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蕩記 第二十二回 凌雲志霸王業曇花一現1

作者 ︰ 北石2009

「嘻嘻,你們四人可會打毬麼?」一個圓圓的胖臉笑成了一個裂開了嘴的大石榴,本便又細又長的二目便成了一條線了,尖尖的目光便由縫中透了出來,瞧了面前的四人,口中發出歡愉的笑聲。

四人跪身于地,你看我,我瞧你,卻是誰也識不得何意,均是木然地搖了搖腦袋。

「哈哈,你們四個便將這個球打上一打,讓朕瞧上一瞧,贏了的,寡人大大有賞!」大胖子以左手手指指了指右手里的毬,大笑一聲。

「草民斗膽請皇上的示下︰皇上要賞賜贏家何物?」四人中的一個瘦如螳螂的漢子見得皇上喜眉笑眼的,卻也止住了顫抖的身子,鼓足了勇氣,小聲問道。

「賞賜何物?嘿嘿,你們四人不都是吏部推舉的平盧節度使人選麼?得勝者,便是平盧節度使了。」大胖子皇上嘻嘻哈哈地道。

「嘿,皇上,草民別的不會,駕鷹走狗,斗雞打毬,聲色犬馬,卻是草民的絕活兒!」「螳螂」瞧了身旁面面相覷的三人一眼,口中的誠惶誠恐之聲換成了得意揚揚之音。

「如此,那便放手一搏吧!」大胖子皇上胖手一揮,大聲道。

「皇上,在何處打?」「螳螂」問道。

「含元殿下十分寬敞,你們便在含元殿下比上一比吧,也好讓孤家好好瞧上一瞧。」

四人站起身來,便于含元殿之下,「乒乒乓乓」地打將起來。

大胖子皇上喜笑顏開的,二只龍目直直地瞧著殿下,生怕漏掉一丁點兒精彩之處。他看至生動之處,龍體竟情不自禁地由龍座上立起,一雙龍掌拍得「呱呱」作響,龍口之中頻頻發出叫好聲。站立殿下兩側的文武百官亦隨了皇上歡笑不止。

比試結束,卻是「螳螂」獲勝。

大胖子皇上宣「螳螂」上殿,滿面含笑地瞧了他一陣,啟金口,傳旨道︰「嗯,好小子,打得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啟稟皇上,草民王敬武。」「螳螂」畢恭畢敬地道。

「哈哈,王敬武,從即日起,你便是孤家的平盧節度使了。」大胖子皇上待「螳螂」王敬武謝恩畢,又傳旨道︰「王敬武,陪朕打上一打,看那便如何?」

「啟稟皇上,臣怎敢在皇上聖駕前放肆!」王敬武身子俯伏于地,頭、面之上冷汗直流,渾身抖成一團,口中發出誠惶誠恐之聲。

「哈哈,朕恕你無罪!」大胖子皇上站起龍體,扶人下含元殿,手中執了毬桿,與王敬武「拼搏」起來。

大胖子皇上正打得起勁,忽听一人高聲道︰「啟奏皇上,臣有本奏!」見得一位器宇軒昂的紫衣老者身子上前一步,跪倒于地,手中奏折高舉,口中發出肅穆之聲。

大胖子皇上卻如未聞,依舊「乒乒乓乓」地打得歡快。

「皇上,臣有本奏!」紫衣老者身子向前跪爬一步,口中提高了聲音。

「張愛卿,有本明日再奏,不見朕正忙著麼?」大胖子皇上瞧亦不瞧紫衣老者一眼,只是笑嘻嘻的道。

「皇上,事情緊急,請皇上暫且停手,听臣奏來!」「張愛卿」急聲道。

「哦,何事如此急促,張愛卿不妨說上一說。」大胖子皇上龍口中吐玉音,龍體卻不歇下來。

「皇上,臣有渭州的奏折,須請皇上過目。」「張愛卿」急得嗓子冒煙。

「張愛卿,朕哪有功夫看那玩意兒,張愛卿便說與朕听听便了。」大胖子皇上語聲依舊不急不緩的。

「張愛卿」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澀聲道︰「皇上,濮州鹽販王仙芝嘯聚匪類,于渭州之匡城長垣起兵造起反來了!」

