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算大的雪早已融化了,幾聲辭舊迎新的鞭炮也已響過了,由兩個人背著一張破蚊帳,前面系著個掉了漆的木獅子頭,幾個人敲著打著吹著,你包了1塊2毛錢紅包就跟你來一場,沒有紅包就隨便來兩下完事的,如果還加一包煙,「獅子」就在地上打個滾兒的獅燈也玩過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學校要開學了。
回顧一下,多勞大年初一就在柳枝家與柳枝一起「平起平坐」的學習,真是足不出戶,晚上燈光輝煌到半夜。初二白天依然足不出戶,晚上燈光如昨。初三的下午,一支為不漏掉兩戶人家共2塊4毛的紅包,還美其名曰恭賀新春家家發財,不惜走到沖的盡頭,來到上閂子屋場的獅燈隊在堂屋里且舞且唱且敲且吹時,多勞和柳枝走出來只看了一半,就縮進里面「平起平坐」了。初四他們就上山砍今年的第一擔「發財」柴,柴 子周圍還圍著一條條雪的「圍巾」嘿。當天的砍柴是半曰制,下午書房,晚上書房又燈光。初六砍柴全曰制,晚上書房燈光如常。初六的「工作」表一直沿用到開學的前一天。
砍柴是應付目前,學習是學了將來,為了「還子彈」的誕生,就要奮不顧身,在他們的思想里就這麼堅決、徹底、簡單。
就像今年換了去年了一樣,學校里的老師也換了,講古文的丁老師走了,新的班主任冬老師來了。在開學的第二天,冬老師把多勞叫到辦公室,將她和丁老師去年那就像兩親家一樣的私下交接的所有談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多勞,並語重心長地和他說︰「起碼一點,你不要辜負了丁老師對你的期望。只要你努力,你的前途就會無量!」
李多勞當著冬老師的面就放聲大哭起來。沒有這個講古文的不究真假的糊涂老師把《我在新的學習階段》在講台上搖呀搖的念,把他「逼上梁山」,他的作文成績怎麼會好啊,作文成績不好又怎能進「寫作班子」,不進「寫作班子」怎能進辦公室,不進辦公室又怎能踫上那塊報紙,不踫上那塊報紙又怎能想要搞「還子彈」,不想搞「還子彈」又怎麼會想要把數學成績趕上來?「嗚……」你臨走時還那樣牽腸掛肚,猶似白帝托孤!「嗚……」
這個學校里在新的一年里有新的奮斗目標的同學當然不會是李多勞一人,王橫就是其中的一個。王橫不是十七歲就是十八歲了。他也有他新的一年的計劃,目標,他的把握比李多勞的還要足。
王橫寒假里的第一次見到他爸爸的第一句話是︰「我和我們班上的錢柳枝在談愛,李四清說她媽媽很想要她教書,你能叫她教書嗎?」
「談愛?你們談好了嗎?」他爸爸的腦袋有點偏了。
「談好了,我找過她,她臉鮮紅的。」
「她會有初中畢業證嗎?」
「會有,她是班長!」
「她是班長……到時候我寫個紙條子給公社文教辦,給他們個指標,叫大隊書記把她推薦一下,讓她當耕讀教師。」
給她個「紙彪」!王橫高興得跳起來。
天空藍得令人發醉,不知道上面到底還能鑽進去多深。在這樣的天底下,容易產生好心情。王橫穿的衣服像今天的天空一樣的干淨,心情也一樣的開朗,他走得很急,不過身體太胖,本來應該連蹦帶跳的。一到學校他的第一項工作就給了李四清一塊巧克力。一邊塞給他一邊對他說︰「這樣的東西要局級干部才有吃嘿,我爸爸說的,上面發的過年人情嘿,叫‘曉得粒’」
既然是局長才有吃的,那未里面盡是維生素,或者微量元素,或者專門補腦子的什麼東西。肯定是專門補腦子的,王橫說了要給他寫情書,頭腦清醒,才好幫他寫。其實他不給他「曉得粒」他也會幫他寫的︰他們一談愛,說錢柳枝準備嫁給李多勞的謠都不要去闢了,省了他一份心事。
王橫一種很大方的樣子將厚厚的一疊上面印有紅色的「材料紙」字樣的材料紙往李四清課桌上一丟,無聲的說出了「寫完了剩的我不要了。」
四清堅定地只做真正的執筆師,怎麼寫全由他自己口里出。而王橫一定要他全包三十六,不然我要你干什麼呢,有一句話只是沒有說︰那「曉得粒」和剩下的材料紙是干什麼的?
