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听得女人哀怨之言,細細想來,確是如此,又見得她粉面掛滿淚珠,猶如帶雨的梨花,心中不由既愧又惜,且是愛戀,口中只喚了聲「絜兒」,便深深地低下頭去。
「絜兒」拭了拭桃腮上晶瑩的珍珠,蓮步輕款,身體如迎風搖曳的柔柳,婆娑舞至男人面前,丹唇間吐出幽怨之聲︰「狠心賊,奴家今日冒著生命危險,來與你冤家重溫舊夢,冤家你竟然硬起心腸來,如此對待奴家,真真讓奴家傷心欲絕!」
男人見女人花枝招展,容顏燦爛有如艷陽照耀下的玫瑰,心中不覺又愛又憐,且是又有些酸楚。見得他身子上前一步,伸出雙手,輕撫她的香肩,口中發出溫柔之聲︰「絜兒,委屈你了!」
「絜兒」听得個「委屈」二字,櫻口之中早已「嚶嚶」地啜泣起來,順勢將溫熱如火、柔軟如綿、潤澤如玉的身子緊貼于男人胸膛之上。
男人摟絕世佳人于懷,听她吐氣如蘭似蕙,又感她玉手輕輕摩挲自己寬闊的胸膛,頓感心蕩神馳,熱血沸騰,哪里還能把持得片刻?听得他大叫一聲,雙手將她的身子猛然托起,擁入帳中,寬衣解帶,顛鸞倒鳳,成就了好事。
二人諸姿皆用,極盡曲意,興盡收兵,帶著幸福的疲憊,相擁著躺身于床。「絜兒」藤條似的粉頸枕著男人的手肘,櫻口之中喘吁吁地道︰「乾哥想當皇上麼?」
「絜兒,你、你、你說什麼?!」「乾哥」好事才畢,身子雖是疲憊不堪,心中卻是大感歡娛。他正二目微眯,回味方才的妙趣,猛听得「絜兒」道出此言來,心中不禁大吃一驚,直唬得面如土色,身子劇烈地抖動起來。半晌,「乾哥」身子才停止了抖動,卻又「呼」的聲猛然坐起,以手捂住女人櫻口,顫聲道︰「不許胡說!你、你、你不想要命了麼?」
「絜兒」暗暗地撇了撇玉口,伸出玉手,按「乾哥」身子躺下,嬌笑道︰「乾哥,虧你還曾是一國之王子,竟然如此膽小如鼠,被嚇成了此等模樣!」
「絜兒,此等大逆不道之言,豈可隨口便說?絜兒忘了當年父王之事了麼?」「乾哥」心有余悸,聲音抖抖地道。
「哈哈,大逆不道?乾哥真是‘一朝經蛇咬,百年怕井繩’了!」「絜兒」花容舒展,大笑道︰「乾哥,當年之勢,較之于今日,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了︰當年,令尊大人圖謀不軌,欲奪僖宗李儇皇位,令尊大人與李儇乃是同宗弟兄,如此犯上作亂,自然是大逆不道的了,僖宗老兒又焉能放得他過?今日,乾哥從梁朝皇帝手中奪回失去的李唐江山,乃天經地義之事,又怎的便是大逆不道了?且是乾哥忘了‘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之言了麼?乾哥又怎的便不能做一做皇上?」
「乾哥」心中一動,旋又冷笑道︰「絜兒,別異想天開了!皇上誰人不想做,只是以咱們二人區區之力,便可奪取皇帝之位麼?」
「哈哈,乾哥只知隱于此處埋頭苦讀聖賢之,窗外之事竟是半點也識不得!」「絜兒」大笑一陣,又道︰「乾哥,此時朱溫老賊已然魂歸天國了;朱氏弟兄自相殘殺,朱友文命喪朱友珪之手;朱友珪欲謀皇帝位,卻尋傳國寶等物事不著,卻也登基不得,直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如無頭蒼蠅,團團亂轉;朱氏弟兄如此大開殺戒,攪亂宮廷,致使朝野上下一片混亂,人心厭梁思唐。乾哥若乘此等良機,入朝一呼,還怕應者不雲集麼?」
