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放晴,籠罩在玄菟郡上空的陰雲終于退去。
這一次,玄菟郡不僅打退了高句麗五萬大軍的進攻,更是與如今在東北地區勢力正如日中天的奉天軍搞好了關系。
不僅得到了奉天軍不會侵佔玄菟郡的保證,更得到了他們願意協同防御的安全盟約。
一時間,困擾了玄菟郡人民數月之久的迷茫感一掃而空,整個玄菟郡都陷入了狂歡之中。
與外面的狂歡不同,太守府房內卻是愁雲密布。
參加完歡慶儀式的姚光將自己關在房內,陷入了深深的焦慮之中。
他這次力排眾議,尋求與奉天軍合作,成功打敗了高句麗,固然為他在玄菟郡民間百姓中贏得了巨大的聲譽,但同時也使他陷入了勾結叛匪的尷尬境地之中。
如今他不得不思考該如何向朝廷解釋這次戰役的成敗得失,甚至手中這份報捷的奏章都已經成了一份燙手山芋。
思來想去,姚光卻恐怖的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與奉天軍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如今他的安危不僅不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甚至不在朝廷的控制之中。而在于奉天軍究竟對朝廷是一個怎樣的態度上。
若是奉天軍願意歸降朝廷,自己不但無事,甚至可以得到一個詔安之功。可若是他們想要割據一方,那自己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死,要麼與奉天軍聯合一起造反,還是死。
而且現在已經不是他本人無法得到朝廷的信任,就連他最寵愛的長子現在也正在奉天軍中听令,與他們並肩作戰。
朝廷若是怪罪下來,那就絕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很有可能將罪及他的整個家族。
想到這里,姚光的額頭已經布滿了冷汗,連貼身的內衣都已濕透。
不過,令姚光略感安慰的是,看奉天軍的舉止,已經有了接受朝廷招安的跡象,否則他們也不會為了交好玄菟郡,而與高句麗這個東北強國開戰。
至于奉天軍宣揚的為了民族利益一說,姚光是嗤之以鼻的。在私人利益受到侵害時,有多少人會選擇保護所謂的民族利益而放棄自身權益,更何況這群人還只是一群叛軍而已。
如今以他們一郡之地,要面對塞外各民族之間的復雜關系,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承認,無疑會使他們在遼東的根基更穩。
所以在姚光看來,奉天軍是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條件的。
而他也將成為奉天軍與朝廷之間的牽線人。雖然這有可能會進一步壯大奉天軍的實力,但現在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現在最主要的就是給奉天軍一個合法的身份,使自己與他們的合作更加名正言順。
這樣即使將來奉天軍真的再出現什麼紕漏,他也可以推月兌自己的行為都是已經得到朝廷的同意的,至少懲罰時會因此降低一些吧?
想通了這點,姚光不再猶豫,提筆在自己的奏折上開始揮毫。不一會兒,一片洋洋灑灑數千言的報捷文便完成了。
在這篇文里,先是慣例的一大通的恭維話,然後才是報捷的內容,接著又提起遼東郡奉天軍的簡略情況,尤其是夸大他們希望報效朝廷的意願,同時希望朝廷能給他們一個封號,讓這些人去與高句麗拼命,為大漢保守邊疆等等。
字里行間都透漏著提朝廷出謀劃策,采用以敵制敵的對耗戰術,削弱奉天軍和高句麗實力的意思。
姚光寫完後,又仔細復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方收了起來。
似乎是害怕自己會改變主意一般,姚光立刻命人快馬加鞭將此奏折送往京師洛陽。
而他本人則在玄菟郡太守府內坐等朝廷對自己命運的宣判。
不過恐怕讓姚光意想不到的是,他的文送入朝廷後,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沒有了下文。
那是因為此時的朝堂上,各方大佬們,都已將目光投入到另一件事情上,那就是皇甫嵩回京之事。
皇甫嵩這次回京可不是什麼立功受封,而是被押解進京的。
說來可笑,年前皇甫嵩還是國家的救星,人民的英雄,而這還不到半年時間,他竟然就變成了階下之囚。命運之離奇,當真令人嘆為觀止。
原來今年早些時候,北宮伯玉等人入侵三輔,朝廷為了收回皇甫嵩的權利,便詔令剛剛做冀州刺史不過數月的他立刻回鎮長安,為皇家守陵。
皇甫嵩不敢違抗皇命,急匆匆的趕到長安後,卻無奈的發現他此時已然無兵無將,面對聲勢浩大的西涼軍,只能暫避鋒芒。
而此時,十常侍又聯合起來,想要收皇甫嵩為己所用,張讓故意向他索賄五千萬錢。想要試探他一番,若是皇甫嵩同意給錢,則表明此人可以被他們利用。
奈何,皇甫嵩嚴詞拒絕了他們。
十常侍在明白了他的心意後,立刻上靈帝,以他連戰無功,耗費錢糧為由,將其彈劾。
靈帝早已對皇甫嵩的強大軍功忌憚不已,以前他任冀州刺史,手中有錢有糧有兵,靈帝還有些顧及,不敢動他。如今皇甫嵩既已離了冀州老巢,那他就像是一只沒牙的老虎,靈帝哪還會顧及,當即下令,將其革職查辦,收押回京。
此次十常侍對付皇甫嵩的行動,自然也引起朝廷內一些正直士大夫的不滿。奈何平時與十常侍一直對著干的那些所謂「清流們」,這一次竟然集體選擇了沉默,任由皇帝對皇甫嵩的判決生效,其中意味,著實耐人尋味。
于是一代名將皇甫嵩就在這樣荒唐的理由下,不僅左車騎將軍印綬被收回,連他的封戶也一下子收回了六千多戶。
使堂堂一位萬戶侯爺不到一年時間便成為了一介都鄉侯。
隨著皇甫嵩的黯然下台,各種勢力再次粉墨登場,開始爭搶西安大軍的統帥之職。
于是,世家,宦官各出奇謀,都想要把自己的人推到這個職位上去。
面對如此錯綜復雜的局面,誰還有心思去理會發生在遙遠遼東的一場小小戰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