李四清投降了,王橫讓步了。以王橫為一,李四清為二的寫作班子成立了。開頭一個「親愛的」,是少不了的,然後寫錢柳枝的名字,這容易達成共識。然後王模說︰「我爸爸是教育局長」。四清說︰「這個要寫在後面好些」。王模說︰「不行,先不寫這個她可能不會看下去,她就不會嫁給我了」。然後四清問︰「寫你爸爸是正局長呢,還是副局長呢」。王模的腦殼橫晃直晃,好像答案就放在腦殼里,讓他把它晃出來,很久才從腦殼里晃到口里︰「怕是副局長」「副局長行嗎?」「爸爸說他寫個紙條子給公社文教辦,給他們個「紙彪」,大隊書記推「箭」一下就行。」
李四清聰明,不寫正局長,也不寫副局長,寫個王局長,這樣穩當。王橫直拍手板,「曉得粒」沒有浪費。王橫還樂滋滋地不容置疑地對四清說︰「我自己也會去教書,兩公婆都教書多好,可能就在這個學校里教。」
晨自修的鈴聲響了。上學雖然來得早,可是信還只是個開頭。
四清看了一下教室門口︰「老師還沒有來檢查,你快些把你的意思講出來,我上課都偷著幫你寫完,午間自修之前交給你。」
王橫就把他想了一個寒假所擬的情書內容講完了,四清好像一個醫生在把脈之前認真听完病人的病情訴說一樣,頭抬上去望著教室的室頂,似在把王橫說在空氣里的話吞進肚子里去。
四清「吞」完了,王橫正準備離開,冬老師進來了,王橫的這種有如一只蝦子一樣彎在別人桌子上正在伸上來準備走開的動作是最搶眼的,冬老師不是丁老師,一眼就發現了他,正要發聲,見是王橫,把話吞了回去。
校長在丁老師任班主任時,誨汝敦敦地告訴丁老師王橫的父親現在調到了縣教育局當副局長,你要知道怎麼做他的老師。冬老師在校長告訴她由她任這個班的班主任時,校長除對她重復了他對丁老師說過的話,還加上「你不好好對待王橫同學,就等于不好好對待自己。」
錢柳枝看見老師進來,也看見了王橫從李四清的座位邊慢慢離開,見老師只是望著他而並沒有說什麼,她也就不說什麼。
王橫見錢柳枝在望著他,他也就格外用力地望著他,心想她可能已經猜到他在寫情書給她,在焦急地等待嘿。
在時間上是一言九鼎,按時交卷,情書寫得不長也不短,共兩頁,在數量上正合王橫的要求。四清見王橫整體上有著滿意的樣子,心里也暗地高興。從材料紙上說,這一疊紙他數過了,不折不扣地有100張,他賺了得98張,98/100的利潤;不,工資;不,人情;不。高報酬。
王橫從第一行的第一個字看起,上面的字,有如一個人去遠方旅游看游客一樣,認識的少,不認識的多。但當他看到一個「指標」的地方,覺得李四清的寫別了,應該是「紙彪」而不是李四清的這個什麼。爸爸說的這兩個字他是認識的。爸爸說寫張紙條子,看,這材料紙上不是明明有個「紙」字嗎,走到哪里去?幾年前有個**掉在蒙古的溫都爾汗,那個「彪」字他見過好多次,也寫過好多次,他是記死了,又走到哪里去?寫錯了字是丟人的,于是,他堅決要四清改過來,四清和他爭得昏了頭,也認為可能自己確實寫錯了。就給他把「指標」涂黑,改成「紙彪」。
王橫滿意了,把情書折好,放進口袋里,手在上面拍了拍,就像一個很想結婚了的人,終于從民政局的櫃頭上領到了一張結婚證。什麼時候給錢柳枝呢,按照四清的說法,放學出門時,偷偷地塞進她的書包。她不是等得很急嗎,現在就應該給她。想了一陣,不知為什麼,決定還是放學時給她。
這幾節課怎麼這麼長,他恨不得告訴他爸爸,學校見他要交情書,這幾節課就故意拖這麼長。
世界上最難挨的時間終于挨過去了,放學了。這時他還是修改了四清的方案,作出了一個重大決策︰直接交到她手上。于是,出教室後,他三步追上柳枝,口里叫著錢柳枝,手把那兩張材料紙遞給她,似乎這是他們兩人的共同的東西,今後由她來保管一樣。可憐那份情書,在這幾節課里,被他伸進口袋里的手,揉搓得皺巴巴,油漬漬的,看上去是一份很舊了的情書,舊得可以算是一件文物了。
這是什麼東西,柳枝莫明其妙,可能是他擦了鼻涕的紙,用來侮辱她,她準備丟掉,可是又想,她是班長,可能他是拾金不昧來交給她,里面還有什麼東西?一打開,一行字出現在她眼前︰「親愛的錢柳枝」。呀!這是什麼?她也沒有往下看了,自然地眼楮在人群里搜索,不用說,她是在尋找多勞。
多勞已經走在前面了,自從高三戀愛被開除兩個學生的事件出現後,她和多勞就在機耕路與進沖的小路口設定了一條「三八線」。「線」的這端他們兩人是路同陌人。現在就顧不得了,或者忘了,她追了上去︰「多勞,你看看!」
柳枝破了這個近來的規定,多勞小小的吃了一驚,柳枝把兩張材料紙遞給他,他接過來,上面的字體他有點熟悉。柳枝的腦袋插到了多勞的胸前。寫字的人在紙的方面是很富裕的,像是大面積的土地上稀稀地植著樹苗,多勞不禁念了起來︰「親愛的錢柳枝,我的爸爸是縣教育局的王局長,我的爸爸會給公社和你一個紙彪,你初中畢業後就可以教書,你媽媽想要你教書,你就可以繼承你媽媽的遺志了。我初中畢業以後就有二十歲了,你還沒有到結婚年齡,我爸爸是教育局王局長,他跟結婚局長講一聲就行。我也會來教書,我跟你做兩公婆,一起來教書,就到這個學校里教書,大有作為。王橫。」
多勞笑了起來。見多勞笑了,柳枝也笑了起來。
柳枝鍘著身子在走路,她一邊走,一邊在尋找王橫,她對多勞說︰「我要退給他。」
「退給他做什麼,你讓他就像石頭打在海里。」
「那我去寫一封罵他一頓。」
「你寫做什麼,和他認真,就降低了自己。」
「怎麼辦呢?」
「說了,就像石頭打在海里。」
「那我去告老師?」
「這個可以考慮,明天再說。」接著多勞又說︰「這是利用他父親的權力,天真而愚蠢地行騙,罪名成立!而且略帶強迫姓。」多勞不但作文水平提高了,而且還到法律里面去走過幾回。
柳枝無言了,不知她在想些什麼了
多勞說︰「回去不要告訴你媽媽,特別不要讓她看見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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