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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初到,空氣格外的潮。開窗亮門,稍不留神,濕氣便趁虛面入,逗留在房間里。那些燈罩廚子,那些玻璃窗戶,全是**的,過不了多久,便凝聚成小水珠,小水珠不斷地澎zhang著,一飽滿,就一滴滴往下掉。
今天是周末,累了一周,葉吟秋在床上,美美地睡著懶覺。盡管濕氣大,但臥室里的窗戶,還是敞開著,一陣陣晨風從外面進來,夾著淡淡的花香,撲進葉吟秋鼻子里,她覺得格外的清爽,格外溫柔。她睡得也特別的香。
忽然,「呀」一聲,樓下門開了,接著又「 當」關上了門。迷迷糊糊中,葉吟秋只是覺得有人開關門。現在,丈夫不在家,能進出這道門的,只有一個婆婆。她每天都要起大早,到外頭晨練。葉吟秋一個翻身後,又來了睡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朦朦朧朧中,倏然間,葉吟秋覺得來了人,正站在自己的床前,一會,那人便在自己的臉上,親了一口,她睜開眼,嚇了一大跳,原來這不是夢,而是一個活活生的人,正沖著自己笑。她從床上跳將起來,大喝一聲︰
「誰?」
「我!」
一看是自己的丈夫,這時,葉吟秋的心,才平靜了下來。她說︰「咋不先來個電話?」
「想給你一個驚喜。」
「嚇死人了!」
「對不起。」
葉吟秋笑了。她的烏發,披散在枕頭上,那白晰的臉,讓襯托著,就像朵出水的芙蓉。劉才山饑餓已久,嬌妻這一笑,就像一絲清風,吹進他的心扉。他按捺不住,掀開被子,上了床,一把抱住她,迫不及待地,在她的身上,狂吻濫親。葉吟秋閉上眼,任憑他的手,在自己的身上,胡模亂捏……一陣顛鸞倒鳳後,劉才山還在喘息著,葉吟秋便問︰
「才山,咋這會兒才回來?」
「听你的,白天不敢。」
「晚上不更好?」
「晚上熟人多,這會兒回來,路人最少,偶爾見到的,也是晨練的人,老的老,女的女,幾乎沒有熟人。」
「才山,」葉吟秋說,「外頭活重嗎?」
「不太重。」
「生活習慣嗎?」
「還行。」劉才山說,「就是想你。」
「這好辦,」葉吟秋說,「想我時,就回來,像今天這樣。」
「但是,」劉才山說,「現在,我有一個夢,這個夢一旦實現,那就不一樣了?」
「喔?一個夢!」葉吟秋說,「啥夢?要去很遠?」
「對!」
「很久才能回來?」
「對!」
「那你等著,」葉吟秋說,「讓我猜猜。」
「你猜得到嗎?」
「試試看。」
「是啥?」
「偷渡出國!」
「你咋曉得?」
葉吟秋說︰「去很遠,去很久,很想我,也不能回來。這不是偷渡出國,那還有去哪里?」
「吟秋,」劉才山說,「看來,你不僅漂亮,真的,還特別聰明。」
「好了。」葉吟秋說,「說說看,忽然間如何會有這種想法?」
劉才山說︰「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現在,我欠了一債。有家難回,就是在外頭打工,也是提心吊膽的。照這樣子,一個月,賺幾百塊錢,我這輩子,想翻身,那比登天還難。倒不如趁著自己還年輕,出去拼一拼,也讓你以後過上好日子。」
「有這門路嗎?」
「有!」劉才山說,「我從前的哥們,有好多人在外面,都是偷渡出去的。有些人也像我一樣,做生意,搞投資,銀行貸了款,結果虧了本,法院傳票還沒有到,他們就出去了。有的人甚至以投資的名義,托關系到銀行貸款,就用這筆錢,找蛇頭逃出去。銀行想追回,但人在國外,法院也是鞭長莫及。」
「這些事,你打哪兒打听的?」
劉才山說︰「這些日子,干完活,閑著沒事,大伙便東扯西聊。這也是一方面的話題。听多了,再用點兒心,打听一些哥們出去的事,日子一長,曉得就多了。」
「但是,」葉吟秋說,「你那些哥們,人在國外,能幫你嗎?」
