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風回到病房時安子卿已經走了,他將買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然後用小碗從保溫杯里盛出一碗雞絲粥遞給尹母,隨意問道︰「安先生離開了嗎?」
「嗯。」尹母接過粥,其實根本吃不下,熱氣氤氳著雙眼,她一陣難受,將碗又遞回給秦南風說︰「我讓他離開小雨。」
「什麼?」秦南風怔了怔,抬頭看尹母,她的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皺紋似乎較之前又多了幾條,他能夠明白一個母親疼愛女兒的心,只是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撂下碗,秦南風向外奔去,腳步剛到門口,尹母又開口,「你說你會照顧她一生,希望你能夠做到,不要嫌棄她結過婚,不要嫌棄她生過孩子,也不枉我今日做一次壞人。」
秦南風閉了閉眼,一句話都沒說,繼續向外跑去。
安子卿一個人坐在園子里,眯著眼看著蔫蔫的太陽,指尖夾著的煙頭星星點點,閃爍著微微的光,他只是夾在指尖,任它自己燃燒著。
「輕輕哥哥,你看太陽怎麼那種顏色啊?該選哪種蠟筆啊?」
安子卿腦海里是莫小離小時侯的樣子,紅紅的臉蛋上都是隱隱的汗,她要交第二天美術課的作業,是畫太陽的,她站在太陽底下眯著眼楮觀察了半天,才畫出來,可是怎麼都找不到那時太陽顏色的蠟筆,那時的太陽,嗯,跟現在的一模一樣,模模糊糊,朦朦朧朧。
「輕輕哥哥,輕輕哥哥,子卿,喂,老公……」一個一個的稱呼從莫小離嘴里 出來,有時嬌嗔,有時綿軟,有時凶悍,怎樣的她都有,那麼真實,此刻卻如同過電影一般,一個個的片段,一個個的聲音跳躍在腦中,曾經他們鬧過別扭,曾經他們甜言蜜語,曾經他們瘋瘋癲癲,曾經,曾經……
任何甜言蜜在前面加上曾經二字都變成世界上最錐心的話。
指間微疼,才發現原來煙頭已燃盡,火星燒到指尖上,火辣辣的疼。
扔掉煙頭,他將頭埋在懷里,心里除了無助,無力,什麼都沒有,原來他也會無力的。
在死亡面前,什麼都變得蒼白而無力。
秦南風匆匆跑出來,卻在園子里看到了安子卿,他將頭抱在雙臂之間,他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隱隱的看到他的身體在顫抖。
腳步頓了頓,因為跑動而氣喘的秦南風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良久,他才叫他︰「安子卿。」
安子卿抬頭,眼楮紅的似要滴血一般,臉上竟有淚痕未干,秦南風心里如同有一座山轟然塌了一般,是震憾,他從未想過這樣一個無所不能的男人會哭,還哭得那麼無助。
「對不起。」秦南風說。
安子卿笑了笑,笑容蒼涼,「為什麼對不起?」
「對不起。」秦南風又說,在他心里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導致安子卿和莫小離的分開,「我不會破壞你們,在你有生之年,我願意只做一個旁觀者。」
「與你無關。」安子卿站起身說,「我先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