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館外廣場的一角,花團錦簇,綠樹成蔭,適逢下午散場時,來往的人較少。
四個人站在某個花台旁,默默相對,形態各異。
「你拍到的那塊‘墨翡’是否願意轉賣給我。」
方子木依然戴著口罩,傳音給面對面的少年。他探知到是少年拍走了‘墨翡’,考慮再三,決定試著問一問,畢竟如此大塊的‘墨翡’太難找了。
林疏闌取下墨鏡,露出輕笑,直接開口說︰「當然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他是用私人名義拍下這塊‘墨翡’,原因是喜歡,他以前就愛收集一些稀有少見的玉石,自己雕琢飾品佩戴。他不知道原來小道士這次前來,目的是這塊‘墨翡’,不過,即便他知道,也會拍下,奪他之好,必須有個充分的理由讓他放棄。
任博遠在一旁,低頭把玩著手里的小玉件,心緒復雜,雖然不清楚少年在說什麼,但他憑直覺,感到少年和戴口罩的男子有所曖昧。
一直跟在師兄後面的周蕥美眸含恨,雙手絞著雪紡裙低垂的腰帶。她真想上前抓破少年那張勾人的臉,從少年的答話,猜到師兄跟少年傳音說了什麼,可她一點不想師兄和少年有絲毫瓜葛。
「什麼條件?」
「听說附近的茵雅湖非常漂亮,我們兩人一同去欣賞好嗎。」林疏闌覺得跟小道士踫面的機會少,需趁熱打鐵,既然有籌碼用,就不能浪費。他未用傳音,有兩方面考慮,首先是跟他在一起,又不是見不得光,何須遮遮掩掩;其次是說給小道士的師妹听,宣告自己的主權。
周蕥憋不住了,昨晚少年弄昏了她,霸佔她的位置,還來耀武揚威,可惡至極。她上前一步,張口就罵︰「賤貨,你真不要臉!居然趁機要挾。」
啪!啪!啪!
林疏闌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勢,連續給周蕥幾耳光,將其扇倒在地。他忍這個女人很久了,出言不遜好幾次,以為他很好惹嗎?
周蕥跌倒在地,雙頰腫起老高,表情仲怔,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方子木內心極大地震動,以他的境界,根本沒看清楚少年如何出手。他側身扶起還沒緩過神的師妹,眉頭緊蹙,用不贊同的語氣對少年說︰「你出手太重了。」師妹罵人是不對,可將女人的臉打成這樣,實在不是良善之為。
「嗚嗚,師兄…!你要為我做主。」周蕥抓著師兄手臂,淚水一下涌了出來,從小連父母都沒舍得打過她,今天居然被仇敵給打了,讓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著師妹腫著臉,痛哭流涕的樣子,方子木咽下苛責師妹的話語,掏出一個藥瓶,倒出幾顆藥丸,給其吞下。
「出手重?我給她一個小小的懲戒,教她管住自己的嘴。」林疏闌目光驟冷,心情變差。他理解方子木的立場,可不代表他能一再忍讓。
周蕥服下丹藥後,感覺臉上的痛楚減輕,指著少年,不依不饒地大哭大鬧︰「師兄!你要為我出氣啊。」
對上小道士責備的眼神,林疏闌頗為失望,輕哼了一聲,挑撥道︰「來呀,幫她出氣,還我幾耳光啊。」
「好了!我們走吧。」方子木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理眼前之事,習慣性地想避開。
周蕥怒氣填胸,那肯善罷甘休,不顧公眾場合,翻手召出飛劍,直直地刺向少年。
今天,新仇舊恨,她要一並算,她打不過少年,師兄也不會袖手旁觀。
自不量力!林疏闌冷笑著,雙指一點,一縷黑絲而出。
「住手!」方子木完全控制不住場面的惡化,只能一手攔住師妹的劍,一掌施法放出一道綠色的靈氣。
因為顧忌少年真正的實力,方子木這一擊用了八層法力,初衷是想擋住黑絲,但結果卻出乎意料。
由于距離太近,黑絲的威力頗小,綠光不僅擊潰了黑絲,還結結實實地擊在了少年的胸口。
林疏闌剛才只想斷了周蕥的飛劍,百分之一的法力都沒用到。他也未料到小道士會下狠手,不曾防備,所以被很強的木系靈氣打了個正,身形不穩地後退了幾步。
他抬手壓住胸口,不由自嘲,他高估了自己在小道士心中的位置,亦如以前高估了‘情感’兩個字。
就幾個呼吸間的事,任博遠先是听少年提出條件,周蕥破口大罵,接著周蕥倒地,似乎被少年打了。然後,他眼楮一花,都沒看清雜回事,少年就往後退,臉色蒼白地按著胸口,他急忙跟上去,扶住少年,焦急地問道︰「林兄弟,你沒事吧。」
周蕥見師兄出手傷了少年,真是揚眉吐氣,大快于心,她更加無懼,變本加厲地咒罵︰「林疏闌,賤貨!你活該,你以為師兄上次救你是喜歡你,那是可憐你!死變態離我師兄遠點。」
「師妹,住口!」方子木阻止不及師妹的惡毒之語。從傷到少年那刻,他整顆心都擰在了一起,張皇失措地想解釋。他不是故意的!因為師父時常囑咐,要他盡量照顧和保護師妹,雖然他不喜這個師妹,也不知師父為什麼那樣疼愛師妹,但既答應,就應該做到。
林疏闌听著叫囂辱罵,殺意頓生,揮開扶住他的任博遠,雙手快速結印,放出數道黑氣。
這一次,他沒有手下留情,必置周蕥于死地。
不管師妹如何,他都要護以安全,方子木不假思索,抓住師妹的手,將其扯到自己身後。出于愧疚,他沒再出手,任由黑氣迅速襲向自己。
呯呯!
