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木輪磨軸聲,數里可聞。向了聲起處望將過去,但見十數輛大車緩緩而來。由拉車的健騾吃力之態,可見車子所載之物之沉重了。
大車才過穎州,忽見由道旁的樹林之中,躥出數十蒙面人來,一聲呼哨,直向大車撲了過來。
便在此時,卻見由車隊中轉出一騎來,阻住蒙面人的去路︰馬上的騎者乃是一位峨冠博帶的儒土。儒士瞧了眾蒙面人一眼,拱手道︰「眾位朋友請了!眾位手頭若不方便的話,某家自可為諸位解決一二。眾位意下如何?」
一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似是這伙蒙面人之首,他听得儒士之言,仰天打一哈哈,大笑道︰「朋友將老夫等當成叫化子了,隨便一點施舍便可打發了麼?」
「哈哈,在下倒有些不明白了,閣下不為錢財而來,卻又有何貴干?」
「朋友倒說對了,老夫今日到此,倒真是不為錢財,只是想借朋友的大車一用。請朋友慷慨,成全老夫。」
「朋友真會開玩笑!朋友借某家的車子一用,車子上的物事,教老夫如何處置?」
一些笨重之物,料來是不值錢的,棄了不便是了?」黑衣人大笑道︰「大不了多賠你兩個錢便是了!」
「朋友可識得車上是何物事麼?」
「哈哈,不便是一些糧食粒子麼?」
儒士心中一驚,卻也不動聲色,只是微笑道︰「朋友識得車上之糧是派何用場的麼?」
「大人不是去虢州賑災的麼?」
儒士心頭一震,沉聲道︰「原來朋友是識得某家的!朋友既知車上乃朝廷賑災之糧,怎的還要打糧車的主意?」他冷笑一聲,又厲聲道︰「難道朋友識不得劫奪皇糧是要滅九族的麼?」
「哈哈,大人休要裝神弄鬼地唬人!刀尖上討生活之人,哪個不是視性命如卵袋?‘沒有金剛鑽,敢攬細瓷貨’麼?大人忘了‘要劫劫皇上,要戲戲娘娘’、‘拼上一身剮,也把皇帝拉下馬’之言了麼?」黑衣蒙面人不待儒士搭話,便對了同伙喝道︰「還不快去替大人將車上的糧食卸了!!」
儒士听他將話說到這個份上,識得蒙面人非尋常的剪徑強人,而是有為而來。他曉得今日之事實難善斷,又識得對方數十人定是一頂一的高手,自已手下雖有護車官兵數百人,但只怕亦非蒙面人的對手,還是先下手為強的為是!想至此,亦不再講什麼規矩,手中判官筆左右一分,徑向黑衣蒙面人命門穴、赤穴、璇璣穴點來,出招便是殺手。他看似一文弱儒士,但招式施出,卻隱隱的挾風雷之聲,威力自是大極,今又搶了個先手,是以才一出手,便將黑衣蒙面人迫退數步。
黑衣蒙面人似是未料到他功力竟如此之強,心頭一驚,口中發出「咦」的聲,雖是拉馬急避,卻也險險便被點個正著,他驚出一身冷汗來,識得憑已一人之力,實非儒士對手,當下對一紅衣漢子喝道︰「老二,點子硬,並肩子!」
紅衣漢子听得喝叫,卻不說話,拍馬如飛,手中大棍揮動,對著儒士當頭砸了下來。與此同時,黑衣蒙面人催開坐騎,手中雙劍當胸招呼過來。
儒士見二人同時出手,口中發出一聲長笑之聲,拉馬退後一步,避開棍、劍,手中判官筆擺開,施展平生功力,與二蒙面人斗于一起。
二蒙面人聯手,卻是配合得妙到毫巔。一個力大棍沉,招式凶猛,專走陽剛之路;一個劍走輕靈,出手怪異,只施以柔克剛之招。儒士功力雖強,卻也堪堪與二人扯個平手。
此時,另外的蒙面人亦與官兵交上了手。蒙面人個個武功不弱,且是舍命拼斗,大有不得糧車絕不罷手之勢;官兵人數雖是多了些,卻有幾人與人真刀實槍地廝殺過,且又有幾人肯拼了死命廝殺?如此,官兵便遠顯不及了,才交手,便有人斃命倒地。