大胖子皇上龍心之中,微吃一驚,手足不慎,一毬輸與王敬武。大胖子皇上龍面之上不由浮上一絲惋惜之色。

大胖子皇上命人撿起地上的毬來,接于胖手之中,又打了起來。此時,他龍面上依然笑眯眯的,龍口中漫不經心的道︰「張愛卿,一個私鹽商帶幾個愚魯的村夫搗亂,能成得甚氣候,值得大驚小怪的麼?令渭州官兵剿滅便是了!」

「皇上,那渭州刺史邵戈上奏稱,雖是率官兵多次征剿,卻均是鎩羽而歸,是以才向朝廷上折告急的!」「張愛卿」急聲道。

「有此等事?」此時,大胖子皇上龍面之上由滿面春風變成了神態泰然,龍口中依然不慌不忙地道︰「張愛卿,那王仙芝因何叛上作亂?」

「張愛卿」放緩了一下聲音,道︰「皇上,那王仙芝造反,尋了三個借口︰一恨朝廷呼他們私鹽販為‘鹽賊’,在境內設了十三個巡院和大批鹽官,專門緝察他們,橫如捕捉,處以重刑……」

「刑」字才出口,卻听「啪」的一聲聲響發出。「張愛卿」心中吃了一驚,抬頭看時,卻見王敬武身旁的一位大臣面上中毬。

「看看,多可惜,好好的一個毬,竟然給攪了!」大胖子皇上語氣之中已帶有了一些不悅之意,但更多的卻是惋惜之情。

「皇上,臣該死,請皇上贖罪!」王敬武聲音抖抖的道。

「王愛卿何罪之有?是朕不慎,豈能怪你?平身吧。」大胖子皇上此時「毬興」大減,卻也不再對陣,轉過龍體,返身上了含元殿來。

大胖子皇上龍體坐于龍椅之上,揮了揮龍臂,傳旨道︰「張愛卿平身,先站于一旁稍待,待朕先處置了一事,再向你問話。」

「張愛卿」听得皇上聖旨,哪里又敢不遵?雖是心急如火,卻也不得不口中道聲「謝皇上」,站起身來,退于一旁。

大胖子皇上笑容可掬,張龍口,傳旨道︰「王敬武上前听封。」

王敬武听得皇上傳旨,疾忙身子俯伏于地,叩頭道︰「臣王敬武恭听皇上聖諭!」

便听大胖子皇上笑嘻嘻地道︰「王愛卿毬技高超,世間無人可比,特賜‘毬王’封號,望王愛卿再接再勵,莫辜負朕之厚望,將毬技不斷發揚光大。」

王敬武受寵若驚,連叩了幾個頭,抖聲道︰「多謝皇上封賞!臣何德何能,便能受皇上如此隆恩?臣肝腦涂地,亦是無法報答皇上浩蕩之恩之萬一的!」謝恩畢,下殿去了。

「張愛卿」見得大胖子皇上如此,心中頓覺哭笑不得,才要開口說話,卻听皇上自語道︰「這王仙芝忒也放肆了些了吧!食鹽乃孤家專賣之物,鹽販的鹽價比官府的鹽價低數十倍,若允許私鹽販隨便販運,誰還肯買朕的鹽?長此以往,讓朕喝西北風去!哼哼,朕若是抓住了這賊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讓他再跟朕唱對台戲!」他雖是龍口中發狠,龍面上卻是平靜如水。他話兒一轉,又傳旨道︰「張愛卿,再說說王仙芝的第二個借口吧。」

「皇上,王仙芝說,舉旗造反,乃是為了救民于水火。」

「扯淡!」大胖子皇上龍面之上由晴天轉成了多雲,听得他肅聲道︰「當今天下,國泰民安,物產富足,百姓融融,何來‘救民于水火’之言?」

「皇上不識得北國發生了蝗災了麼?」「張愛卿」面上苦苦一笑,口中急聲道。

「不便是幾個螞蚱麼,有何好大驚小怪的?」大胖子皇上口中發出輕描淡寫之聲。

「皇上可能未見過蝗災吧?」「張愛卿」面現肅穆之色,語色莊重地道︰「皇上,蝗災發生之時,蝗蟲遮天蔽日,所至之處,莊穩登時便被吃個精光!今年的蝗災尤為嚴重,百姓無以為食,只得采蓬草子與樹葉充饑,但蓬草子與樹葉又有多少可采?只得連草根、樹皮都取了填月復;後來,實在無食可食,便有人將觀音土吃下肚去,土入饑腸,墜斷腸而亡者、便不下而被活活憋死者,比比皆是!更有甚者,竟然有人易子而食!雖是如此,病、餓而死者,亦是十之**,地面之上,竟是尸積如山!一時之間,偌大個北國,赤地千里,哀鴻遍野,骨骸遮地。更見城空村闊,獸游鬼哭!」說至此處,「張愛卿」竟然哽咽起來。

