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上……」文若海見永煌急急地踱了出去,便腳步麻利地跟了上去。
殿外的天,陰霾一片,永煌幾近失神地站在承乾殿的階梯之上,此刻還能能看見不遠處的那團黑煙還未散去。
那里氤氳著的黑暗似是在祭奠著亡魂,城中的那片廢墟,似是埋葬著無數的死者和回憶,她還活著嗎?他眼中含淚激動地跑向了宮門,第一次,有著這麼強烈的想要找到她的欲|望,第一次他這麼在乎除了璟萱以外的其他女人。
「皇上!皇上!」幾位宮人見狀不妙著急地追了上去,死死地跟在永煌身邊。
「皇上!不可!您不可以出宮!」文若海跟在永煌身側卻怎麼也不敢上前攔住永煌。
永煌不予理睬,繼續向前跑著,絲毫不顧身邊的人。
「皇上!不可!」
「皇上!請你別難為奴才們了!」
周圍的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死死地攔著永煌的路,面色恭謹,動作凝滯,沒有絲毫讓步的可能。
文若海忽然撲到了前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抓著永煌的衣襟,「皇上!即便您要出宮也不能這樣啊!奴才為您安排!為您安排,好不好?」
永煌登時大怒,狠狠地將文若海踢到了一旁,「滾開!不許攔著朕!」說著,他便踢倒了攔著自己前方的幾個下人,再次在那青灰色的地面上急速地奔走了起來。
一扇大門處的侍衛立刻騷亂了起來,猶豫著,遲疑著,還是在一聲號令之下,交織著幾十把劍戟狠狠地攔住了永煌。
「放肆!」永煌拂袖大怒,面目猙獰,「誰給你們的膽子攔著朕?!給朕滾開!」
說著,永煌便再度踱上前,想要沖破那刀劍的壁壘。
「站住!」一聲呵斥在永煌背後響起,只見太後一臉嚴肅地站在永煌身後,道,「煌兒,若是哀家攔著你,你是不是也要這樣狠狠地趕走哀家?!」
永煌頓時怔住了,轉過身,眼瞧著神色怪異的太後,作揖道,「母後!兒臣不敢!」這話說得極為勉強,他心中還是想著出宮去那片廢墟,親自找尋那個人……
周遭瞬間靜默了下來,太後滿臉怒氣,無奈地打量著永煌。
「既然不敢,你就給哀家過來。」太後臉色陰沉,「哀家已經派了人去六王那里了,若是你去,只怕會惹出更多的麻煩。」
「母後。為何此事到眼下才告知兒臣?!」永煌不顧周遭情況質問道。
二人靜靜地對峙著,永煌滿眼的憤恨和不解,雖然他明白這後宮里的紛爭和前朝錯綜復雜的情形但是他不懂為何他這個皇帝要被隱瞞至此,且不說那安貴嬪,自己總不能不顧自己的兄弟!
太後眼中氤氳著一抹看不出的情緒,她微微掃視了下周圍的宮人,慍怒道,「你就是這樣在眾人面前同哀家說話的嗎?!」
永煌稍稍冷靜了些,不再多說什麼。任由綠筠姑姑攜了自己的手跟著太後踱回了殿內,此刻的他心情復雜。
待到了殿中,太後款款坐到了一旁,趕走了所有下人才對六神無主的永煌柔聲道,「哀家已經安排了人去診治你的皇弟,準備將他接入宮中好生休養著,你也可寬心了。」
「那麼……朕的孩子呢?!」永煌著急地問道,猛地朝太後那里踱了幾步。
太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滿面悲戚,「那個孩子,應該是還活著,只是同頤貴嬪一起失蹤了。」
永煌失神,此刻的內心已經是一團亂麻。
「煌兒,這頤貴嬪寄住在六王府的事本是宮中機密,可是哀家听聞,會發生如此慘劇是因為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闖入,搶奪皇子,哀家派去的人也發覺了不少身著黑衣的尸體。」太後面色陰沉,嘆息道,「真不知是哪位宮中的妃嬪錯了主意,做出了這種糊涂事,若只是個罪婦,倒還無妨,只是這其中還有剛剛誕生的皇子。如今,皇子下落不明,哀家已經派人在整個京城搜尋了。」
永煌跌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雙目無神,口中念念有詞,「是誰?到底是誰?」
「煌兒,哀家……」太後臉上露出了幾分疼惜之色,不禁握住了永煌的手,「煌兒,哀家以為,不管這皇子如何,你都不應太過于自責,更不能對後宮采取過激的行動。」
