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霜回到似錦樓的時候,發現似錦樓亂成一團,還有幾個官兵在,問了之下才知道縣主判決似錦樓的財產全部充公,有不少人都趁亂跑了。
看著原本似錦樓的人都在收拾,冷凝霜也踱步回到秋憶閣,收拾細軟,準備搬去小院子住。
「小姐,小姐,你終于回來了。」小青瞧著冷凝霜回來,急忙進來。
「其他人都走了嗎?」
「嗯,牡丹剛剛被李大人接走了,其它姑娘也都走了。」
冷凝霜沉思了一會兒,決定帶著小青一起離開,「小青,那你願不願意跟著我走?」
小青聞言連連點頭,「願意願意,奴婢當然願意。」
「那你快去收拾東西,跟我一起走。」
「是。」
主僕兩人收拾好細軟,便離開了似錦樓,搬去了冷凝霜新買的小院子里住下。
院子不是很大,可是足夠冷凝霜和小青住,這幾日,冷凝霜和小青出了幾趟門,采買了日常所用的物品,也算將這個家置辦起來了。
這一日,小青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听得敲門聲便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對中年夫婦,那男子赫然曾在似錦樓大鬧的人,「你怎麼找到這來了?」小青以為他又是來搗亂的,下意識的擋住房門,不讓他們進。
冷思賢看小青的樣子,便知道她誤會了,「姑娘,我沒有惡意,凝霜是我的女兒,我只是來帶她回家的。」
小青這才想起來,那日他曾說過這件事,金嬤嬤還曾讓他拿錢贖人的,想來他真的小姐的父親了。
「那你們進來吧!小姐在房里呢!」
「謝謝!」
冷凝霜買了張躺椅放在回廊上,此刻正歪在上面看,遠遠瞧見冷思賢和沈氏,便放下站了起來。
「冷大人怎麼來了?」
「凝霜,我和你娘是來接你回家的。」
沈氏再次見到冷凝霜,再也忍不住內心的喜悅與想念,掙開冷思賢的手,沖到冷凝霜面前,緊緊的擁住她,
「我的乖女兒,娘等了這麼多年,終于盼到你了,你知道娘盼這一天盼了有多久了嗎?我的好孩子。」
冷凝霜看沈氏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後輕輕掙開她,「冷夫人,您別這樣。」
沈氏一滯,略帶哽咽的說︰「凝霜,你是在恨我嗎?娘不是故意的,當年,我••••••」
沈氏已泣不成聲,冷思賢輕輕擁住她,看著冷凝霜又是一臉無奈,
「凝霜,你娘這些年無時無刻不惦記著你,你不能喊她一聲娘嗎?」
冷凝霜蹙眉,「我跟你們說過了,我不是你們的女兒,真的不是。」
「你還是在恨我們!」冷思賢輕嘆。
冷凝霜不想再說什麼,他們不願意相信,說什麼都是枉然。
「小青,送客。」
說完,便進了內間,不在理睬他們,小青也不知該做什麼,一邊是自己家小姐,一邊是小姐的父母,猶豫間,冷思賢卻帶著早已哭倒在懷里的沈氏不舍的離開了。
第二天清早,小青早早地起身,準備做些可口的小菜給冷凝霜用,卻听到有人能敲門,放下手中的雜物,前去開門。
開門一看,竟是沈氏,身旁還站著一位翩翩公子,看得小青一陣臉紅,低下頭去,趕忙請沈氏進門,不再抬頭。
冷凝霜洗漱完,正坐在桌邊等小青送早膳,誰知卻看到了沈氏。沈氏拎著食盒,後面還跟著一位男子,面容與冷思賢有七八分相似,大約是冷思賢的兒子吧!
