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一百二十六章暖暖的懷抱
夜深人靜,濃墨涂抹的天空,不見月亮,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初春的寒氣凝成稀薄的霧,飄彌在空氣里,
百來平米的後花園里,除了樹葉的沙沙聲,靜謐得像萬物都沉睡了過去。
修剪整齊的冬青叢前,有一座仿漢白玉的抽象石雕,而被鐵鏈捆在旁邊的黑崎銀又冷又累,疲憊不堪。他直挺地站了十幾個小時,妖力被封,加上一天一夜的不吃不喝,身體已然負擔不起,但他憑著意志依然堅持著。少年將他像狗一樣栓套,無非就是想羞辱他,如果坐下或者躺下,那就真變成一只畜生了,他是半妖,可他是人!有思想的人,有骨氣的人!
「哎,你為什麼要罵主人呢,他那麼好的人。」楊聰透明的身體穿過客廳的玻璃推拉門,飄到黑崎銀附近,語氣幽幽。
「因為他不知死活唄。」一團灰霧從推拉門旁邊的百葉窗間隙滲出,詭異般地游走了過來,如鴨子叫的怪異聲音難听之極。
灰霧像蛇一樣,游到楊聰前面,慢慢凝結出實體,頭生兩角,腦大身小,一條長長的細尾像鞭子,正是劣魔灰太郎的本體。
對于眼前能把普通人嚇得魂飛魄散的一魔一鬼,黑崎銀只淡漠地瞟了一眼,視若無睹,繼續抬頭望天。
楊聰見對方不搭理,好奇地問灰太狼︰「他是什麼東西呀!」
灰太狼用綠豆大的眼楮,打量了黑崎銀一番,答︰「他不是個東西。」然後用高深的語氣肯定道︰「它是一只狐狸。」
黑崎銀不想,也沒有精神去理會其它,可一听對方所言,馬上轉頭回擊︰「你們才不是個東西,骯髒!」一陰魂,一怪物,跟那惡魔少年真匹配。
楊聰是小孩,被罵了只有泫然欲淚。
灰太狼可不爽了,階下囚還敢這樣囂張,難怪被主人收拾。他一個跳躍,到了黑崎銀跟前,居高臨下,陰森森地說︰「看來,你還不服帖,我代主人好好修理一下你。」
話畢,他張嘴露出細細的尖牙,舉起雙手,銳利的指甲泛著灰光。
「灰太狼,不要啦,萬一主人生氣這麼辦。」楊聰不想看到血腥的一幕,連忙制止。
灰太狼扭頭不耐煩地說︰「他惹主人不快,還罵主人,我一心護主,主人不會怪罪我的。」
黑崎銀毫無懼怕,全身進入蓄勢待發的狀態,打不過也要拼死還擊,不能任別人魚肉。
灰太狼獰笑著欲下手,一股危險之氣,讓他急忙向後翻騰了兩圈,一小撮黑色的火焰,從他頭頂飛了過去,擊在右邊的一顆大樹上,瞬間毫無聲響地將大樹燒化成一堆黑灰。
灰太狼倒抽一口冷氣,向後急急退走到楊聰身邊,警惕地盯著某處,敢怒不敢言。
楊聰皺起小臉,頗有勇氣地喊到︰「白羽,主人說過,不許你亂吐火,你不怕主人教訓你嗎。」
隨著楊聰的喊話,某棵茂密的常綠樹枝間,飛出來一只羽毛黑亮,帶著焰火光芒的大鳥。
它飛速朝一魔一鬼方向俯沖,嚇的楊聰和灰太狼連連後退,它才側身優美一轉,飛到目瞪口呆,注視著它的黑崎銀面前,緩緩落下,高昂的花翎透著尊貴,三根漂亮的尾翎上下浮動飄逸,美麗至極。
「你叫什麼名字。」
黑崎銀腦里出現一個亦男亦女的童音,他微微一怔,對上大鳥的火紅眼楮,驚訝地回道︰「你在跟我說話嗎?」
見大鳥點了點高傲的頭,他又听到那個聲音。
「你是天狐族的嗎?。」
「天狐?不是,我是半妖。」
「不是?」白羽疑惑地歪了歪腦袋,明明嗅到天狐一族的真靈氣息。
「你是誰?為什麼幫我。」黑崎銀沒漏掉剛才那只鬼的喊話,此鳥肯定也跟少年是一伙的。
「我叫白羽,黑鳳族,也不是幫你,只是看不管那兩個低賤的東西。」
「黑鳳?!」黑崎銀滿頭霧水,沒听過有這種鳥,他只知道鳳凰,鳳凰還分顏色嗎?