永煌一怔,恨恨地瞧著太後慈善的面龐道,「那麼朕能如何?!自己的兄弟被後宮這群女人害了重傷,自己的孩子下落不明,朕還不能發作?!朕這個皇帝是當得有多窩囊!」
說著,永煌便氣憤地站起了身,狠狠地扔了桌上的茶杯,面目猙獰,「是皇後嗎?這是皇後做的嗎?否則誰能有這麼大的膽子?!」
太後深嘆了一口氣,「煌兒……保重身體,如果是皇後,那你就更做不了什麼了。畢竟這捉賊拿贓,咱們沒有證據,何況,皇後是天下之母,若是皇後遭了皇上的貶斥,那麼整個國度都會大亂,若是這樣的宮廷秘事傳了出去,那麼皇家的臉面要往哪里放?」
永煌冷笑了一聲,「那麼朕就能容忍那個毒婦來殘害自己其他的妻兒嗎?」。
「煌兒,若是沒有了這個皇後,那麼下一個就能比她好嗎?若是沒有了這個皇後,後宮會大亂,人心浮動,諸位妃嬪都會爭奪鳳座,到了那樣的局面,還是你我能夠控制的嗎?況且,皇後的母家到底是衰敗了,對你的朝政,你的江山威脅都不大。若是再扶持一任皇後,指不定哪一股勢力會上來,屆時,只怕煌兒你會更為難!」太後分析著利弊,苦口婆心地勸著。
「那麼……若真是她害了朕的皇子,朕還要若無其事?豈不縱容?」永煌冷笑著質疑道,他的雙手背到了身後,一臉凝重,一臉煞氣,恨不得早早滅了宮中那群不要命的女人才好。
若是璟萱成了自己的皇後那該多好?若是她……絕不會出現這樣的差池,若是她……自己會很安心吧?起碼自己會覺得很值得,曾經為了皇位所付出的一切終于是給了她,給了自己心愛的女子,而不是那群女人!永煌暗自思忖著。
「煌兒,不可廢後!但是必須給她們一點教訓,不妨,你就先冷著皇後幾個月吧,起碼讓她知道,你已經起了疑心,你在責怪她。」太後眯著眼,建議道。
永煌會意便道,「這宮中不乏賢良,德才兼備的妃嬪,有些也隨著皇後處理了許久事務了。若是她們不得力,也只能讓母後再操點心了。這回朕就先革了皇後的六宮之權,將皇後禁足半年。旁的事就交給貴妃和其他幾位妃嬪了。就以……大不敬為由!」
大不敬?真是個好理由,皇後向來都是謹守禮教之人,這樣的理由讓人徒生了諸多猜測卻也不好明著反駁,即便是皇親貴冑也不好從中勸阻。太後贊賞地瞧了一眼皇上,道,「這是煌兒的後宮,煌兒想要怎樣,那便怎樣了。有事便直接跟哀家說一聲就好。」
這邊皇上在醞釀著讓皇後禁足的聖旨,那邊就是皇後在鳳儀宮中不安地來回踱步著。
只見若蘭面色緊張,著急地踱步到了皇後身邊,跪倒在地道,「皇後娘娘……」
「你怎麼才回來?如何了?」皇後遣走了身邊的下人,著急地問道。此刻的她只是著了常服,戴著簡單的頭飾,青絲甚至有些蓬亂。
「娘娘,皇上下了旨,將六王和六王府中受傷的人全部接入宮中休養著,皇上似乎對您起了疑心啊。」若蘭緊張不安地答了一句。
皇後大驚,不禁坐到了一旁,喝了幾口茶水,定了定神,「定是太後那個老婦挑唆了什麼。」
「皇後娘娘,那個孽障和那個女人都不見了。」若蘭不安地添了一句,「其余受傷的人都在王府之中,還有幾個您本家的人偷偷地逃回了府,據他們回報,那個女人當時已經難產昏迷了,是怎麼也逃不出去的,那個孩子是早產,身體很不好,按理來說,這兩個最難從廢墟里逃月兌的人……居然……居然都不見了!」
什麼?
皇後喘著粗氣,「他們還來報什麼了?」
「好像……好像天源道長曾經去過那里……也下落不明了。」若蘭戰戰兢兢地回答道。
天源道長?難不成是他搞的鬼?皇後暗自思忖著,若是那個女人失蹤了,那麼定是給人救走了,若是她回來……那麼……
皇後越想越憂心,她回來了,自己還能有好果子吃嗎?她明知道,自己這麼對付她了啊。
「皇後娘娘,不管那個女人是否活著,反正她在宮外,咱們在宮內,這一切大權還是在娘娘手中的,找到了又如何。她是罪婦,再說了,她淪落至此,那孩子還不一定能活下來呢。」若蘭趕忙安撫道。
皇後淡淡地瞧了若蘭一眼,她分析得也有道理,可是自己的內心沒有一刻是安穩過的。
忽而,傳來了輕輕的扣門聲。
「什麼人?」皇後不快地問了句。
「奴才奉皇上之命前來傳旨。」是文若海的聲音。
若蘭得了允便上前去開了門,只見文若海弓著身子踱了進來,拿出了手中的黃絹,念道,「皇後博爾濟吉特氏,天命不佑,華而不實,以大不敬之罪冒犯聖上,自今日起,禁足鳳儀宮,剝奪六宮之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