「絜兒之言雖非無理,但事兒卻並非如此簡單。」「乾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口中發出驚疑之聲︰「絜兒,梁太祖共有八位皇子,雖是朱友珪殺了朱友文,八皇子去一,尚余七子,便是朝臣厭朱友珪,便不能由另外六位皇子中擁一位賢者為帝麼?焉能說大梁氣數便盡了?」
「哈哈,梁太祖共有八位皇子?擁一位賢者為帝?乾哥,見你的大頭鬼去吧!」「絜兒」嬌笑一聲,又道︰「乾哥說的可是老皇歷了!朱溫老賊原有八個兒子是真非假,但朱友裕、朱友孜二人十數年前便被逆賊軍斃于池州左近了;前時,又死了個朱友文;眼下,便僅存五子了。此五子中,朱友珪性情凶殘,桀驁不馴,且是恣睢放蕩,群臣自是不會擁他為帝的;四皇子朱友貞雖是文武全才、滿月復經綸,足堪大任,但朱友貞隱居多年,對帝位大概亦是不會發生興趣的了;另三子卻是笨得可愛,平庸得可憐,哪里又值得一提?如此,又焉有賢者可舉?此等良機,千載難逢,乾哥便願意如此輕易放過了麼?」
「乾哥」听女人如此說話,卻也有動于中。他沉思片刻,又嘆聲道︰「絜兒之言雖是合情合理,只是咱們未有傳國寶等物事,不也是登不得大寶之位的麼?」
「哈哈,乾哥真是貴人多忘事!老王爺當年因何獲罪,乾哥當真便識不得了麼?」「絜兒」大聲嬌笑道。
「絜兒,父王當年獲罪于朝廷,乃是有人向僖宗皇爺陰奏一本,誣陷父王預謀造反。此實屬無中生有、惹是生非之事!」
「哼哼,乾哥,眼下便只有你、我二人,乾哥還玩邪乎的麼?」「絜兒」冷笑一聲,又道︰「當年,老王爺置辦的那些個物事若非被人發覺,被人告了密,乾哥一家能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麼?」
「物事?甚麼物事?絜兒,乾哥怎的一點亦識不得?」「乾哥」口中發出驚疑之聲。
「乾哥,別唱得不像裝得倒挺像了!你那點花花腸子,絜兒還識不得麼?乾哥既然信絜兒不過,絜兒跟了你還有何意,還是讓絜兒去尋那個小烏龜去吧?」「絜兒」櫻口中說話,身子「呼」的聲坐起,玉手取過衣衫,便向了身子上套去。
「乾哥」一把將她玉手中的衣衫奪下,摟她身體于懷,輕撫著她的石榴玉峰,笑道︰「絜兒,如許多年已過,怎的還是昔日的火爆性情兒?」斂了笑容,又柔聲道︰「絜兒怎知乾哥便將那些物事保存下來了?」
「絜兒」回嗔作喜,玉指在「乾哥」額頭上輕點幾下,嬌聲嬌氣地道︰「乾哥,何事能逃過絜兒的法眼?當年,老王爺臨刑之前,不是與乾哥耳語了一番麼?」她「麼」字才出櫻口,丹唇便在「乾哥」臉上香了一口。
「好你個小蹄子,真真奸滑似鬼!」「乾哥」心中一驚,旋又笑問道︰「絜兒,那些東西可管用麼?便不怕被人識出來麼?」
「哈哈,乾哥真是杞人憂天!天下第一巧匠制造出的物事,何人能辨別得出真偽來?且是此等形勢下,何人又想起去辨別真偽來?何況此時真貨又識不得流離何處了!」「絜兒」嬌笑道。
「乾哥」沉思片刻,毅然道︰「如此,便依絜兒之意了!絜兒,走,咱們這便去取那那些物事去!」當下二人穿衣束帶,向了一個去處而來。
「乾哥」二人順了一個地下通道,七拐八折來到一所庫房中。當下「絜兒」以星目瞧了過去,卻見房中堆放了傳國玉璽、金寶、玉冊、龍冠、龍袍及諸司儀仗法物等物事,燦燦地發出耀眼的光芒。
便見得「乾哥」走上前去,取過一條布袋來,俯身下去,便要將傳國寶等物事向了袋中裝去。
