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阿牛離家,冷凝霜仍舊如往常一樣每天勤勞干活,以至于讓李月蘭認為那日她冰冷的威脅是一種錯覺。
也正因如此,掩藏在心底的陰影讓李月蘭更加不安。丈夫未歸,留她日日面對陰晴不定的小姑子,提心吊膽之下開始幫忙分擔家務。
這正和冷凝霜的意,她是個懶得主動去找麻煩的人,只要李月蘭別來招惹她,她願意井水不犯河水。她現在首要解決的是盤纏問題,沒工夫跟惡婆娘鬧。
這些日子她一直借上山拾柴打草的工夫,一邊想模清山中地形,一邊尋找賺錢的機會。
如果不是因為她現在還惹不起冷阿牛,她早把冷家豢養的那幾只雞和兔子偷拿去賣了。
可惜在山里轉悠了好幾天,她也沒找到賺錢機會。白東川明明說此山多草藥,她卻一棵藥草都沒找著。唯一值得歡喜的是,在白東川的補藥和日日修煉的雙重作用下,她的身體素質正在逐漸好轉。
一日,例行的進山打草,接近正午,熱烈的陽光透過層層松樹照在她身上,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整片森林都靜悄悄的,唯一的聲音就是腳踩在細密的草叢中,發出清脆的沙沙聲。
遠處的山峰上隱隱傳來仿佛虎嘯,冷凝霜心頭一緊,第八百次祈禱千萬別踫上老虎。據說鹿鳴山上有一只非常厲害的吊楮猛虎,咬死過不少人,就連村里最厲害的獵人都拿它沒轍。
在樹蔭下停住腳步歇了口氣,她直起腰抹了把汗,抬起頭茫然四顧。入目一大片郁郁蔥蔥的青翠色,她忽然有種欲哭無淚之感。
她迷路了!
這幾日她一直在模索這座山,因為記憶力強又不是路痴,前些天每次她都能順著原路返回,這也壯大了她的膽,于是今天,她注定杯具了,她找不到回去的路。
心煩又無奈地嘆了口氣,就在這時,一陣風忽然夾著一股潮濕的水汽撲面而來,竟讓她郁悶的心胸暢快起來。她微怔,有些好奇地背起簍筐,順著那股子清涼一路走過去。
撥開幾乎能有一人高的草叢,前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只見一條開闊清澈的深潭橫亙在眼前,自西向東,碧波森森,粼光瀲灩。冷凝霜很歡喜,心隨著潭水的碧綠而搖蕩。身上被汗水浸濕黏膩難受,剛好有一條清透的水潭,此地人跡罕至,她正好可以好好洗個澡。
村頭那條溪澗也可以洗,可洗澡的太多,她被村人排擠,初次去洗澡還發現原來富貴村有好幾個流氓,總之很多很多原因讓她沒法再去那兒洗,今天剛好能洗個暢快。
月兌光衣服,踏進水潭,鹿鳴山的天氣熱得很快,當冰涼的水慢慢吞噬她的身體時,毛孔劇烈收縮,一陣愜意。她深呼吸,然後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暢快地游了幾圈,才心滿意足坐到水底的一塊石頭上。這個高度剛好讓她完全浸在水里,只留一顆頭。
闔上雙眸仰起臉,清涼的風吹拂過,仿佛吹散了郁結在胸口的所有煩惱。她淺粉色的唇情不自禁勾起,漾開一抹愉悅的弧度。再次張開雙眼,對面高峻而深密的綠壁呈現出一道近乎筆直的線條,甚是偉岸。
咦?
一瞬間,冷凝霜覺得自己眼花了!
因為她看見對面那道峭壁上,離水面約有四層高的地方,生長出來一棵彎曲得很厲害的松樹,那棵松樹的樹枝上現在正掛著一個白色的好像是人形的東西。
冷凝霜嚇了一跳,心髒差點停掉,有那麼半刻鐘,她誤以為自己看見了貞子。那個東西吊死鬼似的掛在樹枝上,好像是雪白的衣服被那樹枝勾住了。他無聲無息地垂著頭,烏黑的長發凌亂地從前面垂下來,遙遙地,只能看清一顆被長發遮掩的黑黑的頭,恐怖效果不用刻意制造就出來了。
一陣風吹過,那東西搖搖欲墜。
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現這麼個玩意兒,就算冷凝霜膽大,也被嚇個半死。傻愣愣地坐在水里,呆了好一會兒,她才終于想明白看清楚也確定了,那棵松樹上掛著的確實是個人……的尸體。
正在這時,忽然,毫無預兆地,她眼睜睜地看著那具尸體隨風晃了一下,緊接著唰地,好似自由落體般,以極快的速度從那棵樹上掉下來。冷凝霜的眼神和心一起,也跟著那具尸體做了一把激烈的失重運動,像在坐大怒神似的。
撲通!
尸體重重地砸進水潭!
巨響過後,濺起了高高的水花,盡數砸在冷凝霜的臉上!
她呆坐在石頭上沒動地方,她又不是打撈隊,沒義務打撈尸體,除非這尸體肯付她打撈費。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很快,那具尸體竟然自己浮上來了。話說尸體會鳧水嗎,她帶著這個疑問,那一刻她其實並沒想太多,但的確是產生了一絲好奇。這絲好奇促使著她,她下意識地游過去。
她握住一只骨節寬大的手,那只手蒼白得仿佛抽干了所有血色,並且冰冷,冷得像一塊冰,順著她的手掌蔓延進她的心。
這感覺讓她本能地產生討厭,眉頭一皺就想放開,然而還來不及行動,那具尸體竟突然動了一下,在她還沒反應過來時,猛地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緊地抓住。她驚詫地看著尸體居然自己撞了過來,那顆黑黑的腦袋恰好靠近她赤果的酥胸。
這一點冷凝霜並沒注意到,因為她看見了對方的臉。這是一個男人,一個身穿白色血衣的男人,濕漉散亂的長發遮住他的大半邊臉,讓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見他沒被掩蓋住的一只眼。
他勉力撐開眼瞼望了她一眼,卻讓她心頭一震。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那是該用什麼詞語來形容的眼神,漆黑、深邃、寒冷、仿佛不見一絲光亮的夜空,猶如啞了色彩的墨玉,淒涼、迷蒙、絕望,了無生氣,毫無感情,這讓冷凝霜非常不舒服。
他是活著的。好似明白她對他構不成危險,他這才閉上眼昏了過去,呼吸微弱。本能地,她排斥這個男人。但出于人道主義,她還是將他拖上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他扔在草叢里。
穿好衣服,她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敏銳的她很快發現,從骨架來看,地上的這個人或許還算不上男人,頂多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于是她又產生了好奇,這絲好奇又促使她走過去蹲在他身旁,端詳了片刻,心也跟著微微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