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整個行宮被一股陰冷的氣氛籠罩,本該是歡慶的新年也顯得十分蕭條冷清,沒了新年的鞭炮喜竹,沒了新年的彩燈歌舞,連路上的奴才來往各宮都顯得行色匆匆,不為別的,就為這宮里發生了如此妖異之事。
那事之後,宮中許久不得安寧,宮嬪之間的氣氛很是古怪,礙于皇後的吩咐,她們也不敢公開談論什麼,私下卻極為避諱皇嗣與惜貴嬪之事,甚至有幾位宮嬪偷偷地從宮外叫來了法師,為自己驅魔闢邪。
那事之後,宮中又傳出了幾件鬧鬼之事,據說是有幾位守夜的侍衛總是在惜貴嬪宮殿附近听見孩童的哭聲,行宮中的井水也無故壞了幾處,那長期打水的地方忽然發臭,水中還飄落著許多可疑的東西。這些事件弄得宮中人心惶惶。整個後宮更是烏煙瘴氣。
宮中人人皆道,惜貴嬪乃是不祥之人,誕下了千年不遇的孤星,還好當日皇上在產房,克住了那魔,這才讓整個宮廷避免了一場滅頂之災。否則,整個大燕就將毀于一旦。
這些日子,永煌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為了此事更是心煩不已,他的一個孩子就這樣沒了,他還不得不為這畸珠留下最體面的葬禮,在新年辦下這白喜事,對于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不祥的預兆,他心中的糾結與痛苦絕不比惜貴嬪少上半分。他已經沒有心力再踏入後宮了。
「王爺覺得……這會是真的嗎?」。璟萱一笑,再到密林之時,感覺已經不似從前那樣恐怖。
「貴嬪心思縝密,定是發覺了什麼。何故來問小王?小王只不過是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罷了。」永陵穿梭在這密林之間,如同騰雲踏霧一般飛馳到了璟萱面前,笑了笑,「何況,貴嬪不是應該比小王更加明白這後宮的格局嗎?」。
這惜貴嬪是皇後的人……她此番流產如果是遭人陷害,那會是誰做的?誰有這樣的膽量去動皇後的人?璟萱蹙眉想著,是太後?可是她何必……
「依本王看,此事應該就是你們後宮的紛爭,不會涉及到前朝和生殺大權的爭奪,畢竟惜貴嬪出身不高,她流產與否,只跟小部分人有關,不會應該不會涉及到前朝。」永陵分析道。
璟萱苦笑,若非進宮,她也不會真正明白皇子和妃嬪的真正價值,她也不會真正懂得她們的價值和生命全在某人一念之間,如今,懂得這一切的她驟然听起,還是會有些許悲涼之感。如此說來,這個新生兒是死得太沒有政治價值了?
「可惜……那個皇子,已經下葬了。本宮只能將大概的情況說與醫女來加以判斷,也不一定準確。」璟萱嘆息道,「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被下毒了,還是慢性的毒藥,會一點一點地傷害她的孩子,讓她的孩子胎死月復中,至于那孩子身上的青光,實在讓人費解。」
這林子里依舊寒風陣陣,說起這個話題,更是讓人覺得森冷無比,璟萱不禁緊了緊身上的大氅,環視了一下周圍的光禿禿的樹木,又瞅了一眼眉頭緊鎖的永陵,看他在深思著什麼,便沒有再說話。
半晌,他只是深嘆了一口氣,「這宮里的招數可比戰場上變化莫測,我可不敢輕易揣測,只是我很擔心,這樣的人在宮中,就算她從前沒有對付過你,如今你聖寵優渥,遲早也會被她盯上。這樣很多事就不好辦了。」
永陵微微頜首,目光之中透著些許苦惱,關心之情躍然在臉上,璟萱不禁紅了臉,頓時有些局促不安了起來。
「本宮……本宮……在這後宮的日子也不短了,這宮里發生了如此詭譎之事,本宮一定會更加小心謹慎!」璟萱趕忙應了一句。
「對了,之前告訴你的那個下人,我已經派人去找尋了,如果能夠尋回他,或者弄清他的身份,西林覺羅家的案件應該就能平反了!」
璟萱一怔,激動地向前踱了幾步,行禮道,「妾身多謝王爺了!」說著,她就伸出手去,差點觸及了永陵,她趕忙中斷了自己常有的這一動作,怯怯地退了幾步。
永陵也略顯尷尬,之後還是輕松地笑了,「何來感謝?不過是本王想和你做同樣的事情罷了。皇嫂在宮中不便行動,臣弟自然是要幫襯著的。」
璟萱微微闔目,心中滿是感念,只听見六王道,「皇嫂,此事一出,恐怕這離宮的日子會迫近了。皇兄最近惶恐不安,據說夢中常見一個紅衣女子,皇兄已經把話傳出去了,說是大燕異兆完全是仙人在指引……」
真是不錯的借口!璟萱一怔,如今前朝後宮諸事繁多,皇上也要離宮去邊疆嗎?
