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割昏曉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舍命護犢

作者 ︰ 蓮池月

胡前這麼考慮,便非常注意照料這對黃牛母子,他對公黃牛倒不怎麼擔心,因為公黃牛人家要害它,除非拿獵槍把它打死,否則一般人難以靠近它,弄得不好,沒有抓住,還會反倒挨它踢來的一腳,或被它牴一腦,這樣誰也休想輕易加害于它。而這對黃牛母子就不同了,彼此都比較溫馴,在山麓林間放草要抓它們容易,要加害它們也容易,所以胡前不放心這對黃牛母子的安全。它們在外面放草時,他總是在旁邊或不遠處看護。有一次,村里干部找他有事,他到村里去了,回來時,拴在水庫內坡放青草的母黃牛就果然出事了。

那母黃牛臥在地上,沒精打采的,嘴也沒有動,無力反芻胃里的食物,看到胡前來了,它迎上的是悒郁的眼神,像有滿月復不暢快的心事要對他說,又沒法說出來。胡前走近母黃牛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縷熱風抖不開他額前粘貼著的汗濛濛的發絲。他抬手捋開那發絲,仔細看這母黃牛,發現它的背部被人砍了,綻出殷紅的血,他一條條數來,共有3條傷口,綠頭蒼蠅一只只飛來,巴在上面,母黃牛的尾巴不時甩上來驅逐,但總驅逐不盡,嗜血的蒼蠅趁尾巴墮下去時,又飛回來巴上去了,密密的一溜,胡前上前,伸出兩只手掌對應地一拍,竟拍死了一只,從左邊巴掌上掉落半只下去,因為右邊巴掌還粘了另半只死蒼蠅,有一星兩點淡淡的血,胡前把手掌貼在牛背未受傷的部位輕輕地一擦,心里正惱怒地猜疑著是誰所為,下這麼大的毒手,這母黃牛還在月子里哩!如果知道了人,他是控制不了的,非得與人干架不可。

胡前想起小牛犢,小牛犢跑到哪兒去了呢?他焦急地四顧,不見其蹤影,莫非被人殺死剮皮割肉烹煮會餐了?

再說小牛犢,它已跑得遠遠的,先是鑽進林子,然後就是躲避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拼命躥出林子,來到人多的荒野,荒野里長滿了青色的雜草,這里沒有人追趕,它沒有再跑,就緩緩地啃那青女敕的草睫,卻還惶惑著,還懼怕那個男人趕來,但終于沒有來。為什麼怕那個男人呢?它和母親在一起時,那個男人突然出現,舉起一把鋒利的菜刀要砍它,它旋即朝母親身邊溜,母親就埋著頭兀起兩只犄角,用抵御的架勢保護它不受傷害。可是男人氣怒了,不再向牛犢進攻,卻繞開步子,朝母親的背部連砍數刀,母親痛得身子直彈,終于 月兌了拴在一塊石頭上的繩索,掉頭復仇樣地抵御那凶狠的男人,之後哞的一聲長呼,牛犢領會母親的意思——孩子,你快跑進林子躲藏,要不,這凶狠的家伙向你下毒手的。牛犢望一眼與男人較量的母親,誠惶誠恐地朝山林奔去。現在回想起來,心里還發怵呢。

牛犢頭次吃青草,還不怎麼習慣,心里仍惦記著母親甘洌的女乃水。它嚼著那有些苦澀的草絲,久久不咽下去,時而抬頭望一眼叢林,幻想母親突然鑽出叢林來到面前,它又可以吮吸母親月復部垂吊著的花苞樣的豐沛的女乃水,吃歡了,還可以盡興撒嬌,自如地甩著尾巴,在母親的身邊穿來穿去,可現在這種與親人相偕的樂趣沒有了,它時不時又痴痴地朝山林里張望,母親終于沒有出現,卻盼來了它和母親的主人——胡前。胡前見了牛犢,又仔佃地瞧它的身子有沒有受傷的部位,當他確信牛犢的身體縴毫無損時,一絲欣慰浮在臉上,他哪里知道,小牛犢之所以幸存,是因為它的母親冒死保護了它。

這時,胡前繞到牛犢的身邊,將藏在身後拿竹枝的手暴露出來,吆趕著牛犢說︰唉,我找得好苦哦,你這畜生咋獨個兒跑到這里來了?我還以為你成了人家餐桌上的菜肴哩!初生牛犢不怎麼體會人話,但感覺得到,主人用竹枝當鞭驅趕它,是讓它回家去。這樣它便不用主人過多地驅趕,而是自覺地穿過叢林,直往回家的山路上顛躥,還想快點回到母親身邊,實現吮吸**的願望。可當它歡快地顛跑到主人家宅的場子里,卻不見母親,它哞地叫一聲,也沒有回音。胡前知道牛犢找媽媽,自語道︰你媽媽不知被哪個不講良心的壞蛋砍傷了,恐怕不久于人世。他穿過場子,繞過屋後是一間牛欄屋,牛犢也竄到牛欄屋那兒去,發現了母親——一頭毛聳聳的瘦黃牛,正躺在濕洇洇的飄逸著牛屎氣味的牛欄里,它挨過刀的背部還在浸血,血滴在地上,染紅了母親下的一堆牛屎,蒼蠅仍密匝匝地叮那傷口上發腫乃至腐爛的部位,就像不吃白不吃的會宴隊伍,各就其位地饕餮著這頓少有的美餐。

胡前走過去手一繞,它們受驚地飛起,像一朵朵嘈雜的音符,不成調地散于牛欄的各個方位。胡前才松懈一會兒,它們又尸位素餐地飛回來,落在可以飽餐一頓的位置。胡前沒有太注意那些討厭的蒼繩,只關注這頭母黃牛的傷情是好轉還是惡化,看它把脖子垂放在地上,兩只眼楮像定住了一樣,光澤渾濁,胡前就擔心它會死去。胡前輕輕地踢它一腳,想看它的反映,它毫無反映,脖子也不抬起來。

此刻,牛犢也跟進來了,又哞叫一聲,母黃牛沒有其它反映,胡前注意到,它只輕微地眨了一下眼楮。牛犢走過來是想吮吸女乃水的,現在看這架勢,別說吮吸女乃水,就是和母親親昵的份兒都很勉強。

胡前把牛犢趕出門,它就在門口哞哞地叫,像是舍不得離開母親。幾個時辰後,牛犢還圍著牛欄屋打轉,卻見胡前叫來幾個人,有的拿著繩子、扁擔;有的拿著卷刀、木杖等等,從牛欄屋里把母黃牛捆綁妥帖再抬出來,放在場子里,它已經死了,兩眼未瞑,卻一動不動。那個拿刀的人就開始給母黃牛剝皮,從嘴唇上開始,也就是用刀子經過它的脖子、胸月復,直到兩只後腿的根部中間,形成一條直線,這樣把牛皮剝下來,據說還有用途,經過加工可以制作牛皮鼓、牛皮帶、牛皮鞋。用因果報應的觀點來講,牛活著給人做事,死了讓人吃肉,其皮還有用處,這些價值之所以無償地歸屬他人,是因為過去世,牛為人時,欠下了太多債務,無力償還,今世便變牛加以償還,這也是人畜在輪回互變中消業的一種方式。

當下牛犢非常懼怕,殺牛流血散發出的羶味燻得它退避林間。胡前擔心牛犢跑掉了,便丟下剝牛皮的活,往林間趕去企圖吆回牛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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