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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場熱浪來襲,天蒸地烤,人們在路上,騎車的,走路的,全都撐傘戴帽,就是趴在地上的狗,也大都伸出長長的吞頭,在那兒靜靜地躺著。
「佩佩,」在路上,兩個人正走著,朱達理忽然說,「這個葉吟秋,要是真的出事,我們怎麼辦?」
「不會的。」楊佩佩說,「你都看到了,她長得那麼漂亮,又有工作,怎麼會出事?」
「很難說,」朱達理說,「不知怎麼,這一次,我的心老咯 咯 地跳,像是要蹦出來。」
「那是你神經病。」楊佩佩毫不留情。待會兒,她又補充說,「你瞧她,面如皓月,貌似觀音。那臉蛋,是大富大貴的相。說真的,要不是她死心眼,為劉家那小子守著,我相信,她現在絕對是個富婆。」
「這也難說,」朱達理說,「不是有一句話,叫紅顏薄命。」
「呸!呸!」不等朱達理往下講,楊佩佩便搶過話題,「她是天上的仙女,她咋薄命?烏鴉嘴!」
兩個人正談著,不覺到了一個賓館前。
這家賓館共有六層樓,雖然說這里是鬧市,但鎮的規劃卻十分大,在四周落地的,除了商品房建設,還有一批工業項目。賓館的位置,又處在鎮的中心地段,平時,賓館里的生意,無論是餐館,還是住宿,都十分熱火。
這家賓館的老板,就是宰千道。他在這個安德鎮,土生土長。那年,市里有個大工程項目在這里上馬,要征用他家的住室,新舊房屋一拼拆遷。從他的哥們那兒,他很早就得到這個信息,是內部的。他連忙組織搶蓋,在拆遷賠償時,與政府展開拉鋸戰,經艱難的攻守過招,他得到了兩百多萬元的賠償,還要了這塊寶地,蓋了這座大樓,開起了這家賓館。這次拆遷,他賺大了。他的哥兒們,常在他面前夸他。他便以此為榮,他說︰
「你們忘了,我姓咋?」
「喔——」他們的哥們恍然大悟,「對呀!你這宰姓,再般配不過了。」
「那是當然,公家反正有錢,肥得發油,不宰白不宰。」宰千道說。
「兄弟,你這舉刀的姓,可不能亂宰呀!」
「那是一定的,」宰千道說,「我這把刀,從不宰弟兄們的。」
就因為這次拆遷,他成了「老宰」,開了賓館後,人們便改了,都叫他「宰老板」,而他的真名宰千道,到後來,竟沒有幾個人能叫得出來。
一到吧台前,朱達理便問︰「小姐,你們的宰老扳呢?」
「什麼事,」吧台里有兩個小姐,其中一個小姐說,「是訂餐,還是訂房?」
「都不是,」朱達理說,「我們找他,是有點兒急事。」
「那你打他的手機,不就行了?」
「打了!」朱達理說,「一直無人接听。」
「那我就不曉得了。」
小姐剛說完了,身上的楊佩佩不耐煩了。她說︰「咋搞的,這老宰,連手機都不接,像個做生意的人嗎?」
另一個小姐,緊挨著這個小姐坐著。她听了楊佩佩的話,便斷定︰來人跟宰老板肯定有瓜葛,不是里親,也是外戚,而且那輩份,絕對比宰老板大。于是,她便從座上,站了起來,笑著臉說︰
「阿姨,你別急,宰老板他,在六樓,我們在這兒值班,你們自己上去吧!」
「他呆上面干嘛?」楊佩佩說,「不是干見不得人的事吧?」
「我們宰老板,是個好人,他咋會!」
「他不會?」
「是的!」
楊佩佩眼一眨,板著臉說︰「明明在六樓,不干壞事,那你們用得著這麼騙人嗎?」
「對不起,阿姨!」
兩位小姐連連道歉,楊佩佩還想開口,朱達理在她的衣襟邊,拉了拉,說︰「正事要緊!」
倆人徑上六樓,可剛到樓梯口,迎面來了個小姐,攔住他們說︰「請問倆位,你們找誰?」
「找老宰!」楊佩佩說,「他在哪?」
「你們找宰老板有事?」
「廢話!」瞧了小姐一眼,楊佩佩說,「沒事找他干嘛?吃飽撐著!帶我去。」