「皇嫂可曾想過,當日皇後嫂嫂明明吩咐過,不許眾妃議論那日產房之事,為何還會有‘孤星’的傳言?這些女子又是從何處听說的?」
璟萱恍然,笑道,「多謝王爺提醒,妾身一定提早做好準備!」
永陵作揖,算是作別璟萱,緊接著飛身而上,消失在無盡的黑霧之後。
璟萱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往回踱步著,她心緒復雜,宮中的日子似是沒有盡頭的黑夜,還好身邊總有幫助自己的人,不至于踽踽獨行在這茫茫夜色中。
不多時,璟萱已經走出了這片樹林,只見婉菊立在了一旁道,「娘娘,快些回去吧!方才玉兒來過,說是閆醫女有急事找您!」
璟萱一喜,心知閆染大約已經了解其中之故,便急匆匆地趕回了宮殿。
剛剛從側門悄悄地躲進了內殿,只見閆染備了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恭敬地在一旁等著璟萱。
「娘娘……」閆染行禮道。
「你可是有了什麼發現?」璟萱激動道。
閆染面無表情,瞥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這些是最普通的菜色,但是拼到了一起,就成了致命的毒藥,連貴的材料都不需要,就可以配出這樣劇毒的東西,下毒的人心思很精巧。」
說著,閆染便踱到了桌邊,擺弄著那些瓶瓶罐罐,那些藍花瓷瓶被一個接一個打開,她將其中或紅或紫的液體倒入了碗中,只見那碗里的東西化成了一灘難看難聞的粘稠物。
璟萱略微作嘔,趕忙躲到了一旁,掩鼻道,「可是這些……這些東西會是惜貴嬪每日的飯食嗎?她難道就沒有任何不適之癥?」
閆染深深地看了一眼璟萱,「精巧之處正是在此,這些不是她每日的食物,而是分散在了每月不同的時間段,再加以經過調和的糕點和水,她的孩子必死無疑。」
「那青光?」璟萱眯起了眼。
「這個……奴婢就不懂了,不過……他們可能用了些道術吧。或者,就是娘娘之前掩人耳目的鬼怪之術。」閆染淡淡道。
她竟然知道!
果然,這些都瞞不過她,璟萱略微緊張後,輕輕一笑,她一直覺得看不透閆染這個人,她的冰冷,她的聰慧,讓她都不像是個普通的閨閣女子。
「娘娘,這種鬼怪之術可不比當初的磷光粉那樣讓人輕易就能夠識別,這個人只怕已經收買了不少人……」閆染道。
璟萱錯愕,月兌口問道,「你最近可有听到天源道長的消息?」
閆染輕輕地搖了搖頭,「奴婢每每去請脈診治,只能得知,這個人一直是在皇上身邊伺候著,旁的人甚少能見著。」
璟萱微微頜首,嘆息道,「你早些回去吧,這些東西別給旁的人發現了,改日,想個法子把這些方法傳到惜貴嬪耳中去,讓她好好思量思量。記得動作小些。」
閆染款款退下,側門驟然打開,一陣冷風拂進,璟萱不禁往屋內躲了躲,她踱到了窗邊,黑夜無月,沉沉的雲壓著整個天空。
這樣的天空之下,藏著無數的秘密,即便是她這種夜行在深宮之中的探索者,也無法參透許多奧秘。
「娘娘,不早了,快去睡吧!」婉菊悄悄地踱到了璟萱身後。
「你去找機會查下最近的出入宮記錄,還有去打探下,究竟哪幾個宮里請來了法師?」
璟萱蹙眉吩咐了一句,便款款踱到了殿中,她裹被睡下,來到光怪陸離的夢中,竟感到了些許安心,每一次醒來都會面對著不同的麻煩,何必再在夢中去傷感?
這一夜,璟萱睡得格外香甜,周圍相助相伴的人給了她安全之感,讓她能夠安然入睡。
次日醒來,永煌便是在璟萱床邊,一臉疲憊之色盯著她,她緊張地起了身,瞧著一臉愁容的永煌,不知所措,就在她正要開口的時候,永煌便附在了她的耳邊道,「宮中快要變天了……朕的意思是前去祭天,然後再帶著你一同去往邊疆。」
什麼?!
璟萱大驚失色,「皇上!」
永煌緊緊地握住璟萱的手,「這宮里已經很亂了,對于惜貴嬪的那件事,朕已經明白罪魁禍首是誰,可是朕……處置不了那個人……朕必須顧及前朝,顧及整個後宮的名聲……朕唯有迎回她……才能讓朕真正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