「能!」劉才山說,「前些天,通過一個朋友,拿到一個電話,就是我過去的哥們。他也是偷渡出去的,現在在美國,也做蛇頭生意。專門接送人的。我已經聯系上他了。」
「他都說些啥?」
劉才山說︰「外頭的,由他來接,在國內,他聯系蛇頭。」
葉吟秋說︰「听說,在外頭很苦,你準備好了嗎?」
「外頭是很苦,但很賺錢。外頭不是有這麼說,苦了一陣子,幸福一輩子;苦了一個人,幸福全家人。」
「要多少錢?」
「33萬。」劉才山說,「但我那哥們說,他去爭取一下,30萬應該拿得下。」
「現在,我們有這筆錢嗎?」
「我想過了。」劉才山說,「下面的蝦場,雖然虧了,但蝦池還在,要是將我們的股轉租給別人,加混合養殖的花蛤和海蟶,全部湊起來,我估算一下,應該還可以拿回五萬多。」
「即使這樣,」葉吟秋說,「離30萬,還差很多。」
「沒別的辦法,」劉才山說,「只有借。」
「借?」
「對!」
「這麼大的一筆款,」葉吟秋驚訝了。她說,「連貸款都沒有還,還有地方借?」
「有!」劉才山胸有成竹。他說,「反正是利息錢。」
「拿得到嗎?」葉吟秋說,「現在,你蝦場虧了,身無分文,欠貸款,法院逼上門來。這件事,在我們安得鎮,幾乎家喻戶曉。還有誰,敢借利錢給你?」
「如果再去投資,可能借不到,但我問過了,要是去出國,那就不一樣。現在放高利的,都喜歡借錢給出國的人。在人們的眼里,投資有風險,但出國,只要肯干,那是穩賺的。以前偷渡出去的,也是幾萬,十幾萬,二十幾萬的借,但人一出去,過不了三兩年,連本帶息,都還得清清楚楚。」
葉吟秋說︰「眼下,外頭的利錢走多少?」
劉才山說︰「兩分到三分。不過,我會爭取拿到二分。最多也不會超過二分半。」
「看來,你都準備好了。」
「對!」劉才山的雙眼,盯著葉吟秋。他說,「現在,就看你嘍!」
「看我?」望著劉才山,葉吟秋怔怔的。
「對!」劉才山說,「我想听你的。」
低眉沉思,半晌,葉吟秋才說︰「你這種想法,我舉雙手贊成。你自己也說了,你現在這樣子,要是待在國內,這輩子,你就別想出人頭地。不過,我還是那句話,在外頭,會很辛苦的。」
「沒關系。」劉才山說,「再苦再累,熬他兩年,還清了債,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搖了搖頭,葉吟秋說︰「恐怕兩年不夠。」
「為什麼?」
「因為你的債,有兩份。」
「兩份?」
「對!」葉吟秋說,「還完出國的,還有銀行的。」
「你是說,銀行的貸款?」
「對!」
「人都出去了。」劉才山說,「山高水深皇帝遠。這貸款,這得還嗎?」
「當然要還。我說過,借債還錢,天經地義。」
「可是,」劉才山說,「出去的人中,哪有人去還貸款的?」
「但我們要。」葉吟秋說,「現在,我們是沒有錢,法院逼上門來,你去躲,我也只有厚著臉皮去哄騙。一旦有了錢,還不債,人家在背後,會指著你的脊梁骨罵。這我可受不了。」
「那也好。」劉才山無奈地說,「只要能出去,一切都好說。」
「不過,」葉吟秋說,「在家里,我也節儉些。用工資做幾名會,能幫多少,你肩上的擔子也減些。」
「不不不!」劉才山連連搖頭。他說,「我在外頭,多辛苦一天,你就得干一兩個月。債的事,你不用擔心。」
一陣沉默後,葉吟秋說,「才山,你餓了嗎?我給你煮些吃的。」
「對啦!昨晚來不及吃。你不說,倒也迷迷糊糊,你一說,可是真的有點兒餓。」
進ru廚房,點完火,在燒水的間隙,葉吟秋到大廳,從抽屜里頭,取出一包煙,是紅「七匹狼」的。這是她同事送的。上次帶回來,劉才山外出打工時,忘了給他帶走。葉吟秋拿著煙,上了樓,剛進臥室,就看見劉才山睡了。她悄悄地在床頭櫃上,將煙放下來後,又轉身出去了。
但是,當葉吟秋做罷飯,回到臥室時,發現劉才山醒了。而他身邊那包煙,竟原封未動。這讓葉吟秋意外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