便在此時,忽听「絜兒」櫻口中發出驚叫之聲︰「哎啊,乾哥,有人來了!」
「乾哥」吃了一驚,身子猛然跳起,回過頭來,向了後邊瞧去。他瞧得良久,卻連鬼影兒也不見一個。「乾哥」心中正大感疑惑,陡覺肚皮一寒,心中一驚,低頭瞧去,卻見一把寶劍正抵于自己月復部,瑩瑩地發著寒光。「乾哥」心中暗嘆一聲,口中發出苦笑之聲︰「絜兒,原來你還是為了那個朱友珪賊子!」
「哼哼,李乾,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絜兒」冷笑道。
「絜兒,那個龜兒子有什麼好處,竟然令你如此死心塌地地愛他、為他賣命?」李乾淒聲道。
「死心塌地地愛他?哼哼,老娘恨不得殺了那個龜兒子!」「絜兒」厲笑一聲,又高聲道︰「為龜兒子賣命?哼哼,冤家,龜兒子有了此些物事,便可名正言順地登基為帝了,老娘雖是對龜兒子厭惡至極,卻可以靠龜兒子母儀天下!」
「原來絜兒是為了這個!」李乾苦笑一聲,又道︰「絜兒,乾哥若是當上了皇上,絜兒不是也可成為一國之後了麼?」
「哈哈,冤家,你當皇上?做你的清秋大夢去吧!以你一人之力,怎可敵梁朝一國之兵?李乾,真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絜兒」口中發出清脆的笑聲。
「絜兒,為何如此待我?絜兒便不念昔日的恩愛之情了麼?」李乾心中大感詫異,口中發出哀哀之聲。
「哼哼,恩愛之情?李乾,沒血性、沒骨氣的東西,竟然有顏面說出如此的話來,也不怕玷污了這個‘情’字麼?當年,老娘與你結為連理,並蒂花開,實指望能同你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白首偕老,共登仙籍,哪料得你為保一命不死,竟然眼睜睜地瞧著那個老賊將老娘糟蹋了!其後,老娘又被迫嫁于那朱友珪龜兒子,使老娘終生不得歡顏!」「絜兒」玉齒咬得「咯咯」作響,恨聲道︰「李乾,今日,老娘便是報應你來了!」
一位紫衣老者尋至一個去處,忽听一陣輕微的「窸窣」聲飄將過來。他心中略吃一驚,循了聲起處瞧將過去,卻見一叢叢、一片片的翠竹,或嬌然如裊裊婷婷的妙齡佳人,或爽然如豪邁活潑的標致男子,或藹然如穩重和煦的慈祥老者,或燦然如容光煥發的初生嬰孩……隨著微微清風搖來曳去,翩翩起舞;陣陣清涼、股股幽香,隨風飄至,令人神清氣爽,直有超凡月兌俗之感。無怪乎王維能吟出「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之千古絕唱了。
紫衣老者順了竹間夾道走了過來。卻見于翠竹掩映下,數楹朱紅修舍呈現眼前;竹影婆娑,灑于窗前,其趣之妙,自非言語所能形容。紫衣老者疑入仙境,用力掐了一下手背,一陣疼痛發出,才識得身在塵世之中。紫衣老者心中暗嘆道︰「無怪乎古人道‘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了。如此幽美且富詩情畫意之勝境,若是能歸隱于此,便終生無憾了;便是能于月光溶溶如水之夜,在此讀上一夜,也不枉來到人世間走一遭了!」紫衣老者正感嘆間,忽聞竹影掩映中的一間小房內傳出嬉戲聲。他心中一驚,卻又有些生氣,尋思道︰「如此佳境,怎來粗俗之聲?如此聖潔、幽靜之處,被俗人玷污了,豈不可惜?」想至此,心頭怒起,飛身上前,伸手于房門上叩打起來。
