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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吟秋咽不下飯,待在房間里,如坐針氈。
裘枝義出去要人,樂哈哈的,一臉輕松,可葉吟秋的心,絲毫放不下來。對裘枝義的能力,葉吟秋丁點兒也不懷疑。不過,女兒在他們手上,她那麼小,那麼可愛,那麼脆弱,那麼幼稚,這一趟被人接走,照楊佩佩那副德性,女兒在她的手里,定然受驚挨嚇,因此,只要女兒不回家,那懸在心口的石頭,就放不下來。
一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一個鐘頭過去了。
每隔一陣子,葉吟秋都要抬頭,看看大廳里的鐘。那臉頰上,還不時地滴下淚珠。她不知道,自己前世做了什麼孽,這輩子竟犯了這麼多事,自己受罪倒不打緊,還連累了這麼多的同事,現在,連女兒也受到牽連,但不知那劉才山的良心,啥時候才能發現。只要他還在糊涂,這幾筆債,還擱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就翻不了身。
在葉吟秋的身邊,邱老師一直陪伴著。見她心神不定,淚花汪汪,邱老師便說︰
「葉老師,裘老師的話,你相信嗎?」
葉吟秋點點頭。
「那你就放寬心。裘老師他,會把事情打理好的。」
「杉杉那麼小……」葉吟秋一說,淚水又來了。
邱老師也不敢往下說。
屋里靜極了。電子鐘的指針,在「噠噠」地響著。
驀地,有人扣門了。
葉吟秋「霍」地站起來,一骨碌,徑奔大門,打開一看,果然是裘枝義。
「媽!」
「杉杉!」
葉吟秋抱住劉艾杉,母女倆痛哭起來。
「杉杉,」過一會兒,往眼里一抹,在劉艾杉的臉上,左瞧右看後,葉吟秋說,「他們沒有打你,沒有罵你嗎?」
「沒有。」劉艾杉說,「媽,那個爺爺可好呢。給我吃,好多好多。還給我好玩的。」
葉吟秋抬頭,撲閃著的眼,望著裘枝義說,「真的嗎?」
「是的,」裘枝義說,「還好杉杉是在朱老板手里。」
葉吟秋听了,嘆了一口氣,說︰「太可怕了。」
「不!吟秋,從今往後,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真的嗎?」
「千真萬確。」裘枝義說,「這不是安慰你。我已將這些事,全部擺平了。」
原來,剛才在朱達理的店里,裘枝義問楊佩佩,要是葉吟秋下了地獄,你願意跟著她,到地獄去討債嗎?兩個人愣了半晌,朱達理才說︰
「裘老師,你這話是啥意思?」
裘枝義說︰「先跟你們透個秘密。你們願意听嗎?」
朱達理說︰「只要跟我們有關的,我們都願意。」
裘枝義說︰「你知道,第一次你們逼債,跟到學校去,葉老師她哭了多久?」
朱達理搖搖頭。
裘枝義說︰「整整一個晚上。第二次你們在街上,截住了她。她回來,在房間里哭,整整一個禮拜。這一次,你們將她的女兒劫了。你們想想,她會咋樣?」
「哭得更傷心。」朱達理說。
「錯!」裘枝義說,「她一聲也沒有哭。我出來時,她還傻呆在那。」
「咋了?」朱達理說。
「她受到刺激,整個人傻了,麻木了。我擔心,她會被你們逼瘋。要是這樣,那就糟糕了。一個瘋婆娘,你們說,你們不去美國找劉才山要債。難道在瘋婆娘前,你們還有指望拿到錢?」
「對呀!」
裘枝義說︰「這還不是最糟的。」
「還有更糟的?」楊佩佩也驚恐不安了。
「那是當然。萬一,她受到刺激,一下子想不開,從樓上往下,就那麼一縱,人說,人死債也爛。那時,你們要討債,就不是在陽間嘍!」
「不會吧!」朱達理說,「葉老師那麼漂亮,又有工作,她會因為這十幾二十萬的錢去輕生?我才不信呢!」
「不信?」裘枝義說,「你們想想,一個女人,丈夫遺棄她,婆婆不理她,外頭非議她,債主又四處逼債,在走投無路時,一個人輕生擺月兌煩惱,咋說不會?等你們信了,那太遲了。你們的債也泡湯了。葉老師的家里,有個老師,專門陪著她。你們听說了嗎?」
「听說,」朱達理說,「是姓邱的嗎?」
「對了」裘枝義說,「你知道,要安排邱老師在她身邊,到底為咋?」
朱達理搖搖頭︰「為咋?」
