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照耀的初冬的大地,暮鼓晨鐘之聲透過有些陰郁天空,彌漫在整個兒北京城的上空,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立冬日,然而對完顏杺而言,這一日終究還是躲不掉,那一絲絲的惶恐,心底深處溢出的恐懼,足以讓她徹夜未眠。
抬頭望著那微微透過窗戶紙,灑進來的點點橘色的光芒,完顏杺團著身子,蜷縮在床榻的一角兒,心頭一片空白,竟好似在瞬間失去了所以的感覺。
這一天還是來了,終究是來了,她還是逃不掉,躲不過!自嘲的笑了笑,眼眸處透出一絲冰冷的決絕。
「小棠,伺候我梳洗吧!」完顏杺輕聲說道。
早已伺候在外的小棠,點頭應了一聲,說道︰「是,小姐」
梳洗完畢,換上那身兒水綠色的旗裝,梳了個簡單的小把子頭,小棠又為完顏杺帶上翠柳耳墜子,羊脂白玉的簪子也規整的插在發髻之上。
上上下下的看了看,小棠這次微微一笑,說道︰「好了,小姐看著可還有不妥當的地方?」畢竟這次入宮是去見德妃娘娘,比之上次入宮選秀,更要用心細細裝扮才是。
完顏杺連銅鏡都懶得看上一眼,只是淡淡的說道︰「嗯,沒什麼不妥,金姑娘呢?」
「一大早就去熬藥了,想著也快回來了」小棠說道。
正說著,只听門簾子一響,隨即輕輕的腳步聲起,金小魚說道︰「姐姐,這藥以及熬好了」
「小棠,你廚房一趟拿些蜜餞過來,也好送藥」完顏杺淡淡的說道。
「是,奴婢這就去」小棠福了一福,說罷便匆匆去了。
完顏杺輕嘆一聲,自暖閣出來,見金小魚站在桌子前,那上面端端正正的擺著一只青色花邊兒的小碗,里面的藥湯冒著淡淡的熱氣。
完顏杺慢慢走到近前,緩緩坐在凳子上,伸手便要端起桌上的藥碗。
金小魚卻是搶先一步按住了完顏杺的手腕,盯著她的眼眸,沉聲說道︰「姐姐可要三思啊,這藥喝下去,那便無可挽回了!」
完顏杺嘴角一抖,看著金小魚說道︰「妹妹認為姐姐還有其他路可走嗎?」。
金小魚怔了怔,望著那眼眸中的冰冷決絕,不自覺的松開了手掌,任由完顏杺端起藥碗,眼睜睜的看著那碗湯藥,就這樣被她一飲而盡。
有些辛辣苦澀的味道,讓完顏杺擰緊了眉心,不過是一碗湯藥而已,又怎比得上她此時此刻心中的苦?
「大約多少時辰會發病?」完顏杺撂下藥碗,低聲說道。
金小魚抓過完顏杺的手腕,眼眸眨了眨,說道︰「照脈象看,估模著該是午時左右……」
完顏杺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好的很,午時想必正好是用膳的時候,挑在這個時辰發病,再好不過!」
「不如讓妹妹陪姐姐一同進宮吧,多少可以有些照應!」金小魚放開完顏杺的手腕,有些擔憂的說道。
「不必,一來,這不合規矩。二來,容易惹人懷疑,若蘭陪我去即可,妹妹就留在再府中候著吧!」完顏杺說道。
「可這藥性猛烈,我若是不跟著去,到時候姐姐怕是要多受些苦楚」金小魚說道。
完顏杺沉吟片刻說道︰「妹妹莫要憂心,宮里太醫一大把,雖說事發突然,可想必不至于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你安心在府中等我回來就是「
「可是……姐姐這一去,若是出了什麼岔子?妹妹委實放不下心」金小魚眼眸一沉,說道。
完顏杺伸出手掌,握住金小魚的手,說道︰「妹妹放心,姐姐早有準備,今日之事,只要一切能盡如所願,姐姐什麼都不怕」
金小魚垂下頭,默然不語,片刻之後,抬眸微微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妹妹便在家中靜候姐姐回府」
若蘭此時匆匆進來,身子上海帶著外面的些許涼氣,低頭說道︰「小姐,馬車已然備好了,大夫人說是要送送小姐」
完顏杺點了點頭,說道︰「告訴額娘,我這就過去」
見若蘭應聲走了,完顏杺才站起身子,心中想著喜上眉梢的額娘,她哪里知道,自己這一去並不能飛上枝頭,為完顏府光耀門庭,反而是會給她今後的日子添上不少的麻煩……
默默的走到門口,果然見大夫人穿著厚厚的斗篷正站在那里,見完顏杺來了,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之後,才滿意的笑著說道︰「額娘的杺兒,果然是愈發漂亮了」
心中一酸,想著自個兒如今這個做法,委實對不住眼前站著的這個女人,眼眶不由得紅了紅,伸手環住大夫人的腰身,將頭緊緊靠在大夫人的肩頭,輕輕說道︰「額娘……」
大夫人只當是完顏杺耍些小女兒情懷,對于今日見德妃娘娘,心中有些不安罷了,也未細想,伸手溫柔的拍了拍完顏杺的肩膀,說道︰「杺兒,那麼大了還撒嬌,好了……快些起程,莫要誤了時辰」
完顏杺輕輕點了點頭,事到如今,這宮進也得進,不進也得進!今時今日,她是沒有了任何的退路,只能孤注一擲,為自己拼個未來!
事情的發展若是事事如人所料,那人就是神,二不能稱之為人了,在人生之中,總有一些人,一些事兒,會在你猝不及防之間,突然大喇喇的出現在你的面前,使得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無比復雜。
自從踏進了紫禁城的大門,完顏杺就覺得仿佛是一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對于未來即將到來的病發,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即便是再害怕,後果再嚴重,也比不上被康熙指給十四爺來的讓她心痛,比起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她寧願選擇纏綿病榻。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永和宮近在眼前之時,第一個見到的竟然是一臉倦容的四爺,當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時候。
完顏杺只覺得心中一滯,呼吸竟好似要停止一般,瞳孔刺痛般的縮了縮,片刻之後,才垂首福了一福,說道︰「完顏杺見過四爺,四爺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