踫踫!
似放炮仗的聲音接二連三地響起,吸引了外面廣場上眾人的注意。
林疏闌雙掌向前,十指張開,剛才千鈞一發之際,他施法偏移了黑氣的方向,讓幾道黑氣擊到遠處的花壇或者地磚上。
他面無表情,心底那種名為喜歡的感覺像火苗一樣熄滅。這畫面,仿佛他是一個大反派,正在拆散生死相依的兩戀人。
「呵!」他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等等!」方子木甩開師妹,大步上前攔住少年,他突然覺得,如果此時不出聲,以後跟少年就是陌生的路人。
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少年漠然之色揉爛了他的心肝脾肺,取下口罩,方子木想表達太多,卻又找不到頭,急得頭上冒汗,憋了一句︰「我們去萊茵湖再看流星。」
這話一出,任博遠傷感惆悵,他再次失戀,少年擄獲太多人的心,能入得了少年眼的全是極品男子,如這個取下口罩,俊美得無與倫比的男子,清冷出塵的氣質,世間少見。他手里這件當地人表達愛慕之意的小玉件,永遠只能留著自己欣賞了。
周蕥本來還沾沾自喜,師兄始終站在她這一邊,可形勢一下劇變,一向木訥的師兄竟然神色緊張,笨拙地向少年邀約,白痴都看得出師兄多在乎少年了。
妒火中燒的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師兄是她的!是她的!
對了!師父曾給她一張符,說必定一擊取敵人性命,囑咐她在危機時刻使用,因為這張符是師門傳下來的寶物,僅此一張,不得濫用。
現在,她哪管危機不危機,馬上,立刻要少年死!死!死!
少年背對而站,正是好時機,周蕥面露瘋狂之色,取出淡金色的符,注入靈氣,擺手擲出,恨聲嚷道︰「林疏闌!你去死!」
林疏闌察覺到了背後襲來的巨大靈氣,他不敢怠慢,閃躲不及,只得施法硬抗。
淡金色的符化為一把透明的長劍,靈氣沖天,銳不可擋。
附近注意到這邊的人們,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見如太陽一般的金光閃耀,刺得眼楮無法睜開。
僅僅一秒鐘,金光消失不見,花台附近有人倒在了地上。
林疏闌驚愕地看著地上不斷吐著血的任博遠,反應過來,立即蹲下,出手如風,點了任博遠幾處穴道,但依然止不住任博遠大口大口的鮮血。
他趕緊用法力護住任博遠的心脈,可他知道沒什麼用了,任博遠全身經脈盡斷,沒有生機。
幾秒鐘前,任博遠側身站著,留意到周蕥不懷好意的眼神,以及細微的小動作。
來不及出聲提醒,周蕥就抬手,似乎要對少年不利,他怕少年中暗算,那一瞬間,他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用力撲到了少年的前面。
金光後,任博遠感到一把利刃扎入身體,像一顆炸彈,爆裂出無數的小碎片,攪碎著他體內的一切。
鮮血不停地往上涌,整個身體癱軟,提不起一絲力氣,他自知活不了,想張口欲言,喉嚨卻發不出一聲。
「你傻啊!我能擋住,你沖出來做什麼!」少年神情哀傷,大聲喊道。
他很想回答︰我想保護你,雖然我沒有陳澈那麼厲害,沒沈家臣有錢,沒魏銘海有勢,可我愛你的心一點也不輸給他們。
「你別說了,我都知道。」少年語氣哽咽,拿著芳香的藥丸,往他嘴里送,可他連下咽的力氣都無。
最後一眼是少年將藥丸按入自己嘴里,俯身向他而來。
他期待了好久的親吻,居然在這一刻,可惜沒辦法感受到了。
任博遠睜著的雙眼透出無限歡喜,心髒停止,落下了氣。
「我是你虔誠且卑微的信徒,路過你的眼,即走完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