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皓並不急于反駁，他用自己鷹一樣的目光盯著說話的渾富康，听他滔滔不絕地大講吐谷渾的發展歷史……
「我吐谷渾先祖，因二部馬斗，怒而去于萬里之外，西晉末，西遷到枹罕，後擴到西北各地，征服羌、氐部落，鄰族稱之為阿柴虜或野虜，一直都是逐水草而居，戰則上馬，休則牧牛羊，閑則進馬市，何時用過虎符領兵，可汗一聲令下，我們從來都是一馬當先。」
曦皓的雙手在龍御之上慢慢地攥起來，表情平靜地听渾富康滔滔不絕地講著這些陳年舊事。
「渾富康，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的改變了，吐谷渾經歷那麼多次叛亂，可汗九死一生，沒有約束的人馬是烏合之眾，沒有戰斗力啊。」老態龍鐘的托布雷聲音洪亮地反駁著年輕的渾富康。
「托布雷爺爺，您還挺新潮啊！」渾富康尊稱著托布雷，神情里卻帶著略有嘲諷的神情。
托布雷抖著手杖，指指渾富康的綢袍，「渾富康，小狗崽子，學習人家好的，有何不可？你穿的不就是大唐的綢裝？」
眾人一陣哄笑，「哈哈哈！笑死我了。」
「哈哈哈——姜還是老的辣，哈哈哈——」
渾富康臉紅了，「這不一樣，托布雷爺爺，您以前不是也堅決反對唐裝嗎？這一點，我們年輕人不強求，穿著打扮可以隨潮流，生活習俗是民族的根本，不能隨意改變。」
一個氏族長接道，「渾富康，你的回答是自相矛盾的，一切都在改變，大唐的民俗也影響了吐蕃，吐蕃之所以強大，得益于大唐的技術。」
曦皓默默地听著這兩個氏族長的爭論，不表態，只是鼓勵大家各舒己見，「大家都說說你們的看法，不必顧慮，大膽進言。」
「虎符之說已經過時，大唐也不用這個辦法了。我們為什麼要用啊？」
「你是怕你的那五千兵馬不再歸你指揮吧？放心，我們的比你的多。」
「這倒也是，不過，君侯虎符之爭在漢族也由來已久，我們何必重蹈覆轍？我適應不了這個變化。」
慕容復抬高音量，大聲笑道，「哈哈哈，渾富康，你連婚俗都在學習漢族，其他還有什麼不可以改變的？」
渾富康听到這句話，羞愧難當，啞口無言，他的確是學習了大唐一妻一妾，而不是吐谷渾的一個正妻。
「我——我同意虎符，我也——也就是說一說罷了。」
曦皓感動地看看復弟，其他族長因為渾富康的踫壁不想多事兒，紛紛同意道，「可汗，虎符之事我們贊同，您盡管放心去做，吐谷渾需要團結一心。」
「我同意。」
「我也同意。」
「只要是對吐谷渾有好處的我都同意。」
呼延雷震和托羅生，次旺也都紛紛站出來，表示支持。
曦皓在觀察很久之後，終于說，「如此說來，大家都是同意虎符的，那麼虎符之事就這麼定了。」
吐谷渾是氏族長議事制度，與中原很不同，每次議事對于年輕的曦皓都是一種考驗，這些族長中，有親唐的，又有親吐蕃的，還有親匈奴的，更有親東突厥的等等不一而足，為了通過一項為國為民好政策，曦皓往往要動很多腦筋，下大量功夫在議會之外，像今天這麼順利的，還是他繼位以來的第一次……
「如果沒有什麼異議，今天就到這兒吧！散會。」
氏族長們魚貫而出，臉上沒有反抗，沒有興奮，也沒有議論，這不是好事兒，曦皓敏感地發現了異常，他不動聲色……
「慕容復，你留一下。」
「是，可汗。」慕容復答應著，以為曦皓會問他一些關于都蘭受傷的事兒，心里有點兒緊張，用眼楮的余光看著哥哥目送各位氏族長離去……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曦皓問留下的慕容復，「復，你認為他們心里服了嗎？」。
「沒有，也許有更大的陰謀。」開門見山，沒有躲閃，與自己不謀而合。
「復弟長進了，能夠看出吐谷渾貴族們的心腸，不簡單，好樣的。關于今天之議，你有什麼看法？」
面對曦皓的贊揚，復沒有欣喜，只有擔憂，他擔心吐谷渾再一次血雨腥風，迫不及待地說，「回可汗，表面上的渾富康不足為慮，最可怕的是那幾個狄族首領，他們好像另有所圖。」
曦皓有些急迫地問，「你是說他們想重新拉起山頭，建立獨立山寨？這他們沒有這個膽子吧？」
「不然，可汗，虎符之爭就是軍權之爭，他們願意把山寨的一切都交給我們嗎？也許暫時的臣服可以，但骨子里他們是想反叛的。」
曦皓走下龍御，來到弟弟身邊，「難道他們還想月兌離吐谷渾不成？」
復接過哥哥遞來的密信，回答，「不是沒有可能。」
「復弟，看看這封密信，是匈奴可汗送來的，他們的確有反意，雖未明說，但是跟匈奴可汗要牛羊，已經說明他們的心腸。」
慕容復認真讀著信，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罵道，「喂不熟的豬狗，每年我們給他們這麼多牛羊，他們還是要反叛……」
曦皓用欣賞的口吻說道，「復弟，你真長大了，朕要委你重任，我們兄弟齊肩，哪有攻克不了的堡壘啊！」說完，抱住復弟單薄的身架兒。
慕容復回應哥哥的擁抱，「哥，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父汗現在身體欠安，如果他健壯，肯定也希望能幫您一把，正像我一樣。」說著，復把密信遞給曦皓。
「是啊，父汗，身體不好，我們要好好照顧他。」曦皓眼光里閃過憂慮不安，他真擔心父汗的身體。
復看出了哥哥的擔憂，他又何嘗不擔心啊！父汗的身體太差了，他很快整理好情緒，說，「哥，听說王鵬舉帶領軍隊修橋築路，對這樣的功臣要好好重用啊！」
「回來，朕賜他一個宰相之職，可否？」
「弟認為不可，過高的封賞會讓吐谷渾的氏族長反感，現在虎符事大，先把軍權收起來再說，等這些穩下來，就可以封賞功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