「張耿,你說的未免有些聳人听聞了吧!」此時,大胖子皇上龍面之上由多雲轉成了陰天,听得他沉聲道︰「山是死的,人是活的,發生了蝗災,便不能到外地逃荒去麼?不是說‘樹移死,人移活’的麼?」

張耿心中但覺好笑,且是悲哀。他沉默片刻,又道︰「皇上,往年的災荒,尚有逃處,但今年的蝗災,卻是西起虢山,東至大海,遍及整個北國,範圍之大,古亦罕見。老百姓雖是想逃,又哪里有處可逃?」

「這倒奇了!數月前,田阿父對寡人說,北方發生了一些小小的旱災。寡人當時便讓田阿父去安排減免租稅之事,怎的竟然還有人餓死?且是如今怎的又變成了蝗災了?」大胖子皇上自語了一回,又皺眉道︰「張愛卿,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怎的不早對寡人奏來?如今,官府的租稅減免得怎麼樣了?」

「皇上,請恕臣犯上直言︰皇上于宮中,專事斗雞打毬、賭鵝畋豬之事,臣等怎能輕易便見得龍顏一面?臣曾有本數次請田公公奏于皇上,卻均是‘泥牛入海,音信全無’。」張耿苦笑一聲,又肅聲道︰「至于減免租稅一事,說來更為可笑、可恨、可嘆!不識得是田公公忘記了傳皇上之旨,抑或官府不遵奏朝命,租稅不僅未減免分毫,公人催租逼糧反而急如星火,動不動便鞭抽棍打,呵斥辱罵更是家常便飯。百姓便是賣妻蠰子,拆屋伐樹,尚夠不得公差老爺的酒食費用,又哪里有糧可交?」

「唔,唔。」大胖子皇上龍口中「唔」了幾聲,旋又若無其事地道︰「張愛卿,前事過去便過去了,再提又有何益?便既往不咎了吧。還是說一說那王仙芝謀逆的第三個借口吧?」

「這個麼……」張耿面現為難之色,躊躇片刻,方小心地道︰「皇上,請恕臣無罪,臣才敢說!」

「張愛卿放膽說來,朕恕你無罪!」

「謝皇上恩典!」張耿躬身作了一揖,直起身子,小聲道︰「王仙芝說皇上不問政事,只事嬉戲,專寵宦官,賣官蠰爵,且是……」

張耿「是」字才出,卻被大胖子皇上截口打斷︰「夠了,夠了!」此時,大胖子皇上已是電閃雷鳴了。他連叫了數聲「夠了」,又厲聲道︰「好個十惡不赦的賊子,竟然管到寡人的頭上來了,當真是膽大包天!哼哼,朕與臣子共同樂上一樂,放松放松,調節調節,便成了過錯了麼?且是朕是從來不會虧待百姓的,便是買一只雞、購一只鵝,也是要賞錢百萬的。朕如此關心、體貼百姓,難道也是不對的麼?」

張耿听得皇上如此說話,識得自己再說無益,心中暗嘆一聲。他謝過恩,身子一轉,便欲下殿而去。

此時,卻听大胖子皇上啟金口、吐玉言︰「張愛卿慢走,寡人尚未處置王仙芝叛逆之事,張愛卿便如此離去了嗎?」他微閉龍目,略思片刻,當下傳旨道︰「張愛卿身為朝廷兵部尚,這平滅叛逆之事,原當張愛卿處理,張愛卿便辛苦一下,親自帶兵平叛去吧。」

張耿心中一驚,疾忙跪倒于地,叩頭道︰「皇上,剿滅叛逆,乃臣分內之事,臣萬死不辭!只是朝中這些許人馬,只怕勝賊人不得,還請皇上再由外地調兵譴將,助臣一臂之力!」

「張耿,這倒奇了,難道朝中的數萬人馬還怕了一個小小的王仙芝不成?」大胖子皇上語氣之中,明顯帶有不悅之意。

「皇上,對付一個叛逆王仙芝,京師中的兵馬倒也是綽綽有余的,只是此時,又一個賊子黃巢亦造起反來了!」張耿語聲抖抖的道。

「黃巢又是何人,竟讓你談之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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