房內嬉戲聲頓止,但良久,卻不見有人開門。紫衣老者心中一急,指頭便加重了些力氣。
便听房內一人大喝道︰「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尋到此處來,打擾本小王爺的好事,活膩歪了麼?還不快與本小王爺滾開!」
紫衣老者听得喝聲,心中更怒,左腿提起,只一腳,便將房門踹了開來。房門才開,紫衣老者便一步闖進房來。紫衣老者立身于房中,抬眼望時,心中頓時吃得一驚,卻見一對男女赤條條地躺身于床,正自親熱纏綿。房內、屋外之境如此天壤之別,讓人觀之,實難接受。紫衣老者見得此等尷尬場面,老臉一紅,疾忙轉過身子,口中沉聲喝道︰「青天白日的,做此傷風敗俗之事,還識得廉恥麼?也不怕玷污了此等仙境麼?」
「麼」字才出口,便見得男人猛然由床上赤身站起,以手指了紫衣老者,厲喝道︰「你是誰,竟敢管老子的閑事,不想要腦袋了麼?還不快與老子滾出去!」
紫衣老者尚未搭言,卻听一聲鶯聲燕語傳將過來︰「看來閣下亦是位‘大人’了,自是識得些規矩的了?奴家請問這位大人︰奴家與夫君行樂,也是不識得廉恥的麼?大人擅闖人房,窺人**,便是識得廉恥了麼?」
紫衣老者心中一驚,卻又無話可話,不禁暗暗稱奇。他面上一紅,閃目瞧去,卻見一位貌若天仙的女郎櫻口輕快地翕動著。仔細瞧時,卻見她恬靜的粉面上杏眼含春、柳眉傳情、櫻口嬌羞;此時,香腮上飛上了二朵紅霞,更是艷若桃李、嬌如海棠,身子窈窕、嬌嬈,水晶般發出柔柔之瑩光。紫衣老者瞧了一回,疑是遇上了仙人,竟然怔怔地發起呆來。良久,紫衣老者才醒過腔來。當時,他心中尋思道︰「老夫身為一方藩鎮,執屬地內生殺予奪大權,雖是妻妾成群,卻無一人及得這女人姿色之萬一。老夫若能與她有上一夜之歡,便是立馬便大去了,亦不枉虛度此生了!」想至此,心中不由暗嘆一聲。紫衣老者使勁吞咽了口口水,以手點指二人,口中厲喝道︰「你二人死到臨頭,還如此風流快活,如此狂妄至極,不給你們點厲害瞧上一瞧,便識不得天高地厚了!」
「哼哼,老家伙,有駱駝便不吹牛了,也不怕過堂風大煽了舌頭麼?你可識得老子是誰麼?」男人身子跳下地來,「蹬蹬蹬」地蹦至紫衣老者面前,右手高舉,對了紫衣老者便要招呼過來。
「放肆!」紫衣老者老臉一沉,大喝一聲,又冷笑道︰「哼哼,小娃兒,你不便是豫王李樂之子李乾麼?」
李乾見紫衣老者威風凜凜有如天人,又听得他喝聲如雷,直唬得身子一抖,手臂早已軟了下來,只是色厲內荏地喝道︰「你、你、你竟敢直呼父王名諱,當真狗膽包天!」
「哈哈哈,小王爺,休得狐假虎威,拿令尊大人的名頭壓人,此時,李樂亦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紫衣老者放聲笑道。
「你、你、你說什麼?」
「李乾,老夫是說李樂此時已然成了老夫的階下囚了!」紫衣老者放肆地笑了一陣,又高聲道︰「小王爺,他話休說,還是考慮考慮如何認罪伏法的為是!」
李乾听得紫衣老者如此說話,識得他大有來頭,心中一顫,不覺軟了下來,驚叫道︰「你、你、你到底是誰?怎的開如此的玩笑?」
「開玩笑?哼哼,老夫軍務在身,日理萬機,有功夫與你小子磨牙麼?」紫衣老者冷笑一聲,又肅聲道︰「李樂謀反,僖宗皇爺以老夫為欽差,來捉拿李樂一家老小問罪。李乾,爾身為皇家宗室,謀反者該當何罪,便是老夫不說,大概你心中亦是明白得緊的吧?」
「你、你、你說的可是真的麼?父王今在何處?」李乾身子一抖,登時癱臥于地。