剛才耍了一陣威風,嘗到了甜頭,楊佩佩故伎重演。這架勢,果然嚇著了小姐,她連忙哈腰道︰
「阿姨,你別急,你們跟我來。」
到一個房間前,門是雙開的,但緊緊地閉著,楊佩佩抬頭一看,原來是會議廳。
「老板!老板!」扣扣門,那個小姐喊道。
沒有回音。那個小姐又扣了扣門,說︰「老板,外頭有人找!」
過了好一陣子,門才「呀」地一聲,開了一條縫。
楊佩佩好奇,往里頭窺視,發現里頭還有兩個人。他們正坐在椅子上,正在看電視,聚精會神的。楊佩佩側頭一看,電視里有一個女的,光著上身,正在月兌褲叉子。楊佩佩瞪大眼,正想細瞧,但宰千道出來,見是楊佩佩他們,大吃一驚,連忙關上門,走了出來。他說︰
「你們咋上來的?」听了宰千道的話,楊佩佩很不高興。她說,「腿長在我身上,我上來,不是走上來的,難道是你宰老板用轎子抬上來的?」
宰千道知道,在安德鎮,這楊佩佩是個小鬼,難纏的角,惹了她,要死要活的,會粘上你,讓你十分難堪。平日里,偶有言語沖撞,人家也總是哄著,打發她走。現在,她見楊佩佩生氣了,便笑著問︰
「佩佩姐,找我咋事?」
「還咋事!」楊佩佩說,「大事不好了。」
「咋了?」
「咋了!」楊佩佩說,「葉吟秋她,失蹤了。」
「不會的。」宰千道說。
「咋不會!」朱達理說,「都好幾天了,沒見著她的影。學校里的人,到處在找。」
沉吟片刻,宰千道說,「這件事,誰告訴你們的?」
「裘枝義!」
「別听他,」宰千道說,「他又在嚇唬你們。」
「不對!」朱達理說,不無憂慮地。「我打听過了,她幾天都沒有上課了。校長,還有她的女兒,天天打電話,都是不通。」
呆了會兒,宰千道自語道︰「這沒有道理呀!」
「為什麼?」朱達理問。
宰千道說︰「你們想想,要失蹤,她早該失蹤了。這些年,她都熬過來了。現在的她,在身邊,有情人疼她愛她;在學校里,有領導同事,捧她敬她;在家里,有女兒纏她粘她……你們說,這麼美好的世界,她舍得擱下嗎?」
「說得也是。」楊佩佩說,「听你這麼一說,我的心,倒是踏實的幾分。」
「可不知咋的,」朱達理說,「我的心,倒是很不實在。」
宰千道說︰「那你的心,一定有問題。」
「但是,」朱達理說,「人說,有備才能無患,能不能借這件事,我們作個假設,如果她真的出事了,我們咋辦?」
「對呀!」楊佩佩說,「老宰,這也在理。假如真的這樣,我們咋辦?」
「什麼咋辦!」宰千道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不對呀,老宰!」楊佩佩說︰「你咋這麼輕松?莫非,她不再欠你的錢了?」
「即使是這樣,那也沒辦法。」宰千道沒有直接回答,他將話題掉開後,連忙下了逐客令,「好了,我還有急事,要是真的出事,到時我們再商量。」
楊佩佩臉一沉,正欲開口,朱達理牽牽她的手袖,搶先說,「那好,宰老板,這麼大的數,你都不再乎了,那我們擔心啥?」
出了天道賓館,兩個人剛走不遠,楊佩佩便扭轉頭,朝賓館方向,「啐啐啐」連吐三口唾。
「不對呀!」朱達理忽然說,「佩佩,我們都是放錢的。以前撞上這類事,都是老宰他主動搭我們,這一次,我們都找上門了,他咋若無其事,對我們愛理不搭的,這里頭,莫非有什麼蹊蹺?」
「對呀!」楊佩佩說,「今天這事,我也覺得怪怪的。不!我得回頭去問問他!」
「這不好!」朱達理說,「找他沒有用。有的話,要是能說的,他早就說了;要是不能說的,我們再怎麼問,也問不出道道;我看,我們還是回去找裘枝義。我們找宰千道,既然是他的意思。他一定有自己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