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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才山回到家里，就一直悶悶不樂。
昨晚上，他到宰千道處，談起借利錢的事，一切順利，只是到了最後，劉才山寫了借據，讓宰千道退了回來。這事才卡在那兒。
宰千道在道上混，見過世面，更是個放貸老手。他見借據上，借款人署的名，是劉才山，他立即拒絕付錢。他知道，劉才山的妻子，美若天仙，賢惠多才，遠近聞名，家有這樣的妻子，一般的丈夫，讓她受到傷害，都不會舍得。再說，他的妻子，是個老師，很有名望，一旦她簽了字，就賴不了帳。于是，宰千道說︰
「劉經理，下面的借款人，不能寫你，要寫你妻子。」
「咋了？」
「這是規矩。」宰千道說，「所有出國的人，他借的錢，出條出據的，都不能是本人，而是在國內的人。一般的還不行，還要年輕的，而且有點兒名堂的。」
劉才山說︰「我同我妻子，都是一家人，條子她出我出，還不是一個樣？」
「不一樣。」宰千道說，「你在國外，她在國內，一旦發生糾紛，我能找到的人，只有她。你在國外，你簽字出據，說不好听些，你要是賴了帳，我就沒轍了。找你妻子麼？她要是翻臉不認︰我又沒有簽字，我哪知道他向你借錢？誰簽的字，你找誰去。你說，這麼大的一筆錢，我怎麼辦？」
「宰老板，」劉才山說，「平時，憑著你對我的了解，我劉才山是這樣的人嗎？」
「這是兩碼事。」宰千道說，「這是錢財，數目又這麼大，因錢財，夫妻兄弟，母子姐妹，都可能反目，何況說朋友！」
劉才山沉默了。
半晌，宰千道問︰「劉經理，你出國的事，同你愛人商量過嗎？」
「商量過了。」
「她不同意？」
「不是，」劉才山說，「她非常支持。」
「既然支持，」眼盯著劉才山，宰千道說，「你回去，讓她寫張條子，舉手之勞的事，你如何這麼糾結？」
劉才山說︰「我回去，讓她寫，她肯定會寫。我只是不忍心，讓她背這麼大的包袱。」
「夫妻吧，有福同享，有禍同當，」宰千道說，「這很正常的事，還有啥忍不忍心的。告訴你，劉經理，要是她不簽字，在這安德鎮，就是跑斷了腿，你也借不到錢。」
「那好吧！」猶豫了好一陣，劉才山才說，「我回去，同她商量商量。」
在家里，兜來圈去，對著妻子，劉才山幾次欲言又止，他覺得，為了自己，妻子的付出，已經夠多了。這個負擔再壓給她，實在于心不忍。但她不簽字，這個錢壓根兒就借不到，自己出國的夢，就化成煙灰。
劉才山在猶豫著。
「才山，」過了一天，忙好了家務，剛一閑下來，見劉才山沉默不語，在房里踱著，葉吟秋便問，「咋了，錢借不到？」
「你咋知道？」
「我猜的。」
「憑啥？」
葉吟秋說︰「要是借錢非常順的話，你早就告訴我了。都兩天了，你一直悶悶不樂。我就猜，你這趟出去，不是借不到，就是量極少。對嗎？」
劉才山搖搖頭。
「那咋了？」
劉才山說︰「出國的錢，我出面，想借多少，就有多少，而且是最低的利息。不過，出條子的，他們都要你。」
葉吟秋一愣，沉吟良久，才開口說︰「也說得是，要是你出條子，你拍拍出國去了，要翻臉不認，到哪兒找你？」
「對！」劉才山說，「他們就這麼說的。」
徘徊了一陣子，終于，葉吟秋說︰「非得這樣，那也沒有辦法。到時候，我跟你去就是。你不出去，我們這個家，就很難翻身。我豁出去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在外頭好好干。盡快還清債。」
「我會的，吟秋，」劉才山說，「你對我這麼好，我不會讓你失望，讓你受苦的。」
一番忙碌後，萬事俱備，只等春風了。劉才山在家里，靜靜地等候著蛇頭的通知。
「才山，」有一天，劉母突然問，「你不是在外頭跑生意，如何都呆在家里？」