「哼哼,李樂現已押出府門,等侍就地正法!」紫衣老者面色一沉,口中發出威嚴的喝叫聲。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紫衣老者「法」字才出口,李乾身子便跪倒于地,叩頭如搗蒜一般,面如死灰,口中連聲哀求道。
「謀反及謀大逆不道者,其父子皆絞……」紫衣老者冷冷地瞧著李乾,未再說下去。
忽听「撲哧」一聲聲響傳出,俄爾,便有一陣惡臭飄將過來,紫衣老者直被燻得身子連退數步。紫衣老者心中一陣惱怒,抽肋下的劍出來,便向了李乾直刺過來。
「住手!」一聲嬌呼傳將過來,紫衣老者心中猛然一驚,卻已收劍住手。
「說吧,只要能留他一命,任何條件,奴家都會答應你的!」床上的佳人粉面一寒,櫻口之中發出冰冷之聲。
紫衣老者見佳人艷若「猩紅點點雪中葩」的大紅山茶,又見她俏如「仙姿灑落淨無塵」的雪梅,听得她玉音輕吐,陣陣清婉而沁人心脾的香味撲鼻飄將而來,猶听到「答應你」三字時,更是如聞仙樂,心中一蕩,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了床邊移了過來,猿臂倏張,向了她牙雕似的身子猛撲過來。
卻听「啪啪」數聲清脆聲響傳將出來,見得紫衣老者身子尚未觸及佳人的身體,老臉上便現出幾個五指分明的鮮紅掌印來。便听得佳人嬌聲喝道︰「老賊,敢踫老娘,老娘便與你老賊拼了!」櫻口中說話,身軀一挺,站立起來,杏眼圓睜,利箭似的目光直向紫衣老者射了過來。
紫衣老者見佳人身子似是柔若無骨、弱不禁風,哪料得佳人會玉手猝出,自是不存防備之心,卻被佳人的香掌「吻」了個正著,皺巴巴的面皮上頓感火辣辣地疼痛。紫衣老者老臉上被結結實實地扇了幾掌,被打得暈頭轉向,一時之間,身子怔怔地立于床前,竟然發起呆來。紫衣老者愣得一時,卻又大叫道︰「好你個潑女人,竟敢對老夫無禮,看來你是存心不想讓他活命了!」口中說話,彎腰撿地上的劍起來,對了癱臥于地的李乾又直刺過來。
「你、你、你放他走,奴家答應你!」佳人櫻口說話,左手玉指倏出,點了右臂上的臂中穴,杏眼含淚,身子臥倒于床。
「還不快滾!」紫衣老者以劍指了李乾,怒目直視,口中怒吼道。
李乾听得喝聲,瞧了瞧明晃晃的寶劍,心中一抖,雖是心有不甘,卻也一步三回頭地爬出門去。
紫衣老者見得佳人自點右臂臂中穴,識得她斷不會反抗于自己,將手中劍向地上疾速一擲,口中發出一聲大叫之聲,身子如猛虎撲羊、渴龍赴水一般,猛撲過來。
「絜兒,是李乾對你不起,你、你、你便動手吧!」李乾二目一閉,嘶聲道。
「哼哼,李乾,老娘話未說完,你此時便想死麼?」「絜兒」冷笑一聲,又蕩笑道︰「李乾,我的兒,你識得老娘是如何嫁于朱友珪那個龜兒子的麼?」她見李乾閉目不語,又顧自道︰「當年,老娘眼含淚水忍受著那個老賊的蹂躪,心中的痛苦之情,自非言語所能形容!事畢,老娘見你這個軟骨頭已然去遠,身子一挺,便一頭向了牆壁上撞了過去。那個老賊早已識出了老娘之意,出手如電,一把扯住了老娘的胳膊,點了老娘身上數處大穴,又與老娘穿衣束帶完畢,便向了門外大叫道︰‘史衙官來見!」听得門外答應一聲,見得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走了進來,向了紫衣老者躬身道︰‘大人喚史太有何吩咐?’老賊以手指了老娘,大聲道︰‘史衙官,此位乃是老夫的外甥女,數年前突然失蹤,料不得竟然被李樂賊子搶至此處來了,你去尋輛馬車來,好生將她送回府中去。’史太應聲‘是’,出門去了,旋又返回,將老娘攙上一輛豪華的馬車,出王府,去了。