沈氏看桌子上空空的,一看就知冷凝霜還沒有用膳,笑著將食盒里的膳食擺放在桌上︰
「娘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隨意做了些,你要不喜歡,娘明天再換一些。」
「妹妹,娘可是天未亮就起身,忙了好一會兒才做好呢!」冷墨在一旁笑呵呵的說。
「夫人做的這些都是小姐的喜歡吃的,當真是母女連心呢!」小青在一邊插話。
看著那三個人自顧自的說著,冷凝霜也不好說什麼,看著沈氏擺完之後,就直直地站著,心下不忍︰
「小青,再去準備幾副碗碟。」
「是。」
小青喜滋滋的跑出去,冷墨扶著沈氏坐下,便開口︰
「妹妹還不認識我吧!我叫冷墨,比你年長兩歲,已經過了鄉試,現在是舉人,風度翩翩,身家清白,待字閨中。」
一番流里流氣的話語引得冷凝霜失笑,沈氏無奈的點了冷墨的額頭,啐道︰
「不正經,好好的跟你妹妹說話。」
「我哪有不正經,句句實話啊!而且啊,你看妹妹笑得多開心啊!」冷墨很是得意。
「貧嘴!」
看著他們母子其樂融融,冷凝霜不由得羨慕,若這一切真是屬于她的,該有多好!
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自從第一次,沈氏和冷墨來看冷凝霜,被冷凝霜留下用飯之後,冷家幾乎全員出動,每天都有帶著膳食前來,忙的小青團團轉,冷凝霜也由此認識了冷家的其它人。
冷老夫人雖然年逾花甲,可是精神矍鑠,慈眉善目,像個彌勒佛似的。
而冷思賢除了沈氏還有一位姨娘,姓王。王姨娘本是沈氏的陪嫁丫鬟,原本在沈氏初次有孕的時候,就想著將她抬為姨娘,不過被冷思賢拒絕了。
後來,冷凝霜失蹤,沈氏日夜憂思,又小產了一次,身體便不再適合生育。沈氏心懷愧疚,多番勸解冷思賢,冷思賢才收了王姨娘。
隨後王姨娘便生下一女,取名冷雨蓉。不過,王姨娘也是個本分人,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伺候沈氏,不曾逾矩。
冷雨蓉雖然不是沈氏親生,可王姨娘也是個清秀的美人胚子,雖沒有冷凝霜姿色姣好,但活潑俏皮,倒也別有一番風韻。
冷雨蓉對冷凝霜很是親熱,在她身邊一待就是一整天,經常都要三催四請才回冷家,臨走時還可憐兮兮的望著冷凝霜,多少次冷凝霜都差點開口說讓她留下,可話到嘴邊又開不了口。
這一天,已經到了午時,也沒見冷家有人過來,冷凝霜心下一陣發酸,想著他們大約是覺得累了,不願再來。
想想也是,同是冷家的孩子,冷雨蓉活潑可愛,招人喜愛,而且自小在他們身邊長大,脾性溫厚,反觀她,固執倔強,沉默寡言,又曾是似錦樓的花魁,哪里能比得上冷雨蓉。
越想越難過,冷凝霜索性不等了,吩咐小青開飯。她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以前可以過的好,以後也可以過的好。
她不停地扒著白飯,試圖轉移心中的情緒,可是那份難過卻越來越膨脹,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進退不得,不經意間,一滴眼淚就听話的從眼眶中跑出。
看著冷凝霜難過的模樣,小青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正煩惱間就听到敲門,想著定是冷府的人來了,開心的跑過去開門。果不其然,來人是冷墨。
冷墨急匆匆的走近飯廳,就看見冷凝霜眼楮紅紅的,心下一急,以為她受了什麼委屈,趕忙上前詢問︰
「霜妹,這是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了。」
「沒事。」
拿起手帕擦干淚痕,冷凝霜便轉過頭,不再理睬冷墨,惹得冷墨一陣疑惑,無意間看到桌上豐盛的飯菜,瞬間明白了。他輕輕攬過冷凝霜,笑著說︰
「你在等我們是不是?其實,你已經心軟了,願意跟我們回家了,是不是?」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冷凝霜不願承認心中的別扭。
「你為什麼這麼倔強呢?回家不好嗎?」
冷凝霜咬著唇不說話,她何嘗不知道有個家是好的,可是這一切本不是她的,再完美的謊言也有拆穿的一天,若是有一天謊言被拆穿了,她又該如何呢?
