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割昏曉 第三百九十四章 神秘道士

作者 ︰ 蓮池月

這會兒,馬六慵悃了,他背倚梧桐樹打盹兒。忽而就進入恍惚狀態,他依稀感覺梧桐樹上有一只鳥巢,里面還有鳥蛋,他正要爬到樹上去摘,突然面前出現一個手持鋼鋸的男子盯著他吼叫,你就是鋸倒馬家莊那株古槐樹的馬六嗎?

是又麼樣?不是又麼樣?馬六一跺腳,夢中的他並無腿傷,就顯得像過去一樣驕橫。

男子並不好惹,兩指一彈,陡然從梧桐樹上跳下兩個和這位男子一般模樣的人,還向他拱手異口同聲地說,兄長,有何吩咐?

男子指著兩手捏著拳頭的馬六說,你們把他拖到路邊那根電桿處綁住,我要把他像樹一樣鋸斷,替馬家莊的槐樹老伯報仇雪恨。

寡不敵眾的馬六見他們身上的衣服像樹葉一樣綠得發亮,心里有些寒乎,猜想他們一定是梧桐精,又見兩個摩拳擦掌的人已經逼近,他嚷道,唉,沒有王法了,我沒有惹你們為什麼侵犯我?

手持鋼鋸的男子又重復那句話,另兩個男子已撲過來,先後扭住馬六的胳臂,忿然道,我們兄長已把你欺負槐樹老伯的事兒講了,我們要為槐樹老伯報仇。

我鋸倒馬家莊的古槐樹與你們有什麼相干?

馬六剛說過這話,突然前面出現一個頭發雪白的老者,他手執七星拐杖指著馬六罵道,是我叫他們來抓你的,要把你像樹一樣鋸掉。馬六看這老者臉額的褶皺像古槐的樹皮,料想他一定是已修煉千年的槐樹精,正這麼考慮,男子向老者施禮道︰槐樹老柏,這家伙還靠著我的梧桐樹身休歇,正好被我們逮住。

兩個扭住馬六的男子說,現在樹木眾草諸神都為槐樹老伯的原身被這廝唐突鋸倒而打抱不平,他還膽敢來到我們這里兜風納涼,卻不知所有的樹神草神都不歡迎他,正要抓他,真是自投羅網。

這時,馬六嘴里不停地呼叫,槐樹老伯,饒命啦!饒命啦,槐樹老伯……兩個男子哪管那些,將他推推搡搡摁近電桿處綁定,正在啟鋸鋸其腰身時刻,馬六霍地醒來,身子還靠在那株梧桐樹上,額上冷汗直流,盡管天氣炎熱。他想起夢中情景和「所有的樹神草神都不歡迎他」的這句話,便有些後怕,麻利站起身離開這株綠傘一樣給他遮過蔭的梧桐樹,而置身毒熱的烈日之下。

這天,馬族長在鎮街道農資門店購買「一掃光」劇毒殺蟲農藥出來,看見一個道士,頭上的發髻盤得老高,發髻中間還貫穿著犀牛角似的橫木,有些面熟,好像是哪兒見過,對了,馬六鋸倒村上那株古槐樹的那天他恰好路過,馬族長總把道士看成神秘人物,還認為他懂得許多常人不知曉的神秘事情,便快步繞到他面前,晃蕩著手里拎著的滿瓶「一掃光」說,請問道士,有一些事情我總是搞不懂。

道士看看面前滿臉絡腮胡子的老漢,笑道,如果你是一個年輕人,這麼問我,我感到很正常。可看你是個飽經滄桑的人,過的橋比人家毛孩子走的路都多,應該是見多識廣,還有什麼看不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事情?

馬族長把手里的「一掃光」放下來,拱手施禮,直截了當地說,請問道士,現在的稻田里怎麼比過去的蟲害嚴重得多,前不久我家畈里幾塊田打了幾瓶「滴滴喂」(農藥),稻飛虱沒有殺死,今天我只好買「一掃光」來處理。他把放在腳邊的「一掃光」農藥瓶輕踢了一下。

道士說,這個問題你應該清楚。現在生態失去平衡,蟲害特別多。馬族長說,你這麼籠統地講,我還是不懂。道士用手模一模高聳在頭上的發髻,想一想說,你不懂,我打個比方解釋給你听吧,你是哪里人?