「那老賊隨馬車來到府門外,揮了揮手,高聲道︰‘將飲犯一家人等就地正法,不得有誤!’道罷,亦顧不得監斬,便隨了馬車匆匆去了。也是你這個薄情寡幸之人命不該絕,圍府官兵見你先這老賊而出,以為你與這老賊大有干系,便任由你去了,哪里又會想到你亦是個正點兒,才使你免了一刀之苦。
「老娘隨那老賊來到府中。那老賊將老娘安置于一個僻靜、幽雅之處,又解了老娘身上的穴道。那老賊大笑道︰‘乖乖兒,此處便是你的窩兒,你看可中意麼?’老娘大罵道︰‘當千刀萬剮的老賊,快放奴家出去!’那老賊陰笑道︰‘寶貝兒,出去?你這國色天香的絕代佳人兒,本藩又怎舍得放你走?’老娘冷笑道︰‘老賊是想娶老娘為妻麼?老娘致死亦是不會相從的!’那老賊大笑道︰‘哈哈,心肝兒,老夫妻妾成群,老夫又偌大年紀,哪有如此大的精力享用你這個喂不飽的佳人兒?且是你原是老夫的外甥女,你若是與老夫結為夫妻,豈不**了麼,豈不要遭人恥笑麼?’老娘听那老賊如此說話,驚疑道︰‘如此說來,你是要將老娘嫁人了?’那老賊大笑道︰‘寶貝兒,老夫怎舍得嫁你出去?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夫擬將你嫁與老夫之子,如此,咱們不便成了一家人了?且是你、我二人不也能朝夕相處了麼?如此兩全其美之計,寶貝兒以為那又如何?’老娘听老賊如此說話,直氣得眼中冒火,當下跳起身子,大罵道︰‘老賊,虧你還是朝廷命官,竟然卑鄙無恥至此!你玩弄了老娘的身子,還要將老娘嫁與你的兒子,與牲畜何異?便不怕造孽、不怕天打雷劈麼?’那老賊冷笑道︰‘寶貝兒,你說,除此可有良策麼?’老娘怒喝道︰‘老賊,讓老娘一死便了!’老娘身子一挺,向了案角一頭撞了過去。那老賊一把扯住老娘的衣衫,冷笑道︰‘寶貝兒,你以為一死便可得到解月兌了麼?此時,寶貝兒已然是個髒身子了,便是死了,亦是個不干不淨的鬼,閻王爺還不將寶貝兒打入十八層地獄了麼?寶貝兒,好死不如賴活著,老夫權傾朝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誰敢對老夫不尊、不敬?寶貝兒若是依老夫之意而為,還怕日後未有榮華富貴享用麼?’老娘切齒道︰‘老賊如此無惡不作,多行不義,便不怕有一天朝廷拿你老賊問罪,老賊你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麼?’那老賊‘嘿嘿’笑道︰‘乖乖兒,老夫在豫地,跺一跺足,地皮亦會顫三顫的;便是在朝廷上,亦是無人敢輕捋老夫的虎須的,誰又能將老夫怎麼樣,老夫何懼之有?’老娘冷笑道︰‘老賊,話莫要說得太絕了!人在做,天在看,人惡人怕天不怕,多行不義必自斃,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等到你老賊惡貫滿盈之時,只怕誰也挽救不了你老賊滅亡的命運,老賊你可能死的豬狗不如!’‘哈哈,寶貝兒是在詛咒老夫麼?老夫是不怕的,一咒十年旺麼!’那老賊嬉皮笑臉地道。老娘見那老賊如此恬不知恥,卻也不再搭理那老賊。當時,老娘尋思︰‘老娘跑又跑不了,死又死不成,不如暫時順從了這老賊,日後再慢慢地想法兒報復老賊父子不遲!’