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還是入秋了,漠北的寒秋滿是蒼涼,點綴在茫茫天險上的綠洲也是那麼微不足道,當榨干最後的肥沃與茂盛,這個堅韌的民族似乎沒有離去的意願,這里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
許是想要硬挨過這個冬天吧。
塞外黎明,陽光不知起于何處,從一望無際的風沙中升起,先露出半張,再露出半張,一頂頂民帳中人們紛紛走出,對著初升的溫暖頂禮膜拜。
薩滿教義中的至高神靈,它在哪,他們便在哪。
于是我們說天亮了。
當何棄療將沾滿了血跡的長針擦拭干淨,他替唐冠完成了這場交易,阿史那環只是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謝謝。
何棄療從未見過如此堅強的男人,他的傷是幾人當中最為嚴重的,重到稍一扭動便會產生撕心裂肺的疼痛,可是從頭至尾都沒有見過他吭出半聲。
于是我們說他是個戰士。
何棄療做完一切回到他的位置,扭首看向角落里的那個人,唐冠倚在那里整整一夜了,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想什麼。
「當,當,當。」
這時傳來幾聲敲打聲,何棄療聞音望去,只見籠前幾名突厥人提著桶隔著牢籠往里面傾倒著什麼。
何棄療定楮一看,原來是一堆綠白混雜的物體,鋪滿了土地,散發著一股怪異的味道。
突厥人提桶離去,頓時牢籠中一片涌動,只見囚犯們紛紛涌向那堆物體,而後在何棄療疑惑的目光中竟然開始扒食起來。
「那是吃的?」何棄療皺眉望向阿史那環,阿史那環輕笑道︰「草根,豆渣。」
何棄療聞音暗咽一口吐沫,竟然是這種拿來喂牲口的東西,豆渣還好,草根其實是很難消化的,漢人逢天災,鬧饑荒時,也是寸草不生,吃土,吃草,吃能見到的一切。
可是吃得越多,死的越痛苦,何棄療忍耐住月復中饑餓,有些恐懼的望著那群猶如牲口的囚犯,饑餓是最痛苦的折磨。
可是就在何棄療不為所動之際,程懷弼竟然向那邊緩緩爬行起來,何棄療見狀一驚慌忙拉扯住他道︰「不能吃啊!」
他話音剛落,阿史那環竟然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一時間只剩下何棄療與程天策面面相覷,程天策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草根吃多了會死人,這是常識,可是不吃死的更快。
就在這時,陰暗中一高大人影沖出,趁著無人發現,龍行虎步間沖撞進搶食的人群,此人力氣砰砰亂撞,一下子將臨近的人分開,而後順手一抓,竟然抱了一懷折回。
馬烈動作一氣呵成,折回便埋首咬了幾口,干嚼而下,似乎沒有他不敢吃的東西,當何棄療反應過來時,馬烈已經站在了阿史那環身前。
只見他懷抱骯髒食物,開口道︰「大汗,解藥。」
阿史那環聞音一愣,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差點把這茬給忘了,但他並沒有猶豫,而是直接將手模索向懷中,掏出半根小草。
馬烈見到此物眼前一亮,伸手接過之後,抓了一把食物直接遞給了阿史那環。
而後他便走向程懷弼,看都不看他,直接又抓了一把丟在他的面前,以此類推,當丟到何棄療面前時,何棄療才回過神來。
可是馬烈已經走向角落里的唐冠,他手中還有一份,明顯比眾人的要多出一些來,只見他將手一伸,唐冠卻不去接,像是沒看到一般。
馬烈見狀冷哼一聲,將食物丟在唐冠面前,隨即便回到了陰影之中。
就在何棄療不知所措之際,只見身旁程懷弼三人竟然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何棄療見狀眼神一定俯身捧起那看起來必定不怎麼美味的食物。
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去吃,而是堅持著他的堅持,竟然慢慢將那些根塊挑揀起來。
不得不說有些時候孔老夫子傳下來的的那一套的確是成功到了極致,世間就真的有何棄療這種人,就如阿史那環所言,他是個勇士。
何棄療不解其意,覺得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又是什麼勇士?
其實不然,從在長安他堅持己見,直面唐冠時他已經是了,只不過他的勇氣並非建立在無敵的力量上,而是建立在思想上。
似乎無論面對什麼,都沒有人能撼動摧垮此人的意志,他認為對的就是對的,恰如草根不能吃,就是不能吃。
角落里的唐冠冷冷觀望著這一切,而何棄療挑揀好後卻緩緩走向他,俯**子笑道︰「去病兄,我倒是有些想念你設的宴席哩。」
唐冠聞音抬起頭來,依然默默不語,伸手接過何棄療捧來的豆渣,既沒有道謝,也沒有多說,就那麼理所當然的吃了起來。
何棄療見狀卻微微一笑,撿起唐冠身邊的一堆,又開始挑揀起來。
沒有人再打擾唐冠,而唐冠也像是與一切隔絕了。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或許連唐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去了哪。
「呵,戰士?」
陰暗的角落中馬烈望著自己的雙手,不屑出聲。
阿史那環卻自語道︰「戰士。」
這里每天都要少一些人,這是一群麻木的飼料。
當曰升曰落,少了一些,當火滅煙消,又少了一些。
沒有人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出去迎戰可怕的怪物。
這里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沒有第二個明天。
而且死亡的降臨,總是那麼迅速。
唐冠依然呆在他的角落里,靜靜看著一切,對于籠外猛虎食人也無動于衷。
當夜幕再次降臨,他依然睜著他黑色的眸子。
直到眾人睡去,唐冠緩緩抬起了頭。
與此同時,漫天星空有一顆本以暗淡無光的星宿突然明滅時滅起來。
從這一刻起,他不是戰士。
他是唐冠。
「唐冠,一個撲街寫手,在當今數目不詳的網絡寫手中最普通不過的一員。」
「爺爺,你看到了嗎!?我是人上人了!」
「賊老天!你為什麼讓我一無是處!?為什麼!?」
「孩子,有了天賦,你真的能活的更好嗎?」
「去病哥哥,嘻嘻。」
「做官還想做好人?」
「你是懦夫!」
「一名戰士就應該去戰斗!」
「你連自己為了什麼去戰斗都不知道,你拿什麼做一名戰士!?」
「呵呵呵呵呵呵。」唐冠突然輕笑起來,沒有悲意,也沒有喜意。
笑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幾人,唐冠卻緩緩合上了眼楮。
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唐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