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顏從紙鋪離開之後,就到布莊、墨齋買下最差的布料與顏料。
回到梵淨寺後院,就看到靈淨從一路隨她身後的馬車走出來。
靈淨看到絳顏馬車停在後院,絲毫沒有感到詫異,還主動上前說道︰「甄施主若還沒有找到地方存放貨物,可暫且放到貧僧的禪房。」
絳顏扯了扯唇。
你就裝吧櫧!
明明就知道人皮面具之下的人是誰,卻還要表現一副與她不熟的模樣。
既然如此,她也不跟他客氣。
絳顏吩咐車夫把東西都搬到靈淨的禪房,然後,付給車夫們辛苦錢,就往後山密林走去矢。
靈淨趕緊跟上。
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一前一後進到密林。
剛出十面迷陣,白影瞬息出現在絳顏的面前,擔心責問的沙啞嗓音隨之響起︰「為何一夜未歸?」
絳顏看到突然出現的藏隱,微微一愣。
不等她答話,靈淨趕緊說道︰「請施主放心,她昨夜與貧僧住在闢王府中,並未遇到什麼事情!」
藏隱目光掃過絳顏,確定她安然無恙,方轉到靈淨身上︰「你為何來此?」
靈淨溫和面色一頓,清亮的眼眸涌上激動之色,不知過去多,才啞聲說道︰「干爹他也許還活著。」
話語一落,一切事物仿若被靜止似的。
絳顏感覺到整個林子的風停止不動了!
她靜靜看著藏隱與靈淨對望著。
藏隱就像是被人定了穴,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盯著靈淨。
他的眼目很平靜,仿佛靈淨在跟他說笑似的。
靈淨平復心頭的激動,把昨夜在右相府看到的地洞的事情說了一遍。
藏隱安靜的听著,眼眸沒有任何的起伏。
待靈淨說完之後,才淡淡說了一句︰「別再給我任何期望了!」
絳顏看著藏隱,擰了擰眉。
怎麼也沒想到地洞里的臭老頭是靈淨的干爹。
那臭老對又是藏隱的什麼人?
「我說的是都是真的!」
靈淨焦急到忘記用貧僧兩字,見藏隱無動于衷,方嘆一口長氣︰「全當貧僧說笑!」
他能明白那種一次次期望變成一次次失望的滋味。
藏隱不相信他的話,情有可原!
靈淨轉身走出密林。
藏隱依舊站在原地。
絳顏看得出,他其實很在意靈淨的話,只是不敢抱太的期望罷了!
她原想與藏隱商討七月初一的事情,如今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怕只能改日再談。
絳顏在臨走前,張了張雙唇,最後,依舊沒有把臭老頭仍活著的事實告訴藏隱。
留給藏隱靜思的空間,獨自回到洞里找人把放在靈淨禪房里的貨物運回密林。
*
闢王府
容月走進大廳,就見即墨斕靠著窗邊,拿著絳顏送的紅玉,對著日陽觀望,唇上的笑容比烈日還要奪目耀眼。
他倏地剎住腳步,斕哥明明就是討厭絳顏的。
以前,見到她就會掉頭就走,避她猶如避瘟神一樣。
可是,為何此次來蒼域國之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還有姓絳的臭丫頭的性子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柔弱,儼然像是換了一個人。
不管如何,七月初一之後,他們就要回石瀾國,斕哥也無法再見到絳顏。
容月邁步走向即墨斕的面前,悄悄瞄眼紅玉上的圖案。
以他站的位置,只能上面刻著一個‘頭’字。
即墨斕發現身邊站有人,收回紅玉,淡淡問道︰「有什麼事?」
容月趕緊說道︰「近兩日,總有人在王府門外監視我們!」
「哦?」即墨斕懶洋洋應了一聲,趟到軟榻上,才問道︰「誰?」
「是奴隸市長的黑執事!」
即墨斕一听,絕美雙唇低低益出邪肆笑聲,笑容異常妖魅,手里不停翻動著絳顏送的紅玉。
至從接到絳顏派人送來紙張之後,就開始有人監視著闢王府一舉一動。
他要是沒有估錯,黑風故意設下圈套,引奴隸買與民籍紙張相似的白紙,目的就是為了抓住逃跑的奴隸,或是更多的奴隸。
而絳顏正好就看到這種白紙,也同時猜到是有人故意灑出魚餌,為的就是引奴隸上勾。
所以,才會把這個燙手芋頭扔給他,(」,全.文.字手打)待他解決之後,她才出來領走她要的白紙。
呵!小丫頭的算盤打得挺精細的!
「不用理會他,他查不到什麼就會離去!」
即墨斕抬眼看著容月︰「我看你挺有空的,不如就去把白紙裁剪成如民籍紙張一般大小吧!」
容月一听,咬牙切齒答道︰「啟稟王爺,屬下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不像您忙到只坐在軟榻上摳摳指甲或是站在窗口前看紅玉!」
誰不知道他是在幫那臭丫頭做的!