儒士力斗二蒙面人,雖一時取勝不得,卻也不會落敗。但他拼斗間,听得哀嚎聲不時傳來,偷眼看時,卻見官兵不時有人摔倒于地,心中不由大吃一驚。高手相斗,哪容瞬間?儒士手下一慢,被黑衣蒙面人一劍刺于左腿之上,登時鮮血直流。他身子一趔趄,險險的便要摔下馬來。他雖是識得自已今日定是凶多吉少,但想到自己若丟失了朝廷救災糧車,罪該禍滅九族,又想到便是朝廷不降罪,救災糧運不到災區,不知要有多少饑民做餓死之鬼,想至此,卻也將生死置之度外。見得他不退反進,拍馬如飛,雙筆只取攻式,亦不防身,出招盡是兩敗俱傷之式。他不再分神,又存了必死之心,一時之間,二蒙面人竟奈何他不得。
又斗有半個時辰。看官兵時,除逃跑者,余者皆被斬殺干淨。儒士雖是驍勇,奈腿傷嚴重,失血過多,已現不支之像,身子搖搖欲墜。正自危急,忽听遠處數聲長嘯之聲傳將過來,俄爾,便見數道黃光閃現,七人已落于儒士面前,護他于身後。
七黃衣人卻不言語。只對了蒙面人痛下殺手。七人武功奇高,又配合默契,出手便有蒙面人倒地。又斗一時,除黑衣蒙面人尚自苦苦撐持外,其他蒙面人已盡數斃命。黑衣蒙面人雖是瘋狗似拼命不休,卻也數處負傷,已無招架之力。便在比時,忽見一黃衣人悠忽一掌,向他當頭拍下。
「三弟,留活口!」
「三弟」功力倒也當真了得,听得喝聲,于手掌將觸黑衣蒙面人頭皮之際,硬生生地收回了招式。
黑衣蒙面人听得喝聲,心頭一震,口中大叫道︰「大人,小人有辱使命了!」手腕一旋,倒轉劍尖,猛然插入白己胸膛之中。
見得一相貌溫厚的黃衣人上前一步,對了儒士拱手道︰「大人,在不弟兄來遲,令大人受驚了!」不待他開口,又對一手執褶扇的英俊漢子道︰「三弟,快為大人包扎傷口。」
「三弟」答應一聲,麻利地為儒士上了金瘡藥,又將傷口裹了。
儒士踉蹌地站起身來,深深一揖,感謝道︰「在不多謝七位大俠救命之恩!」話兒一轉,又笑道」「在下若未猜錯的話,七位便是黃氏諸俠了?」
「人言大人謙謙君子,雖是身為朝廷刺史,卻不以官家之勢欺人,只以武林之禮待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相貌溫厚者笑道︰「我等弟兄蒙大人瞧得起,在下覺三生有幸。」
「如比說來,黃大俠是識得在下了?」
「哈哈,堂堂的廬州刺史鄭大人,在下若識不得,豈不枉自在世上走一遭麼?鄭大人為官清正廉明,天不之人,便是婦孺之輩,誰個不曉鄭大人的大名?」相貌溫厚者笑了笑,又道︰「鄭大人,也是咱們前生有緣,小人弟兄偶經此地,便踫上鄭大人遭襲。
「請問足下是黃氏諸俠中的哪位大俠?」
「在不黃巢。」
「哎啊,原來足下便是;‘仁德子’黃二俠,怪不得有如些氣度?請恕在下不敬之罪!」孺士拱了拱手,又有些不安地道︰「在不何德何能,便得黃二俠如比抬愛?黃二俠如此謬贊在下,在不便真正愧殺了!」
「大人莫謙,黃巢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黃巢大笑一陣,又道︰「大人傷勢如何,可能行得麼?」
「黃二俠,區區皮肉之創,在下還是能承受得住的!」儒士笑聲朗朗。
「大人,救饑勝似救火,大人既然不大礙事,咱們還是盡快趕往虢州吧。」黃巢說話擲地有聲。
「難得賢昆仲如此仁至義盡,但在下卻不敢再勞動各位的大駕,還是在下自己設法去吧。」
「大人如比說話,不顯有些見外、有些欠妥麼?江湖道中,‘義’字為先,還分什麼你我?我等弟兄無事,正欲去虢州一游,只是同道而已,亦非是專為護送糧車而去。再說,大人如比模樣,自認能將糧車運至虢州麼?何況救濟災民,亦並非僅是大人有責吧?」
「如比,便有勞賢昆仲了。今日,咱們只以江湖規矩行事,切莫論什麼官場俗禮。黃二俠不必,‘大人,大人’的稱呼在下,若不嫌棄,便叫一聲‘兄弟’便是了。如比,倒是顯得親近些。」