「這段時間，生意不好搞，在家里候著尋機會。」
「在家里候著，」劉母冷哼一聲，「還會有上門的機會？」
「這些日子，」劉才山說，「身子有些不舒服。」
「咋啦！」劉母說，「這白白胖胖的，氣色這麼好，會有啥病？莫非你有啥事，擱在心里瞞著我？」
「沒有的。」
「沒有！真的沒有？」見到劉才山神情慌張，劉母喝道，「才山，你眼晴看著我，是啥事，你在瞞著我？」
劉才山低著頭，那眼楮，始終不敢瞧他的媽媽。
劉母說︰「才山，我問你，讓你隱瞞我，是不是你媳婦的主意？」
「不不不！」劉才山越發緊張了，他說，「這事，跟吟秋一點也沒有關系，是我自己怕你擔心。」
「那好，你自己都坦白了，是啥事，你得照實告訴我。你的事，根本瞞不了人。你自己說！」
無奈之下，將出國的事，在自己媽媽面前，劉才山只好和盤托出。劉母听了，臉色驟變。她咬著牙，厲聲喝道︰
「這麼大的事，要不是今天我問起，連知道你們都不讓。是嗎？」
劉才山低頭不語。
劉母說︰「我那麼辛苦，拉扯你長大。你竟不將我放在眼里。你太沒良心了。」
劉才山依然沉默。
「才山，諒你沒有這樣的膽。」劉母說，「肯定是你那媳婦教的。」
劉才山搖搖頭。
劉母說︰「還不是，從前，你那麼乖巧。你看看，現在的你，整個人都變了。人說，找了媳婦死了兒，一句不假。才山，我問你，你是不是很愛你的媳婦？」
劉才山點點頭。
「我再問你，」劉母說，「你媳婦漂亮嗎？」
劉才山又點點頭。
「但是，」劉母說，「我告訴你，你這一趟出國，等你回來，你的媳婦，就不是你的人了！」
「咋會呢！」
「咋不會！」劉母說，「你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我們這一帶，出國的人多，那些萬八嫂，孤守空房。她們多是虎狼年紀，半年三月，還忍得住，可幾年下來，這寂寞，她熬得住嗎？」
「這——」劉才山沉思著，低著眉頭。
「這什麼，」劉母說，「你的媳婦這麼漂亮，又沒有兒女拴著，無牽無掛。你這一走，這不等于將她拱手送人？」
「媽，你咋這麼說。」
「我就這麼說，」劉母說，「我說錯了嗎？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媽，你是從我的身子爬出去的，你的身上，有我的血。你媳婦她，別人的人，身上流著別人的血，我不為你想，難道她會為你想？」
「這——」劉才山猶豫著，展開了眉頭。
「劉才山，」劉母說，「‘萬八嫂’的事，在外頭，我听多了，也看多了。對女人，特別是漂亮的女人。我是你媽，我告訴你，要提防著點。」
「提防著點？」劉才山抬起頭，驚疑地望著他的媽。
「對！」
「提防啥？」
劉母說︰「一防色，二防財。」
「防色？防財？」盡管滿臉疑惑，但劉才山還是饒有興趣。
劉母說︰「防色，特別是美色，一定要防，在外頭，要多打電話，打听她在家不。如果不在，多查問跟誰在一塊。在家里，可以交代親朋好友，盯緊她。稍有出軌……心一定要狠。」
「媽，」劉才山說，「你這一套，打哪兒學的？」
「這還用學？」劉母說，「你媽我雖老，但心里亮著呢。告訴你，除了防色，還要防財。錢多會亂性。記住，你在外頭打拼，流血流汗，全是血汗錢，千萬不能全寄給她。她有工作，錢你自己要留著。既然是夫妻，風險應該共同承擔。外頭借的利錢，要搭上她，讓她出條簽字。你沒有子女拴住她，但要動點腦兒，用債控制她。記住，女人都不可靠。要多幾個心眼。」
劉才山面無表情，一聲不吭，但全神貫注，默默傾听。
「才山，」最後，劉母又說，「你出國我不反對。但男人要有自己的主見。要多幾個心眼。你現在長大了，身邊又有老婆，我的話听不听，你自己掂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