即墨斕唇角彎起媚人笑容︰「喲!醋味還挺重的!你放心!本王現在最喜歡的人還是你!」
容月撇撇唇,表示不相信他的話,但心里忍不住幾分得意。
比起臭丫頭,自然是他最好了!
他可是為王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即墨斕知道他心里其實是高興的,唇角的弧度又彎了幾分!
容月似乎想到什麼,收起笑意,愁著臉道︰「近兩日的夜里,我都有派人潛到右相府里找靈淨的干爹,可是,卻一直沒有任何發現,斕哥,你說是不是我們猜錯了?其實他人早就死了!」
即墨斕肯定說道︰「他沒死!」
「你怎麼知道?」
即墨斕唇角勾起一抹深意︰「有人已經見過他!相信不久,那人還會主動幫靈淨找人!所以,我們也不必過于操心!」
*
絳顏至從買了布匹回來之後,就一直忙著與大家一同制作七月初一穿的鬼衣,入了夜,就回到房洞里休息。
直到第三日晚膳之時,絳顏看到余正從藏隱房里出來,手里端著未曾動過的飯菜,方察覺到好幾日不見到藏隱的人。
余正搖頭嘆氣拉著絳顏走到她的房洞里,壓著聲音說道︰「姑娘,你就去勸勸大人吧!他已經三日不吃不喝的待在房洞里,呆呆看著他父親的畫像。老夫怎麼勸他都不听。問他發生什麼事情,卻什麼也不肯跟老夫說,讓老夫好生著急!」
听到余正的話之後,絳顏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問道︰「靈淨大師的干爹是藏隱的什麼人?」余正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嘆氣說道︰「是大人的親爹!」
啥?
親爹?
藏隱的親爹不是死了嗎?
絳顏又驚又疑,但沒有把這話問出來。
難怪,覺得藏隱拿的那張畫像如此眼熟!
回想起當日,她還狠狠扇了那個臭老頭一個耳光呢!
這也是沒有把事情告訴藏隱的原因之一。
那臭老頭這麼記恨,把他救出來,定會找她麻煩。
至于原因之二,是因為她私心,想著要是把事情真相告訴藏隱,他定會把所有心思都花費在救臭老頭的身上,而且,他誓必會救出臭老頭才肯離開梵淨城。
可是,現在眼看七月初一越來越近,藏隱再這樣下去,定拖跨身子,行程也會被耽擱下來。
早知如此,就不該把靈淨他們引到竹泉。
絳顏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真不該多事!
絳顏從枕下取出三日前買的白玉簪子︰「我去勸勸他,你去準備一碗清淡粥水,然後,送過來!」
余正欣喜若狂走了出去。
絳顏來到藏隱的房洞,就看到他坐在床邊,靜靜看著臭老頭的畫像。
絳顏把手里的白玉簪子遞到他的面前︰「這是前三日給你買的!」
藏隱撫.模畫像的動作,微微一動作,啞聲道了一句︰「謝謝!」
「我送你簪子,你是不是該高興一點?」
藏隱朝她牽強地扯出一抹笑意。
絳顏望著勉強的笑容,擰啦啦文學了擰眉︰「待會,余伯會送碗清粥過來!你要是把粥喝完,我就告訴你一件天大喜事!」
藏隱听到‘天大喜事’四字,絲毫沒有反應!
絳顏補了一句︰「關于你爹的!」
「啪」的一聲,藏隱手里的畫卷頓時掉落在地、
他怔怔望著絳顏︰「你說什麼?」
「等你喝了粥之後,我再告訴你!」
就在這時,余正端著溫熱清粥走了進來,並勸慰道︰「大人,您就喝些粥吧!你不吃不喝,大家可擔心呢!」
藏隱快速接過清粥,立刻大口喝了起來。
余正又驚又喜又是擔心︰「大人,你喝慢點!」
絳顏望著大口喝著粥水的藏隱,心底無比復雜。
以前的她,為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
可現在看到藏隱的模樣,竟然動了惻隱之心!
也許是她太自私了!