「老兄真乃痛快之人,如此,我等弟兄便越規了!」
好在押運糧車的官兵雖是逃的逃、亡的亡,但糧車未受損失,車夫亦走失未遠,倒也好收拾,略一整理,便上了路。
黃衣少年道罷當年爹爹七人救護儒士之事,歇了片刻,大聲道︰「鄭姑娘識得家父當年所救儒士是誰麼?」
「哼哼,此人只怕與小女子未有瓜葛吧?」
「未有瓜葛?鄭姑娘大概想不到吧,此人乃是令叔父鄭綮前輩!」
「原來我們鄭家當年欠過黃少俠家人情,怪不得少俠對小女子在救護少俠時所盡的微薄之力不以為意,學我們鄭家功夫亦覺心安理得!難道足下以為殺一人、再救一人,便功過相抵了麼?」鄭雪櫻口啟動,冷笑道。
「鄭姑娘識得劫奪救災糧車的主謀是誰麼?」黃衣少年不管鄭雪的冷嘲熱諷,只顧冷笑道。
「哼哼,小女子識他作甚?」
「嘿嘿,不瞞鄭姑娘說,陷害令叔父的幕後指使者便是這個武姑娘之父、原朝廷京兆少尹武公業大人!」黃衣少年冷笑一聲,出語一字一頓。
「什麼,你說什麼?」鄭雪櫻口發出一聲驚叫,以秀目瞧了武蓮,澀聲道︰「蓮姐姐,他說的可是真的麼?」見武蓮低垂粉頸,半日無聲,又自語道︰「怎的會是這樣,怎的會是這樣?蓮姐之父陷害叔父又有何用?」
「何用?鄭姑娘,可是大大有用!」黃衣少年冷笑一聲,又高聲道︰「武公業貪贓枉法,被鄭綮前輩狠狠參了一本,皇帝佬兒雖未治他的罪,但他卻遭了一陣嚴厲的痛斥,能不惱羞成怒、懷恨于心麼?便欲置令叔父于死地而後快了。」
「料不得武、武、武公業竟如比陰險毒辣!」鄭雪本想說「武賊」,但見武蓮淒淒欲泣之態,心中不忍,是以話至口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換成「武公業」了。
便見黃衣少年轉過身子,躬身道︰「八叔,您老既願管這檔子事,便管到底吧。八叔請多保重,浩兒先走了!」「了」字方落,身子已沖出屋門,解開駃騠之韁,飛身躍上馬背,飛弛而下。也虧得駃騠馬天生異物,若是一般的平凡之駒,在如此陡峭的山道上直沖而下,只怕早已要跌到山谷里去了。
「砍球**哩!你……」華機見他不顧三七二十一地直沖而去,直氣得火冒三丈,卻又無計可施,只得將沖至口邊的話兒又咽下肚去。武蓮三人眼睜睜地瞧著黃衣少年身影愈縮愈小,終于消失,名個長嘆一聲,誰也未說出話來。
「華前輩怎的到了此處?」鄭雪被沉悶的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強顏一笑,出語打破了沉寂。
「砍球**哩!女娃兒,說來慚愧,此事全怪老華嘴太饞了!」華機由地上撿起一個物事,看時,卻是一個碩天的煙袋包子。原是將黃衣少年手中劍擊落的便是此大煙袋包子了。華機將大煙袋包子拴到煙袋桿上,又道︰「老華與浩兒潛出泰山狼虎谷,一路行來,倒也未遇什麼意外,便到了冀北的一個小鎮外。此時,老華見天色已晚,便囑浩兒在鎮外等候,老華自已潛入鎮去,探一探鎮中虛實,也好在此鎮歇了。老華入得鎮來,忽聞一陣酒香撲鼻而來,放眼望將過去,卻見一座酒樓高高地矗立街心,樓前高挑一個大大的帶酒字的幌子,一陣陣酒香與一片片猜拳行令聲傳將過來。老華聞得酒香、听得酒令,肚中的酒蟲便由老腸中、老胃里直爬入口。當時,老華想︰‘砍球**哩!‘杜康’這老頭兒真是十分了得,竟造出這種妙趣無窮的物事來!此時,便是將老華的頭砍了換酒吃,老華亦是心甘情願的!唉,只是浩兒還在鎮外等候,無論如何也是不能誤了正事的!’想至此,便將口水使勁咽下肚去,繼續往前行來。忽然,一陣微風吹來,酒香又隨風飄至,老華便也停住身子,心中尋思道︰「砍球**哩!