白羽不悅地扇動翅膀,騰空飛起,它徹底對這只狐狸失去了興趣,孤陋寡聞的家伙,連他們高貴的黑鳳族都沒听過。
它眼珠一轉,把目光放到一魔一鬼身上,覺睡飽了,又不能飛到外面暢游玩耍,得找兩個出氣筒,發泄一下。
楊聰和灰太狼被盯得寒毛倒立,至從主人帶回這只鳥,他們就一直被欺負打壓,主人一不在,白羽要麼就追著他們啄,要麼就吐火嚇唬他們。
他們兩默契地對望了一眼,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楊聰一個瞬移,直接闖過玻璃門,飄進屋子里。
灰太狼化為灰霧,急速遁走,順著牆壁而上,很快消失在二樓陽台。
切!兩個膽小的低賤之物,白羽拍了拍翅膀,百般無聊地在後花園上空,飛了兩圈,準備回樹梢,繼續打盹。
「白羽,你是林疏闌的寵物吧。」黑崎銀看出點端倪,他要逃走,有個辦法可以一試。
果然,那大鳥立即憤怒的一甩頭,張嘴就一撮黑焰。
黑崎銀早就提前匍倒在一旁,黑色焰火把身後的仿白玉石雕,和拴住他的鐵鏈一端,眨眼間燒成了黑渣。
他反應迅速,輕巧地一躍,幾下就爬上了一顆大樹,動作敏捷的在樹枝上移動,抓著樹枝,用力一蕩,便落到了三米高的圍牆上。
自由近在咫尺,他興奮地往前一跳,卻被一股無形之牆給反彈了回來,重重摔回了後花園的草地上。
白羽看著對方一系列的動作,羽毛不停抖動,直到對方摔了個四腳朝天,狼狽無比,才傳音嘲笑道︰「都說狐狸聰明,你腦子估計沒長好,那麼容易出去,我還用得著在院子里飛來飛去嗎。」
听著嘲笑之語,黑崎銀全身疼痛,好像裂成了八瓣,他突然感到十分淒涼,心里的憋屈,泄氣,無助,化成了一種萬念俱灰的絕望。
三歲,懵懂無知,老問爸爸呢?老媽凶凶地回答︰死了!
五歲,老媽告訴他,上學不要露出尾巴和耳朵,他知道自己與其他小朋友不一樣。
八歲,他就開始自力更生,自己照顧自己,因為老媽總在這個國家,那個國家之間飛來飛去。
十二歲,跟老媽回到了一個位于太平洋,狐族聚集的小島,才知道半妖是什麼,以及在族內的地位。
十五歲,把叫他娘娘腔,人妖的男生們揍得缺胳膊斷腿,以至于老媽陪錢,又賠禮,給他轉學N次。
十八歲,他得知自己是私生子,立志成為世界一流的駭客,目標是賺比死老頭更多的錢。
今年他二十八歲,還沒成為世界上最有錢的人,就栽了跟頭。
現在心里有恨,有憤怒,更多的是累,他從小就學會了堅強,但心靈的疲憊,無人能知。
黑崎銀抬起雙手,把眼楮蒙住,不讓淚水流出,在痛楚中,獨自釋放著這份脆弱。
一雙溫暖的手,穿著身下,將他抱起,熟悉的幽香,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吶喊了起來。
他用手背一抹濕濕的眼角,洶涌的怒意爆發,兩手緊緊抓住對方薄薄的衣料,偏頭裂開嘴,大口咬在了隔著一層錦緞的肉上,用力之狠,讓鮮血一涌而出,灌滿了整張嘴。
不遠處的白羽,驚得鳥嘴微張,掉頭就飛回樹梢,他不忍看那只狐狸的下場,被剝皮和抽筋都跟自己無關,只要不牽連自己。
林疏闌皺著黛眉,任小狐狸咬著他的手臂,他感覺那塊肉似乎都被咬下來了。
如是以前,對方早就被他一掌劈了,他如此放縱,完全是因為和魏銘海歡愛後的一段對話。
「小闌,你教訓「銀狐」可以,但不能用鏈子把他那樣鎖著。」
「為什麼,他就是只狐狸。」
「他是半妖,即便他是動物,有了靈智,就不能像待寵物一樣。如果真要教訓,你打他一頓皆可,切勿踐踏他的自尊心。」
林疏闌以前對自己收的靈獸,皆是听話就好好對待,錯了就要懲罰,沒覺得那點不對,听魏銘海這樣一說,認真思考了起來。
後花園里的一舉一動,當然瞞不過他,小狐狸摔回來後,全身散發著的那種悲慟,讓他心生憐憫,所以抱起了小狐狸後,任對方發泄出來。
黑崎銀被滿口的血,刺激得清醒了點,嘴巴松了松,放開被他差點就咬下來的肉,心中茫然,為什麼少年不抗拒,放任他咬。
方才還在咒怨,喝對方的血,吃對方的肉,真正入嘴後,他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把嘴里的血吞下後,心髒一陣陣的抽痛,胃里發熱,整個人仿佛置身于雲里霧里。
「你餓了嗎?」溫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他抬起頭,迷蒙中,少年的臉熟悉又陌生,他下意識地點點頭。
「你等著。」
他被放在軟軟的沙發上,羊毛毯蓋在了他的身上。
一陣聲響後,他又被抱進幽香的懷里,少年眼神柔和,把一勺勺散發著熱氣的雞湯,喂入他的嘴里。
是夢嗎?肯定是夢,惡魔般的少年怎麼會如此好心。
「還喝嗎?」
他搖搖頭,意識沉浮,費力地吊著眼楮,想看清楚夢中少年的模樣。
墨發如絲,鬢雲亂灑,眉若遠岫,萬千琉璃的眼眸,唇色朱櫻一點。
沒錯,是夢中的少年,是與他纏綿悱惻的心肝。
黑崎銀眼楮慢慢合上,這個夢真好,睡在少年暖暖的懷抱,亦如第一次遇見少年時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