我是本地馬家莊人。馬族長回答時,有點失望,心想,我堂堂馬族長在莊上挺有名望的他還不知道。

那就好說了。你知道一個叫馬六的人把馬家莊那株古槐樹鋸倒的事嗎?道士這麼一講,馬族長說,怎麼不知道?鋸樹之前,我還勸過馬六,叫他不要鋸那株古槐樹,可是他不听。

馬族長,我錯了。突然,馬六不知從哪兒飆出來,扯一扯馬族長穿在身上的藍襯衫下擺。馬族長戰栗著讓了一下,一股腥臭的氣味令他作嘔,那當然是從馬六的左腿爛 瘡里散發出來的,他本能地捂著鼻子,很惡心地瞅了馬六一眼。

這麼熱的天,馬六穿的還是一條挺厚的夾褲,只是把褲口卷到了膝蓋之上,以散熱解涼,那是去年底村里作救濟困難戶的物品給他的。這樣那塊凸顯在左腿上的爛 瘡就更加打眼,還有一群綠頭蒼蠅像追星族一樣追逐著它,時而有幾只貪婪地趴在上面不肯下來,時而有幾只帶著強烈的**繞著它盤旋。這是挺惡心的,誰見了都會躲開,看了一眼還會後悔。

道士揚起臉,不看馬六,眼望著天空說,你來了正好。

馬六笑道,臭道士,你有什麼說的?馬族長使了一個眼色,想壓住馬六,讓他對道士說話放尊重些,馬六並未意會,一只手叉腰,還是那股傲慢勁,一只手伸到左腿那邊不停地驅趕繞著那塊 瘡低徊或叮咬的綠頭蒼蠅,他這一驅趕,巴在上面的綠頭蒼蠅都不太情願地飛開了,而那塊爛 瘡都更徹底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見那腐肉里拱動著一只只米粒大的蛆蟲,比鄉間茅廁里的還要肥胖。道士瞥了一眼,回味著馬六剛才說過的話仰起脖子哈哈大笑,之後說,真正臭的不是道士,是你腿上的那些蛆蟲。

難怪那麼做氣味。馬族長本來清楚,卻恍然大悟似地講,頭頂上太陽曝曬,他退到一棟樓房下的陰影里,見道士、馬六也跟著過來了。

哦,你笑話我呀!你討厭我呀!馬六瞅著道士直嚷嚷。

並非笑話你,也不是討厭你,我只討厭你的行為,笑話你自食其果。道士邊說邊拍打道袍,仿佛道袍上有許多灰塵。

此話怎講?馬六不明白。

馬族長也想听听,他見馬六近了,就走開一點。道士沖著馬六講,你鋸倒馬家莊那株古槐樹的行為是不是令人討厭?你還不清楚,那些從樹上倒下來跌死的成鳥、雛鳥,它們的魂魄被地氣吸于陰曹地府,不能超生的,就嗔怪人類而化生、濕生或卵生為蟲害,現在稻田里的褐飛虱、一代化螟、二代化螟等等旁生,都是那些得不到超度的蟲豸的散靈變化而來……

那麼我自食其果又該怎講?馬六疑惑地盯著道士問。

你不是要打死那條蟒蛇嗎?道士反問他,馬六睜大眼楮,直點頭。道士接道,那條蟒蛇你沒有打死,由于它造孽過多,結果被雷殛而死,那條蟒蛇死後,非常怨恨你,它的魂魄投生蛆蟲,現正寄生在你的 瘡腐肉之中。

你鬼說吧!馬六伸手沉重地拍打左腿,希望把鑽進 瘡里拱動的蛆蟲拍打下來,但一只也沒有掉下來。馬六有些失望,但他並不失落,依然滿臉含笑地問道士,哪條蛆蟲是那條蟒蛇變的?我要抓住它,再把它搞死。

道士不回答,揚長而去。

馬族長卻非常驚駭,他說,你要想辦法把 瘡里的蛆蟲全部弄死,一只也不留。

算了吧!馬六見左腿 瘡里的蛆蟲拍不下來,就不拍了,他說,馬族長,你不清楚,這蛆蟲在肉里鑽,開始難受,有點痛,現在習慣了,它們在這腐肉里拱動,麻酥酥的,像輕輕地給我搔癢,還挺舒服哩!

你既然這麼講,我還有什麼可說?馬族長暗自好笑,又覺得馬六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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