別他娘的自已折磨自已了,老華只吃上一點,解一解酒癮,料來是誤不得事的!’便疾疾忙忙地奔入一家酒樓,搶了一個座,要了一壺酒,亦顧不得點下酒菜,便將一壺酒口對口地灌下肚去。女娃兒,你們是識不得的,酒這個東西兒,不吃倒也罷了,這一吃將起來,可就勾上肚里的酒蟲來了。老華一壺酒下肚,但覺妙不可言,勝似自日飛升成仙,前時發的誓言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便又接連要了幾壺,吃下肚去。老華幾壺酒吃光,但覺頭在下、足在上,眼前的牆壁在飛速地旋轉個不停,腦袋一陣眩暈,身子摔倒于地,便什麼也識不得了。
「老華由‘孟州’出來,問小二時,才識得已是二更時分。此時,老華才想起浩兒尚在鎮外等候,心中一急,便對小二道︰‘小二,八爺的賬先掛著吧!’便飛也似的奔出鎮來。其實,當時老華是不曾帶錢的。老華奔至與浩兒分手處,哪里還有他的影兒?便是兩匹坐騎,亦消失得無影無蹤。老華呼了一回,但聞叫聲在夜空中回蕩,又哪里有一絲回音?只是萬籟俱寂。老華吃了一驚,當下埋怨道︰‘砍球**哩!這小子,教你在此等候,莫要亂動,怎的如此不听話,竟然不識好歹地亂跑?’怨了一回,便也急急地尋了起來。尋來尋去,不覺來到此處。」
黃衣少年馳下山來,打馬如飛,不分好歹地讓馬兒狂奔。駃騠本便追風逐電,如此驅趕,更是快如閃光,但見路旁的一個個物事被甩在身後。如此狂奔,引得路人一個個住足注目。如此的行有二個時辰,他心中才覺漸漸地平靜下來,于是松了松馬韁,讓馬緩緩而行,駃騠馬雖是寶馬神駒,但二個時辰的盡力驅馳,此時亦是通體是汗,口鼻之中「呼呼」地直喘粗氣,如椽巨腿亦微微有些發抖。他止住馬,讓馬兒在山坡上尋草吃,自個兒坐身于地,歇息起來。他歇了一會兒,尋了些樹頭未落的干果吃了,又喝了點冰冷的溪水,疲勞倒也減了不少,只是心中的塊壘卻半點兒也未消得去。他見馬兒已經吃飽,便又騎了上路。
這般的一路行來,經六、七日光景,卻也到了一個去處。他漫無目的而行,又不敢尋人打听,如此胡亂行來,到了何所在,他實是說不清楚。
一日,駃騠馬馳入一個山口,憑直覺,他感到身後有人跟蹤。他伏身于馬背,二目飛快地向後瞥去。一瞥之下,果見一條人影一閃,躲于一塊巨石後去了。他不動聲色,只是讓馬兒緩緩而行,雙眼前後左右仔細搜尋起來。他如此一留意,便發現跟蹤之人竟有六、七人之多。他心中大吃一驚,暗叫「邪門」,心中尋思︰「本人身無長物,怎的竟成了如許多人的目標?噢,也許是所乘神駿引得他人眼紅吧?自已全憑一口氣才支撐至眼下,若再與人糾纏,實是不智之舉,倒不如‘三十大計,走為上策’了!」想至此,猛抽一鞭,駃騠馬發出一聲暴叫之聲,撒腿便跑。
才行幾步,忽听一聲響徹雲霄的長嘯之聲傳將過來,頓時,便見平地涌出一群人來,將黃衣少年團團圍住。
黃衣少年識得逃跑無望,心中一驚,疾忙向對方望將過去,卻見一綠衣少女手持一根青竹棒一步步地飄將過來。她嬌軀移近前來,以玉手中的青竹棒指了他,杏眼圓睜,柳眉倒豎,櫻口啟動,嬌聲喝道︰」何方狂徒,敢入本幫禁地,吃了熊心、吞了豹膽了麼?」
「姑娘,在下不識此處乃貴幫禁地,不慎誤入,請如娘海涵!在下這便退回便了。」
「哼哼,小子,說的倒輕巧,破了本幫規矩,便想一走了之麼?」
「依姑娘說該如何辦?」
「如何辦?小子,隨本姑娘到本幫祖師靈位前磕頭賠罪,听從本幫幫主發落,便是你小子的唯一出路!」
