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對武公業賊子恨入骨髓,雖是多年未曾見面,但他那鷹鼻鷂眼、凶神惡煞般的模樣兒已然刻在了老尼的腦子之中了,是以老尼見了死者,一眼便瞧出此人並非是老賊武公業。老尼目光又向了尸體旁邊移了過去,卻見在尸體的右邊,赫然便有一個小小的嬰孩,正伸胳膊蜷腿地哭得起勁兒……」
康美茹听至此處,明知不會出得什麼事兒,但還是身軀一顫,幾乎栽倒于地。
玄微大師續道︰「老尼見武氏諸人竟以活人為死者殉葬,再也壓心頭怒火不住,憤然出手,饒是如此,亦只是將他們的琵琶骨一一捏碎,廢了他們的武功,以防他們日後繼續害人,而未取了他們的性命去。老尼抱起棺中之嬰,看時,卻是一個女孩,脖子上懸了一塊金牌,上面雕了七個神像,背面雕了‘朱雀’二字。女孩兒見了老尼,居然不哭不鬧,只是兩眼有神地瞧著老尼,咧開小嘴笑個不停。老尼心中暗暗稱奇,又見她姿質甚佳,更覺歡喜,便擬帶她回太白山去。當時,老尼尋人問時,才識得死者乃是武公業的同胞兄長武公益。前時,是老尼將‘益’字誤听成‘業’字了。老尼由人口中,識得武公業因得罪宦官總管田令孜,半年前被朝廷革了職,貶回原籍,武公業羞怒交加,才回到老家,便一病不起了,是以才未來為其兄送葬了。老尼識得了武賊便在府中,便欲去尋他復仇,但轉念又想︰‘老尼出家多年,修行不易,不值得再讓一個惡賊的污血玷污了老尼清白之手,誤了老尼修行正果,便讓他自生自滅吧。’老尼又瞧了懷中的嬰孩,尋思道︰‘不識此孩兒為誰家之女?此時,她的爹、娘尋她不著,只怕是要急瘋了的。老尼雖是欲收她為徒,但也須告知她的父母一聲。但不知她的父母又是何人呢?’其時,老尼猛然想起她脖子上的金牌上面的‘朱雀’二字來,心中暗道︰‘哎啊,你看老尼多糊涂,孩子的名兒既叫朱雀,老尼便向左近的朱姓人家打听一下,看誰家丟了孩子便是了。’便抱了她,四處尋訪起來。老尼找了數天,得知附近村莊朱姓者,便只有由碭山搬來的一家,但便是此一家朱姓者,也于數日前,遷往不知何處去了。老尼見尋嬰孩父母無著,便也將她帶回太白山去了。
「一晃十數年過去了。其間,老尼已探清由碭山搬至冤句、又由冤句遷走的朱姓人家乃是當今朝廷四鎮節度使朱溫,又見劣徒的功夫已然說得過去,便欲遣她去汴州認祖歸宗。當時,老尼對她道︰‘雀兒,你乃是俗家之女,如此的跟了老尼下去,終非了局,還是去尋你親生父母去吧。’劣徒听得老尼之言,疾忙跪倒于地,抱了老尼的雙腿,大聲哭道︰‘師父,徒兒哪兒也不去,願在此處侍候師父一輩子!’老尼扶她起來,拭了拭她面上的淚珠,笑道︰‘傻孩子,葉落歸根,天下還有不認父母的兒女麼?況師父乃是一個即將身歸極樂之人,又能伴雀兒幾日?’劣徒嘶聲道︰‘師父,徒兒是師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師父便是徒兒的親娘,徒兒是半步也不離開師父的!’老尼笑道︰‘雀兒,老尼一個佛門弟子,又如何能作你的娘親?還是去尋你的親娘去吧。’劣徒莊聲道︰‘師父,徒兒便隨師父削發為尼便了!’老尼輕撫著她的頭,柔聲勸慰道︰‘好孩子,你雖與老尼有緣,但並非我輩中人,且是你小小年紀,若是遁入空門,便不想為父母盡孝了麼?如此,豈不失了人之根本了麼?’劣徒听老尼如此說話,卻也不再堅持,只是哭訴道︰‘師父,徒兒若離您而去,不識何時再得拜見師父?徒兒還是過些日子再走的為是。’老尼道︰‘雀兒,兩座山踫不到一塊兒,兩個人還走不到一塊兒麼?雀兒日後若是想師父了,閑暇之時,不是照樣可以來太白山看望師父麼。’劣徒扶住老尼的身子,問道︰‘師父,雀兒的父母是誰,師父叫徒兒到何處去認父母?’老尼正色道︰‘雀兒,你父親便是當今僖宗皇帝御弟、朝廷四鎮節度使朱溫,雀兒可去汴州尋他。唉,雀兒,你父雖是朝廷重臣,位高權重,但他在外的名聲卻與他的身份大大不符,徒兒日後在他身邊,須極力勸其為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