想至此,便對那老賊平靜地道︰‘既然如此,便依你之意了。’那老賊口中歡呼一聲,雙手將老娘的身子托起,向了空中拋去,接于手中,又將老娘拋上床去……此後,老娘便嫁于了老賊之子了。老娘名為老賊之媳,實是老賊之妾,時時要受那老賊的糟蹋。那老賊權勢日增,老娘雖是時時想復仇,卻苦無良機,只得罷手。後來,老娘尋思︰‘便是老娘此時便復了仇,又有何意?這老賊權勢日重,說不定日後便會將唐朝皇帝拉下馬,奪了李家天下,做個開國君主,老娘若是靠這老賊之力博一個尊貴無比的身份,爾後,再尋老賊父子復仇,不是更刺激、更有趣麼?反正老娘亦不在乎一時半會便報了仇、雪了恨,老娘便再等它一等,又有何不妥?’想至此,便也取消了急于動手之念頭。也是老天可憐見老娘,那老賊才當了五年皇帝,便成了熊包、草雞了,趴下起不來了。老娘識得復仇時機已至,便攛掇老賊之子將老賊送上了西天。這老賊死于親生之子之手,當真是報應不爽!哈哈,朱友珪龜兒子若是繼了帝位,老娘便是名正言順的一國皇後了!朱友珪這個龜兒子雖是恣睢放蕩,卻是最听老娘的話的,老娘讓他上東,他不敢往西,老娘讓他們打狗,他不敢攆雞。如此,名為朱友珪為皇上,實則是整個天下都由老娘當家作主了!老娘既報了大仇,又得了江山社稷,豈非是件天大的快事、幸事?」
李乾听得「絜兒」之言,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出合適的話來說。半晌,才听他嘆聲道︰「絜兒,好個厲害無比的巾幗英雄,竟然具有如此心機,當真令天下男人無地自容!唉,當年之事,罪在乾哥,乾哥亦不想奢求得到你的原諒!絜兒若想要此些物事,便盡管拿去便是了。乾哥此些年間,終日活在內疚、恐懼、悲憤、思戀交加之中,身心疲憊至極,今日也該得到解月兌了!」李乾「了」字才出口,便見他身子一挺,猛然向「絜兒」手中利劍撲將過來。听得「噗」的一聲聲響發出,見得劍尖由李乾背後直穿而出。
「絜兒」對李乾雖是有些厭惡、有些怨恨,但畢竟是與他共同攜手走過一段人生之途的,畢竟是與他有過一段愛得死去活來、刻骨銘心的美好時光的,她原來只是想戲弄、懲罰李乾一番便罷手了事,是不想取李乾的性命的;哪料得李乾今日會一掃昔時怯懦的性情,變得堅強起來,竟然自尋短見!芳心之中卻也大感悲傷,杏目之中早已流下淚來,櫻唇抖動,吐出聲「乾哥」來,玉手抱住李乾的身子,櫻口之中大放悲聲。
此時,李乾鼻中尚有一絲氣息,听得哭聲,口中吐出微弱之聲︰「絜兒,乾哥今日終于死于你的懷中了!」他口中說話,眼楮卻始終未能再睜上一睜。李乾「了」字才出口,便見他頭一歪,口中再也出聲不得。
「絜兒」用力晃動著李乾的身子,哭了一回,便取出劍來,掘了一坑,將李乾的尸首葬了。她又哭了一回,當下發出信號,召來隨身帶來的二名武士,取了傳國寶等法物,去了。
她心急如火,施展絕頂輕動,如飛而行;二位梁宮武士功力不弱,亦步亦趨,數時便至宮中。她顧不得喘口氣兒,便命張文蔚召集群臣上朝。
前時,朝臣待于金祥殿下,見得朱友珪等在殿上鬼鬼崇崇、驚慌無措之態,便覺有些蹊蹺,又听得張文蔚傳令回府待命,心中更感狐疑,一路之上,自是胡亂猜測。群臣才及府中,月兌了朝服,尚未溫熱座兒,忽听又傳令上朝,只得忙忙取了朝服穿了,拖著個疲憊的身子,懶洋洋地返回朝中,規規矩矩地立于金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