「哼哼,如娘說話怎的如此霸道?在下一味忍讓,姑娘卻視在下為軟弱可欺,竟然得寸進尺,咄咄相逼,難道在下怕你不成?」近日來,黃衣少年心靈連遭重創,心緒已是不佳,今無端被人跟蹤、圍困,又遭綠衣少女呵斥,心中更是煩躁至極,起始,他亦想息事寧人,早早退出山口,怎奈綠衣少女苦苦相逼,又哪里還能按捺得住?況他乃一心高氣傲之人,見得綠衣少女蠻不講理,心中的怒火猛然迸發出來︰「丫頭,天下之路,天下人走得。在下不識得什麼勞什子禁地,也不曉得什麼規矩,想從哪里走便從哪里走,願到何處去便到何處去。丫頭片子,你能管得麼?」
「反了,反了!」綠衣少女直氣得粉面通紅,口鼻之中直出粗氣。見得她向地上唾了一口,戟指罵道︰「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與姑女乃女乃頂嘴,真是狗膽包天!小的們,與姑娘拿下了,替我好好教訓教訓這個狂妄的家伙!」「伙」字才出櫻唇,便見圍著黃衣少年的一群人便各揮兵刃,向了他招呼過來。
黃衣少年識得自已與他們久纏不得,只有「擒賊先擒王」,以綠衣少女為人質,才可突出重圍去。便見他避開眾人,打馬如飛,向綠衣少女直撲過來,手中劍輕出,刺向她的面門。
嬌笑一聲,綠衣少女玉體飄動,退後幾步,便輕巧地避開攻勢,手中青竹棒一揮,見得眾人「呼嘩」一下,又將黃衣少年圍于當中。
黃衣少年志在速決,亦不客套,拍馬舞劍,向眾人橫沖直撞過來。圍攻黃衣少年者均是些奴僕裝束之人,是以人數雖眾,戰斗力卻是不強,見黃衣少年拼命,哪里還敢出手?只是一味後退。黃衣少年得理不讓人,寶劍飛舞,策馬緊跟而上,一時之間,便有數人傷于劍下。虧得他與眾人無冤無仇,不願下殺于,是以負傷者傷勢倒也不重。
綠衣少女芳心大怒,嬌喝一聲,王體躍上前來,以手中青竹棒指了黃衣少年,呵斥道︰「好小子,姑女乃女乃倒未瞧出你小子倒還真有兩把神砂!看來姑女乃女乃不親自出馬,是降服不了你這頭野驢的了!」
「臭丫頭片子,別‘對著鏡子行禮——自已恭自已’了!你出馬,只怕亦是‘干沙河里撒——瞎張羅’了!」
誰都以為綠衣少女定會暴跳如雷,料不得她听了黃衣少年之言,不僅不氣,反笑靨如花,吐鶯聲囀燕語︰「小子,好一張利嘴,要不想讓姑娘‘瞎張羅’,倒也好說得緊,只要你小子能舍得將一雙招子與兩條腿子留下來,你小子便會自由地離開此地了,姑娘我決不難為你!」如此惡毒的話語,經她柔聲道來,卻似慈母哄嬰駭兒一般。她「你」字才離櫻唇,手中的青竹棒便對著黃衣少年的眼珠戳了過來。速度之快,力道之強,無以復加。
黃衣少年見她笑吟吟的,模祥甚是溫柔,哪料得她會突然發難,見得竹棒襲來,直驚得張口欲呼,識得發招相抗已是不及,只得伏身馬背,避了過去。他連曰奔波,又多次遭受巨變,身心大損,雖是險險地避開了此招,卻也驚出一身冷汗來。他識得今日之事自不會輕易了結,于是將心一橫,劍兒揮動,便欲上前拼命。他還未及出手,綠衣少女的青竹棒已閃電般向他雙腿砸了過來。此時,他後路已被綠衣少女封死,避亦無處避,無奈之中,只得身子一歪,滾下馬背來。正巧,他落身之處是個陡峭的山坡,他摔下馬來,身子便順著陡坡滾了下去。綠衣少女等人在後緊追不舍。
黃衣少年滾至坡底,站起身子,向了四周飛快地一瞥,見左邊不遠處,有片竹林,顧不得多想,便向左一拐,拼命向竹林奔去。他跑至竹林邊,隱隱地听到後面追趕的綠衣少女嬌聲呼叫道︰「小子,休要進去!」他心中暗覺好笑,亦不理會,只是足下加勁,直奔入林。
為了逃命,他將身體全部潛力都發揮出來了,及跑入竹林之中,卻休想再挪動半步,只覺身子快要癱了下去。他只怕綠衣少女再追了過來,心中一緊,不覺回頭向後望去,卻見綠衣少女等追至竹林邊,便也止住腳步,身子只在林外徘徊,似是不敢進入。