裘枝義說︰「看住她,怕她想不開。現在,我們學校的老師,全在幫她,就怕她一時想不開,發生意外。她要出事,我們這些老師,手還是手,腳不是腳,啥也沒有少。可你們呢?恐怕到時,一分錢也別指望拿了。所以,我們干的事,其實是為了你們。以後,你們不能再逼她了。你們一逼,就增加了我們的難度。你們想要錢,就得配合我。听我們的。」
「有道理!」朱達理听著,頻頻點頭。
「裘老師,」楊佩佩又呆不住了。她說,「照你這麼說,錢在她那兒,一點也不保險啦?」
「那也沒有辦法。」裘枝義說,「你們也知道,錢是她丈夫借的,她不過出個條子,你們向她拿錢,她拿得出這麼多嗎?」
「那咋辦?」楊佩佩說,「照你這麼說,這筆錢,我們是拿不回來了?」
「所以說,光憑逼,會把事搞砸的。」裘枝義說,「得用點兒腦子。」
「裘老師,」朱達理說,「我們喝得墨水不多,腦子不如你管用。該咋辦,你就直說吧!」
想了一陣子,裘枝義才說︰「最好的法子,就是心不能太貪。」
「啥意思?」朱達理說。
裘枝義說︰「就我知道的,到現在,葉老師的丈夫那,幾乎是斷了錢路了,指望他來還錢,恐怕有點問題。你想想,她一個月,就那麼多工資,哪來的幾千幾萬的還你們的息錢?你們現在要干的,就是先拿回本錢,本金拿回來後,再向她要息金。拿多少是多少。」
「不行!」楊佩佩一听就火。她說,「這是哪家的規矩,息金還沒有還,就還本金。我不同意!」
「那好。」裘枝義說,「一定要這樣,那我就幫不上忙了。」
「不不不!」朱達理掬著笑臉說,「裘老師,照你的意思,如果你能幫忙,我這筆本金,就能拿回來?」
裘枝義說︰「多的我不敢保證,但一年三兩萬,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那息金呢!分文不給?」楊佩佩說。
裘枝義說︰「前半年的息金,我想想法子,下半年還有以後的,我就沒有辦法了。依我看,你們的精力,得放在要回本金上。不然,別說息金分文拿不回,完全有可能連本金也要不回。」
朱達理看著楊佩佩,楊佩佩看著朱達理,兩個人交換一下眼色,楊佩佩才說︰「裘老師,容我們商量商量。」
兩個人到了門外,嘰咕了一陣,一回到屋里,楊佩佩便說︰
「裘老師,你就好事幫到底。下半年的息金,能不能幫我們也要回來。」
「不行!」裘枝義說,「同意,我就插手到底。不同意我現在就走人。」
見裘枝義轉身欲走,楊佩佩倏地拉住他,笑著臉說︰「成!裘老師,我們這事,就全仰仗你了。你放心,事辦妥了,你的好處,我們一定不會忘的。」
裘枝義將這事,和盤托出,葉吟秋听了,才稍稍寬了一下心。她說︰「這太好了。下一次,劉才山要寄錢回來,我們就可以還本了。在這兩年內,這兩筆債,爭取先還清。」
「這是最好的招。」裘枝義說,「能清一筆債,就少一個債主,你身上的壓力,就少了一點。」
葉吟秋點點頭,說︰「枝義,這一次,又麻煩你了。真不好意思。」
「別傻了。」裘枝義說,「我說過,我干的這些事,都是應該的。誰叫我是你的同事,是你們的頭。」
「裘老師,」葉吟秋的眉頭,一舒展開來,邊上的邱老師便說,「听說,學校要辦課外補習班,有這回事嗎?」
「是有這麼回事。」裘枝義說,「不過,不是學校辦的。」
「喔?」葉吟秋驚奇地說,「不是學校,那是誰?」
「是我們幾個人。」
「你們幾個人?」葉吟秋越發驚奇了。
「是我們幾個人。」裘枝義說,「學校辦這樣的班,目標太大,也沒有必要。我們主要收外校的學生。資源讓社會共享吧!我們本來就是名校,再將名師拉出去,準打得響。」
「學校同意嗎?」葉吟秋問。
「不用學校的招牌。校長也默認了。再說,我們的收入,也抽成給學校,給全體老師當福利。辦這樣的班,于師于校都有好處,用現在時尚的話說,叫做‘共贏’。」
葉吟秋說︰「我們組里誰去?」
「就我們倆。」
「那我就多排些課。」
「我也這麼想。」葉吟秋剛說完,裘枝義便說,「多上些課,多賺點錢,再拿到外頭,做幾名‘會’,日後標回來,一個一個整數,剛好可以還債。能還一分,就少一分。早點還清,你就可以早點解月兌。」
「這也好,」邱老師說,「你們都去了,杉杉就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