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徒苦笑道︰‘師父既然如此說話,這個父親徒兒不認也便是了!’老尼笑道︰‘雀兒,別說傻話了,哪有父親有些毛病,做女兒的便不認父親之理?且是有人在他身邊時時提醒于他,總比無人勸諫要強得多多吧。’她無奈地點了點頭,對老尼拜了幾拜,含淚去了。
「老尼自劣徒下山,便放心不下,生怕她出了差錯,惹出是非來,雖欲當時便去尋找,奈一些雜務纏身,終于未能成行,直拖至今日,料不得卻在此處遇上了康女俠與林幫主等,此亦是天緣巧合。」
康美茹待玄微大師話音一落,便急問道︰「大師,如此說來,這塊金牌便一直在這個女子身子之上的了?」
「康女俠,至少老尼由棺中抱她出來之時,此牌便在她的脖子上了。」玄微大師不好意思地一笑,又道︰「看來十數年前,老尼是想差了,劣徒並非什麼‘朱雀’,而是康女俠的女公子黃鶯無疑。」又對伏于懷中的「雀妹」笑道︰「徒兒,康女俠便是你的生身之母。徒兒,快去拜見了母親來。」
「這……」「雀妹」粉面上現出驚疑之色。
「大哥」听得玄微大師與康美茹之言,卻是心頭雪亮,當下尋思道︰「啊,原是如此。怪不得雀妹當日來到汴州時,嬸母面現詫異之色,連連搖頭道︰‘哪有此等事,哪有此等事?’卻見三叔二目一瞪,喝叱道︰‘老婆子好不記事兒!十數年前雀兒失蹤之時,你哭得死去活來的,怎的短短時日,便忘了親生骨肉了麼?’又向她連使眼色。事後,我問三叔道︰‘三叔,怎的寧兒不識得有這麼個妹子?’三叔支吾道︰‘寧兒,雀兒失蹤之時,你年紀尚小,自是記不得此事的。’當時,我心中暗道︰‘我比她大了十多歲,她幼時失蹤,我焉能識此事不得?’卻也不敢多問。三叔似是看出了我的心思,面容一肅,沉聲道︰‘寧兒,作小輩者,只有听話的份兒,又哪里能過問長輩之事?你雀妹乃是玄微大師門下,必是有些本領的,她今日認祖歸宗,日後也好助咱們一臂之力。’我听他說得含糊其辭,卻又如此嚴肅,哪里還敢再吭一聲?只得點了點頭,口中連‘嗯’了數聲。今日瞧來,才識得是如此回事兒。」想至此,便對「雀妹」道︰「雀妹,哦,不,鶯妹,你確非朱家之人,乃是康嬸母之女黃鶯。」
「雀妹」听「大哥」亦如此說話,識得眼前的白衣美婦便是自己的親生母親了,心中不禁又驚又愧,更多的卻是悲痛與傷心。她十數年來不識身世,後來,又听從師父之言,投了朱家,認他人為父母;前時,她又假扮林素花,去池州與親生哥哥成親,對他突施偷襲,若非他武功高強,定會命喪己手;今又與生母發生誤會與摩擦,幾乎釀出千古憾事來,心中自是有說不出的滋味。她呆呆地立身于地,愣了良久,才見她身子搶前一步,玉手抱住康美茹的身子,口中發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康美茹攬女兒入懷,抱她緊緊的,生怕她又會飛走了似的。她想到自己與女兒兩番交手,女兒幾乎死于自己的劍下,又想到兒、女相斗,幾乎釀出人間慘劇來,芳心之中,不禁羞愧交加,且是傷心,眼中亦不覺流出淚來。
母、女二人正感悲喜交集,卻听一人長嘆道︰「二弟,父親並非黃巢叔父所害,當真是自刎身亡的。」道時,聲音緩緩而低沉。
「什麼?大哥怎的竟然如此說話?」「倫弟」用力搖晃著「大哥」的胳膊,驚叫道︰「大哥,此事听誰所言?消息確實麼?」
「二弟不必再問了,大哥日後再將此事向你說個明白。」「大哥」放松了一下語氣,又道︰「二弟,若非千真萬確之事,大哥能這麼說話麼?」
「倫弟」听得「大哥」之言,卻也點了點頭。他回想自己受人愚弄,去池州尋黃浩復仇,幾乎鬧出人命來,心中頓覺羞赧赧的無地自容,疾忙深深地低下頭去,且是半天不敢抬起。
便在此時,忽听玄微大師低聲道︰「阿彌陀佛,康女俠、林幫主,此處已無老尼之事,老尼也該回庵看經去了。康女俠回到池州,請奉上令郎黃統領,請他與鶯兒相互印證武學,以求共進。」又對了眾人打一問訊,身子躍起,騰空而去。眾人只听得數聲「阿彌陀佛」之聲傳了過來,見得她的身子已是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