再直言,反倒惹了這輔王的不悅,所以簡文禮一走出王府,心情沉重。
如今,再看龍台王對自己這和顏悅色的態度,自是心情復雜。
同為皇族,這龍台王對自己是何等尊敬,這一點是那輔王萬萬學不來的。
見簡文禮不說話,段玉山便恍然大悟,以為他知道了皇帝病重的事情,便嘆道︰「簡老不必多想,人各有天命,不能強求呀。」
簡文禮慢慢點了點頭,爾後目落到段玉山身上,突而問道︰「殿下你是要去哪里?」
段玉山便笑道︰「我這女兒要我陪著十四皇子去逛逛夜市,本殿倒也想去那民間之地走走,體察下民情。」
簡文禮此時心里已有了些隱隱的想法,便主動說道︰「殿下若是不介意的話,老朽也想跟著同行。」
段玉山倒是有些意外,畢竟這一路上,簡文禮對他都是一副高傲姿態,如今突而要同行,這顯然意味著些深層的意思,他略一遲疑,便點了點頭。
段青霓不由朝著沈辰望了一眼,目光中盡是欽佩。
拉攏簡文禮,本是一件根本想都不想的事情,但沈辰卻利用有限的情報,在短短半日工夫讓這不可能化成了可能,如此手腕,直是讓人不得不佩服。
這一路上,簡文禮不時提出一些話題,皆是關系到國泰民生,段玉山自是一一做答,讓簡文禮甚為滿意,待到回到別館的時候,神色已大為好轉。
沈辰看在眼里,便知道簡文禮雖然不會立刻決定站在段玉山這一邊,但是,段玉山已經成為他所選擇的支持者之一,接下的日子,只需要在輔王的事情多下些工夫,多挖出些內幕,簡文禮必會成為段玉山的支持者。
待一路逛完,回到別館住所,于莽這才說道︰「殿下,照此發展下去,龍台王確有很大希望成為連山國的皇帝呢。」
沈辰微微一笑道︰「龍台王確有君王之能,只是他太過與世無爭,而讓人容易忽略這一戰。如今,為了國體大局,相信他也只有走上皇途。只要他下定決心,有簡老和太上皇帝,一上一下幫忙,要繼承大統當不成問題。」
「不過,只怕那段豐台和段玉瀾都不會坐視不管吶。」于莽說道。
沈辰冷笑道︰「這二人確是一大阻礙,不過,只怕他們也沒有膽量挑戰太上皇帝的決定,因此這件事情在本殿看來,只差臨門一腳罷了。」
于莽自是對沈辰的話信服得很,躬躬身朝外行去。
沈辰正待盤腿修煉,卻又听腳步聲急匆匆響起,爾後便听于莽在外面稟告道︰「稟殿下,有太一宗的人來訪。」
「太一宗的人?」沈辰皺了皺眉頭,心有狐疑,雖說他在上院那邊幫了太一宗的忙,但說到底自己不過是個外人,這對付五邪盟的事情始終是要由太一宗來主導。而如今,自己前腳才到皇城,太一宗便派人過來,怎麼都覺得事情不會簡單。
他命于莽放行,起身來到門前,未過多久,便見一個白發老道出現在院門外。
這老道年過七旬,眉如峰,發如雪,透著幾分硬朗和過人的智慧,他一走進來,便目落到沈辰身上,僅僅一眼,眼中便閃過一抹異彩,爾後含笑說道︰「貧道乃是太一宗總院長老柳遂陽,冒昧來訪,還望殿下見諒。」
總院長老地位何等崇高,就算上院觀主遇到,那也是一臉尊崇之態,更何況,這長老神態祥和,一臉親切之色,更是難得。當然,或許這也是因為沈辰這特殊身份的緣故,但無論如何,人家擺著笑臉過來,自也不能夠冷臉相迎。
沈辰微微一拱手,謙虛道︰「前輩言重了,太一宗的前輩大駕光臨,乃是晚輩的榮幸。」
柳遂陽笑了笑,一邊走過來,一邊說道︰「殿下果如吳觀主所言,低調謙和,一點都沒有架子呢。我正道有如此後生,正是正道之幸。」
沈辰含笑道︰「在前輩面前,哪有晚輩擺架子的資格?」
柳遂陽笑道︰「殿下未免太過謙虛,不提你是清微宗宗主的關門弟子,就拿你當日在靈通山上一戰來說,是有著大大驕傲的本錢。說句坦誠的話,象殿下這樣的資質,我太一宗的後輩中也無人可比,若然殿下正式入我道門,日後必能帶領我正道大興。」
以一個國教總院長老,說出這一番話,其器重之意可謂甚重,而柳遂陽這話倒也是發自肺腑,畢竟沈辰在靈通山一戰,所展現的能耐確實是有目共睹,而拿太一宗的後輩弟子而言,有誰又敢說有能耐擊敗天正教的大長老,所以說沈辰在後輩中無人能及倒也是事實。
如此夸獎倒是讓沈辰也有點受寵若驚,他直道過獎,卻也坦然說道︰「只怕晚輩道緣不深,今生難入道門吶。」
沈辰很清楚,正式入了道門,便要舍棄塵世的一切,修那所謂的長生之道。
這天上或許真有仙人,但是對沈辰而言,家人才是最為重要的一切。
柳遂陽便不無惋惜的嘆了聲,入了屋坐下,沈辰便問道︰「不知柳長老深夜過來,所謂何事?」
柳遂陽便道︰「天陽觀的吳觀主將觀中所發生的事情傳到總院,我總院上下這才知道殿下抵達我連山國的消息,宗主此番派貧道過來,其一便是感謝殿下出手,解了兩觀,尤其是天陽觀之危,更擒下了三個邪道長老。若讓邪道真個成功盜寶,我太一宗只怕顏面掃地。」
沈辰肅然說道︰「大家同為正道,豈有不助之理,不過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柳遂陽便又說道︰「除此之外,貧道過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是想借殿邊一人。」
「借人?長老想借什麼人?」沈辰看著這總院長老,認真問道。
柳遂陽便說道︰「听說殿邊隨行有一女子,乃是罕見的天人素體之身,貧道過來,便是想借這位紀小姐幫幫忙。」
沈辰眉頭一皺,倒沒想到對方深夜過來,竟是為了紀蓉兒,頓時起了幾分戒備心。
柳遂陽似也察覺到這點,立刻正色說道︰「殿下別誤會,我教對紀小姐絕無惡意。這天人素體確是靈魂誕世而生之異種,各教派的看法也不相同,但我太一宗一直以為,即存在便合理,天人素體即存在于世,便是這個世界上合理之物,絕不會以逆天之說來對付紀小姐。」
這話說完,沈辰眉鎖倒是松了松,確實,他對太一宗的教條倒也甚為清楚。
太一宗一直以來都是以南宗正宗自居,為了引得其他宗派的認同,所以其包容xing遠遠超過其他教派,向來以開明著稱,講求道法自然,殊途同歸。
更何況,沈辰早在靈通山之上舌戰群道,令問天宗和其他宗派都不好再在天人素體之上再做文章,再說,自己這麼幫太一宗的忙,太一宗應該不會在這上面刁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