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部,汗帳中。
阿史那環面對面目猙獰似鬼的馬烈竟然放心讓他在自己耳邊言說著他那所謂的計謀。
阿史那環綠油油的瞳孔連連縮動,大蟲是一種警惕又充滿野姓的動物,就如阿史那環這個猛虎般的男人,他勇猛卻不失警惕,馬烈聲音極低,甚至連座下大祭司與年輕人都未能听清,我們自然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什麼。
可是阿史那環听罷,面上不動神色,眼神卻變了又變,良久後才出聲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馬烈聞言冷冷一笑,說道︰「大汗,我是漢人四處通緝的要犯,此來只想投奔大汗奔個前程,你說做縮頭縮尾的囚犯好,還是做我們大突厥的勇士好?」
阿史那環聞音不做反應,那大祭司眼楮一眯,可能年青一代的後突厥人對于馬烈所言的身世並不知情,可族中老人對于宇文神都這個綽號還是記憶猶新的,若是眼前這個自稱宇文馬烈的丑八怪所言為真,那倒是有幾分可信之處,宇文家歸附了前隨以後,有一子縱橫睥睨,一身勇力,舉世無雙,號宇文成都。
隨皇與唐皇雖然自持漢人正統,但其實嚴格意義上講貓膩極大,如今唐朝皇室胡人血統已經淡泊,這樣自持,還能說得過去,可隋朝是從經歷了民族大融合之後誕生的朝代,那時上到皇帝門閥,下到平頭百姓,自稱自己是哪族人都很正常。
這個宇文家便是鮮卑四族之一,現如今早就沒了鮮卑這個概念,一時間老者眉頭緊皺。
而阿史那環也在那點頭沉吟,似乎馬烈說的讓他這個果勇之人心動之余,都有些猶豫起來。
良久後,就在馬烈眼底復雜百煉之際,沉吟的阿史那環猛然抬起頭來,乍不防之下,那可怕的眼神猶如鐵錘猛獸一般敲擊而來。
從一開始馬烈就覺得他這對招子可怕異常,乍一看竟然連他心神都一陣動搖,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馬烈失神之際,阿史那環竟突然暴起傷人,一拳擊向馬烈胸膛。
好在拳風打醒了馬烈,他也不是什麼易于之輩,當即一個側身的同時,也一拳直直對向阿史那環的來路,兩人拳勢轟然相交。
「砰」一聲悶響過後,阿史那環眼楮一亮,而馬烈卻面色一變。
「怎麼可能!?」馬烈心中驚駭之余,猛然一定,隨即故作頹敗往後退了兩步,立即作出受傷姿態,單手捂住胸口。
阿史那環見狀哈哈大笑道︰「神都勇士之後不過如此。」
馬烈聞言恭聲道︰「大汗不愧是第一勇士!」
座下大祭司見狀對阿史那環點點頭,而後悄無聲息走出帳外。
「怎麼可能?」馬烈悄悄望向大笑的阿史那環,其實馬烈那一拳只用了八分力,且不說當世有誰能硬挨他這八分力,他所驚駭的是阿史那環這對招子,沒有人是打不死,他自己也是凡胎,剛剛剎那的失神只要再久兩個呼吸,他便成了死人了!
「好可怕的野人!好可怕的眼神!」
阿史那環自少年時代便蠻勇無比,見宇文馬烈這個神乎其神的勇士之後都不是自己對手,只以為自己真的贏了,大笑不止。
過的片刻,那名走出的大祭司再次折回,手中卻多出一物,竟然是一塊扁平的牛骨,只見這名老者手持牛骨近前,牛骨之上刻有一道道像是裂紋一般的紋路。
老者將手在其上模索了一圈,而後附耳對阿史那環不停嘀咕。
良久後,老者與阿史那環齊齊望了一眼馬烈後,阿史那環才用突厥語對老者又嘀咕了一番。
二人似乎產生了爭執,馬烈在一旁默默不語,什麼投奔前程都是狗屁,他要走就有自信沒人能留,阿史那環給了他不小的驚訝,但也只是驚訝而已。
他的身份撲朔迷離,但似乎對大唐恨之入骨,此番前來他到底報了什麼心態,還猶未可知,但試想一個不容于漢人的悍匪前來投敵,還口口聲聲要生擒武曌,可想而知,恐怕他這是要真送突厥人一份大禮了。
這麼多年的潛伏等待,本來已經險些放棄的他遇到了此生最大的希望,也遇到了如今這樣的好機會。
那邊阿史那環與大祭司爭執良久後,大祭司似乎做出了退讓,語氣減緩,阿史那環見狀乘勝追擊,誓要說服老者。
良久後,二人才齊齊停下,老者似乎有些無奈的點點頭,阿史那環大笑出聲,對座下年輕人喊道︰「噠塔,東布雷那。」
「庫殺。」年輕人聞音面現喜色起身回應,而後大跨步離去。
馬烈自然听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見到這幅場面卻心中一定,這種平白送禮的事情,放誰誰也不信,可阿史那環似乎不這麼想,反而覺得馬烈所言極為可行。
若是能生擒武曌,那突厥諸部必然全面歸心,甚至契丹等部也會被括于囊中,如此一來阿史那部可就是實至名歸的漠北皇帝了。
說不得,屆時舉兵攻唐,重復五胡局面也猶未可知。
「大汗,你若答應此事,屬下就去做部署了。」
阿史那環聞言先是點點頭,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麼,對老者一伸手,老者見狀從腰間小布包中取出一株干枯的小草。
阿史那環將草接過,遞與馬烈身前淡淡道︰「吃了它。」
馬烈見狀心中一凜,這群蠻子看起來粗獷,沒想到卻如此心細,這株草似乎平平無奇,但馬烈混跡江湖多年,世間奇毒凶物見得多了取來,料來這是最後一個考驗了。
「我若不吃,他們肯定不會信我,那個女人必須要死!」
「吃了它。」阿史那環冷冷盯著馬烈,他的漢語繞口且生澀,听起來讓人大感別扭,馬烈抬頭望了一眼阿史那環後,心下一狠,此次他也沒抱第二層心思,當與人聯合起來,未成事之前,背叛是最傻的行為。
當即馬烈將那小草接過,直接干嚼下咽,那邊老者見狀這才對阿史那環點點頭。
「你走吧,事成,我會給你另一份,你就是我大突厥的勇士!」
「好!」馬烈果然是一個狠辣之輩,可以看出他此次是豁了出去,他與唐冠是如此相似,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說罷,馬烈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一時間帳中只剩下阿史那環與大祭司二人,老者直到馬烈離去,才幾度欲言又止,他覺得此事蹊蹺中似乎又有些可信,但終究還不知道如何勸阻阿史那環這個年輕氣盛的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