他見綠衣少女不敢入林,緊張的心情便漸漸地放松下來,心中尋恩道︰「這丫頭片子小小年紀,便識得‘遇林莫追’之道,倒也難得。其實,她若識得我已無縛雞之力,追進林來,只怕我便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想至此,不覺暗覺好笑。他心中一寬,便仔細地打量起竹林來︰這是一片紫竹林,多是粗如盆口的老竹,竹竿且是修直挺拔,色作暗紅,似冷凝的血斑,令人瞧了感覺心中不舒服;竹葉甚是稀疏,且是斑駁。
他收回目光,低頭向地面瞧去,直驚得心膽欲裂,一聲「哎啊」之聲已沖口而出︰但見地面之上,赫然便倒臥著許多骷髏!此些骷髏,雖是模樣各異,卻均是扭曲地倒于地上,頸骨長伸,頭顱歪于一邊,手骨入地,足骨旁的地面上現出一個個的小坑來,顯是雙足亂蹬所致。他見得骷髏之狀,識得此些人死時情狀定是慘痛至極。此時,他心中頓感驚駭至極,且又大感疑惑。
他正不解其中奧秘,忽听「啪」的一聲脆響由竹林外傳將進來。他又吃一驚,疾忙抬起頭來,向林外望將過去,但見一個三十余歲的精壯漢子以手捂著左腮,綠衣少女的玉掌還在高高舉著,未及落下。顯是她賞了精壯漢子一個香巴掌的。
卻听精壯漢子嘟噥道︰「姑娘,想廢這小子的是您老人家,想救這小子的亦是您老人家,不曉得您老人家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蔣老三,還想討打麼?」綠衣少女玉掌高揚,櫻口啟動,滾出珍珠來︰「誰想救這小子,姑女乃女乃巴不得他此時便死!」
精壯漢子蔣老三嚇得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身子一退,躲入眾人之中,再不敢言語。黃衣少年見得綠衣少女皺眉切齒、捶胸頓足之態,心中暗覺好笑,尋思道︰「這小丫頭片子到底女敕了些,竟未瞧出此時的我已至強弩之末之境,卻如此畏畏縮縮地不敢進入,真是膽小如鼠。」想至此,不覺冷笑出聲。
綠衣少女听得笑聲,粉面漲成桃花,胸膊急劇地起伏不停,玉足頓得地面「啪啪」作響,手中的青竹棒連點數點,嬌喝道︰「小子死到臨頭,還敢發笑,快滾出來!」
「丫頭,小爺偏不出去,你能怎麼樣?有本事的便進來!」黃衣少年見她怒氣沖天之態,童心頓起,冷笑一聲,出言相激。
「你、你、你……」綠衣少女直氣得花枝亂顫。
黃衣少年正欲出言相激,忽听一蒼老之聲傳了進來︰「朋友,我家姑娘是為了朋友你好,才讓朋友出來的,朋友千萬莫要誤解了我家姑娘的好意!」看時,發話者卻是一五十余歲的青衣老者。
「哼哼,老人家,你家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在不還有他事,恕不奉陪諸位了。他日若有機緣,再來報答諸位朋友的大恩大德吧!」黃衣少年口中發出一陣冷笑,轉過身子,抬腿便走。他才舉步,忽覺腦袋一陣眩暈,胸口奇悶無比,身子再也站立不穩,一個趔趄,跌坐于地。
他坐身于地,二目微閉,五心向天,凝守心神,運氣調息。他原以為自已頭暈目眩,乃饑寒交加、勞累過度、氣沖肺腑所致,調息瞬時,此癥便除。料不得他才凝神運氣,便覺氣息受阻,關元不通,真氣難以運行,身體痛苦更勝于前。如是數次,均覺如此。他尚以為此乃氣息不足所致,如加緊行功,也許能沖破阻礙,令氣血暢通。想至此,當下便加速運功。豈料他不加緊行功猶可,一加緊行功,便覺體內如萬條毒蛇狂噬,痛楚難當。便听他口中發出一聲大叫之聲,見得他的身子摔倒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