為了七月初一能順利離開,便隱瞞臭老頭的事情,阻止他們父子相聚。
藏隱在最短的時間里喝完碗里的粥,他把碗翻轉一倒,滴水不剩︰「我喝完了!」
絳顏撿起地上的畫像放回他的手里︰「你爹確實沒有死!」
‘ 啷’一聲,余正接過藏隱手里瓷碗,听到她說的話,手猛然一抖,碗鐵落在地上,碎了一片。
他顫著聲音問道︰「姑姑娘,你說什麼?」
絳顏再次肯定說道︰「藏隱的爹沒死,我曾在右相府竹泉的地洞里見過他。」
藏隱眼底冒出紅絲,激動地抓住她的雙手︰「你不會是為了哄我,才說這話的吧?」
絳顏認真的看著他︰「那夜領靈淨大師去竹泉的人就是我!」
余正忙雙手合十,喜極而泣︰「老天保佑!」
藏隱握住她的手雙的手又緊了幾分︰「那那他見到你的時候,可有跟你說什麼?」
絳顏撇了撇唇角︰「他罵我是認賊作母的賤丫頭!」
藏隱手雙一顫,松開絳顏,忙瞥開臉。
余正忙擦去眼角的淚水︰「姑娘,老爺是有口無心,你別放在心上!」
絳顏不看余正。
她自然沒有把臭老頭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把他的話放在手上了。
當時的一巴掌,她可是用盡全力。
藏隱回過頭,正色看著她︰「你是如何見到我爹的?是司璧帶你去的?還是」
絳顏見他的眼目有幾分嚴厲,也跟著認真起來︰「我無意中看到寧媽媽給他送飯,好奇之下,就在寧媽媽離開時,自己跑進去的!」
藏隱雙手握緊成拳,然後,又松開,許久,才道︰「我要去救他!」
看吧!看吧!
她就知道會這樣!
絳顏此刻更後悔把靈淨引到竹泉。
當時就不該太好心!
絳顏爽快答道︰「救!當然要救!不救你是不會離開的!也不能安心離開!」
「救我爹,還需要在司璧身上找到開玄鐵鎖鏈的鑰匙!」藏隱提到司璧「小說領域」,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碎尸萬段。
絳顏揚眉,小心翼翼問道︰「難道你的仇人是司璧?」
她記得余正說過,藏隱的仇人.權勢滔天。
可是,司璧只是右相夫人,掀不起大風大浪才是。
該不會是司璧的姐姐皇貴妃?
藏隱淡淡說道︰「她只是其中一個。」
他看眼絳顏︰「你該不會在擔心她的安危吧?」
絳顏‘嗤’的一聲︰「你想對她要殺要剁,我都沒有意見,甚至可以替你補上幾刀!」
藏隱眼底冷意淡下許多︰「她扶養你近十年,難道,你對她沒有任何之情?」
絳顏還真不知怎麼跟他解釋。
若是以前的‘絳顏’,也許會擔心司璧,可她不是以前她,她對司璧沒有任何的感情。
「我只能這樣跟你說,要我在你跟司璧之間做出選擇,我選你,不會選她!」
余正突然‘ 哧’笑出聲,忙彎身撿起地上的碎片。
藏隱唇角隱隱勾起一絲笑意。
「事情都說清楚了!那明日起,你就專心把我要的衣袍都制好,不然,我們就算救出你爹,也只能受困于密林之中。至于你爹的事情,我去辦就行了!」
藏隱忙道︰「你一個人去救?」
「不是還有靈淨還有那個妖咳,闢親王嗎?有他們在,肯定能把人救出來。」
藏隱安心點點頭,拿起畫像好好的再看上一遍。
絳顏看著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便問道︰「藏隱,你有沒有娘子?」
她記得絳天說過,即墨斕把人皮面具贈給了他的姐姐。
可是,人皮面具在藏隱的手里,那麼,很有可能是即墨斕的姐姐送給藏隱的。
他姐姐把這麼珍貴的東西送出去,與藏隱的關系必是十分親密。她的話剛落,隨之,‘嘶’的一聲,藏隱手里的畫像猛地被他撕破一條縫隙。
他不禁心疼起來
「咳!咳!」余正突然不停的咳了起來︰「姑娘,你剛說什麼?」
絳顏奇怪的看著他們︰「我問藏隱有沒有娘子!」
「你姑娘,你該不會是」余正突然激動起來。
藏隱趕緊道︰「有!我早已經娶妻!」
他目光露出幾分難為情之色︰「而且,我還很愛我的娘子!」
隨即,趕緊補充說道︰「今生,我不會再娶任何人!」
絳顏伸手搭在他肩上︰「真是好男人!可是,你娘子在哪?」
他娘子要是即墨斕的姐姐,豈不就是公主?而他就是附馬爺?
那就難怪他會得罪權勢滔天的人!
絳顏微微眯起眼目︰「她該不會是嫌棄你,而丟棄你不顧吧?」
「不是,她」藏隱目光轉看余正。
余正忙接口道︰「她死了!」
絳顏露出歉意︰「既然逝者已逝,你還可以另娶」
余正又趕緊改口︰「她也不算死!」
絳顏被他們弄糊涂了!
「到底有沒有死?」
余正解釋道︰「姑娘,事情復雜!老夫只能跟你說,以大人的身份根本無法跟她見面!」
絳顏想到藏隱現在是奴隸,而且,還帶著面具,的確有許多諸多不便的地方。
「天色不早,都早點休息吧!」藏隱趕緊出聲說道。
絳顏點點起頭,起身回自己的房洞里。
余正見她一走,大吐一口氣,伸手擦去額上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