「今天,大家沒有來,是因為娘生病了,女乃女乃的身體也不太好。」冷墨娓娓道來。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冷凝霜大驚,好好的怎麼會出事了。
「你住的這里,離家里有些遠,娘每天都早起為你準備早膳,女乃女乃也坐車兩頭顛簸,所以••••••」
「沒有人要你們這麼做。」冷凝霜心里雖然擔憂,可是嘴上說的話還是不饒人。
「我知道,我們只是想讓你明白,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的待你,喜歡你。你看,昨日娘听你咳嗽了幾聲,今日就算身子不爽,還是親自為你煮了冰糖川貝梨水,女乃女乃原本還••••••」
「別說了!別再說了!」冷凝霜只覺得心里一直壓抑著的那份感情要破牢而出了。
「哥哥不是想逼你,我知道你心里還有怨恨••••••」
「不,我沒有怨恨,我說過很多次,只是你們都不信。」
「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認我們?」
「我••••••」冷凝霜又不說話了。
看她的模樣,冷墨也不願勉強。雖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麼,可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有什麼苦衷,並不像對他們沒有感情,難道說是為了似錦樓的事?
想到這,冷墨瞬間明白了,冷凝霜一直不願回家,只怕是擔心被人詬病,如此一想,就能解釋冷凝霜奇怪的行為了。
「跟我走,我知道你的苦衷。」
說著就拉著冷凝霜往外走,冷凝霜還在猶豫著該如何做才最好,沒有發現冷墨的異樣,便也傻傻的跟著他走。
等她回神的時候,冷墨已經帶她到了沈氏床前。
沈氏半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神情也有些恍惚,看到冷凝霜前來,顧不得正在臥床休息,就想下床,冷凝霜趕忙上前阻止︰
「快躺下,別再著涼了!」
「你來見娘,娘就什麼病都沒了。」
看著那充滿疼愛與期盼的雙眸,冷凝霜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低著頭,不發一語。
冷墨看冷凝霜低頭不語,猜想她肯定又是在煩惱似錦樓的事,索性當著沈氏的面,替她全說了,
「娘,凝霜不是不願意回家,她只是在害怕,怕她曾經在似錦樓待過,若是跟我們相認,別人會看輕我們。」
「什麼?凝霜,你哥哥說的真的嗎?」
冷凝霜一愣,這是什麼情況,怎麼就冒出這麼一句。
沈氏見冷凝霜沒有反駁,便當她是默認了,當下一陣心痛,攬過冷凝霜抱在懷里,
「傻孩子,不過你曾經是什麼樣子,你都是我們的女兒啊!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才最重要啊!」
「我••••••」
「回家吧,孩子!娘這些每天都念著你,娘想你每天都陪在娘的身邊。」
想起失去女兒的這些年,沈氏便心痛,哭得不能自已。彼時,冷思賢正扶著冷老夫人前來看望沈氏,看著沈氏抱著冷凝霜痛哭,正疑惑,冷墨便把事前說了一遍。
冷思賢一直以為,女兒不認他,是還在恨著他,不曾想她竟是如此懂事的為他著想,寧願自己傷心也不願他們受人詬病。
當下,冷思賢就命冷墨去收拾冷凝霜的行李,送回冷家,同時又吩咐了王姨娘,將原本就準備好的雲安苑再仔細清掃一遍,收拾干淨了迎接冷凝霜居住。
冷凝霜看著眾人忙碌,阻止的話就在嘴邊卻怎麼也開不了口,罷了,便如此將錯就錯吧!也許,這正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