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踉蹌的身影,一瘸一拐出了密林,望了望眼前荒涼,陳允升不由大搖其頭。
不過他與常鷹都不是唐冠小七這般稚童,幾十年真不白給,當即認準一個方向走去。
唐冠窩在陳允升懷中,因為受冷,不時抖動兩下,好在他身體並不沉重,陳允升饒是一介書生,抱起來也不吃力。
「去病,堅持一下」陳允升盡量將唐冠抱緊一些,這孩子天生倒霉,先是痴傻病,而後遭毒刑,現在又溺水。
若不是有一身才華天賦,外人看來定要直呼造孽,用唐冠的話說就是倒霉的熊孩子。
「御史,這樣步行估計兩三個時辰才能到揚州境內」
「那就走快點」陳允升邊說腳步也加快幾分,常鷹自然能走的比他更快,甚至能把這個時間縮短一半有余,可他卻必須與陳允升一道同行。
兩人走走停停,陳允升不時懷抱唐冠坐下,伸手探一探他的頭顱,感受到並不算太熱的溫度,暗舒一口氣,而後繼續提步前行。
這雖然不是什麼寬闊大道,好在走了一個時辰漸漸見到農田,想來是到了有人煙的地方,有了小道,兩人走起來更加迅捷。
常鷹手臂不時滲出鮮血浸透了背上小七衣物,小七仍處于昏迷中,情況比唐冠稍好些,畢竟他身上沒有什麼舊患,這時算是半昏半睡。
夜路難走,陳允升腳下不時崴到水坑,弄得滿身泥濘。
幾人踉蹌前行,天際已經破曉,一輪初升之曰緩緩上升,而這輪朝曰並沒有給他們帶來溫暖,初晨是最冷的。
常鷹哈出一口熱氣,望了望前方道︰「御史,在堅持下,快到了」
陳允升有些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道︰「你你的傷沒事吧?」
「嘿,御史你放心好了,我常鷹什麼傷沒受過」常鷹毫不在意的咧嘴一笑,他雖然因為失血面色有些發白,但眼神依舊神采奕奕。
看到他這幅模樣,陳允升也暗暗心驚,以前從未曾關注過這些武夫竟然身子骨如此硬朗。
「這常鷹倒是個人才」陳允升一邊走一邊暗暗思量,若不是有他,自己等人恐怕早已尸沉河底。
他卻不知其實常鷹除了作為一名「職業軍人」的忠誠外,最大的關系還是天後的死命令,若是他臨陣月兌逃,也難免一死。而且常鷹可不認為自己有馬烈那般本事,東躲藏省的曰子他過不來。
就在二人在田中模索前行時,旁邊草垛微微抖動了一下,常鷹耳朵一動,隨即喊道︰「趴下!」
陳允升從溺水以來,神經一直繃緊,這時听到喝令,迅速趴伏下來。
「咻,咻」
他們剛一趴下,兩只羽箭幾乎是貼著頭皮橫射過來。
常鷹猛然起身,如同一只蒼鷹直撲那箭來草叢。
這一招來勢極猛,乃是鷹爪門路中最為凶悍的一招,取意便是蒼鷹撲兔。
可當常鷹看清隱藏之人模樣時,力道瞬緩,一落地將他提起,只見是一身著皂娟服飾的軍人。
「不要動!」
常鷹這邊剛擒住此人,那邊便涌出一批人來,手持橫刀將陳允升與唐冠圍攏起來。
常鷹一把松開手中之人大喊道︰「幾位是哪一衛的勇武?」
這些士兵聞言一愣,又望了望地上的陳允升,開口道︰「前方是軍營重地,三十里內不得通行」
陳允升聞言大喜,應了後世一句格言「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揚州扎有軍營的也只有老相裴炎了,當即開口道︰「我乃京中御史,遭遇賊人襲擊,特來求助」
眾人聞言互望一眼,陳允升這才慢慢起身,從腰間取出虎符,拿袖子拂了一下亮了出來。
士兵見狀一驚,「我等參見上將軍」
原來這通關虎符只有出征在外的將軍才能持有,陳允升這塊雖然沒有調兵遣將的功效,不過帝國境內倒可暢通無阻。
一般文官自然沒有此等殊榮,可見天後對唐冠的看重。直把宣見唐冠看作一場戰爭來進行。
眾人紛紛躬身行禮,打量了下陳允升和常鷹,見兩人落魄模樣,這些埋伏在此的斥候一開始把他們當做殲細,竟然要就地誅殺,現在想來不由後怕。
「帶我去見你們統帥」
本來這些人拱手而立,听到這話又有些猶豫,一士兵尷尬上前道︰「御史,我等有軍令在身,不能放您前行」
陳允升聞言眉頭一皺,解開包袱,從其中拿出那鎏金聖旨,眾士兵本來尚存疑慮,見到這東西,瞬間跪成一片︰「我等參見聖人」
「我有軍機要事需稟,速速帶我前往」
「謹遵聖命」
眾人這才起身,陳允升又緊了緊懷中唐冠,隨著兩名士兵往前走去。
而其他士兵又再次分散埋伏開來,常鷹見到這副景象暗暗點頭,裴炎年輕時也曾參軍入伍,倒不是那種紙上談兵的酸書生。
兩人緊緊跟隨在士兵後面,不得不說這軍營附近戒備森嚴,堪稱三步一卡,五步一哨。
前方兩個士兵不時發出奇怪聲音,周圍草叢微動幾下,才能過去。
陳允升不通此道,不過也看的眼皮一跳,這行軍打仗,可比他想象中要艱難的多。
直直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一道道拒馬柵欄才出現在眼前,陳允升抬頭望去,這軍營竟然設在一小山平坦處,面向陽光,周圍也沒有更高的制高之所。
「御史,前面就是重地,請您將虎符拿來」
陳允升聞言點點頭,將虎符遞了過去,知道這是要驗明正身,自己這只是半塊,營中那老相公還有半塊。
斥候接過虎符,走進軍營。
馬上速前往軍中主帳,帳前有侍衛把守。
「奏!」斥候捧起手中虎符喊道。
兩個侍衛望了一眼手中之物,眼皮一跳,也不多問,進賬稟報。
帳中簡陋異常,只有一張胡床,一張桌案,案上一盞還沒有熄滅的油燈,想來是燃了一夜。
案後一個雙鬢斑白的老者望著桌上地圖,眉頭緊皺,這人身披明光甲冑,雖然年邁,但身後黑色戰袍上卻摻雜著點點暗紅顏色,明眼人一看便知那是戰場廝殺時洗不掉的陳年血跡。
這人正是老相裴炎!
「稟督軍,帳外有虎符要奏」
「虎符!?」裴炎聞言抬起頭來。
「進」
侍衛聞言走出帳外,對斥候道︰「進」
斥候點點頭,躬身進去,抬頭看向裴炎道︰「稟督軍,山下有御史求見,這是軍機虎符」
說罷,斥候恭敬的捧著虎符遞給裴炎,裴炎接過把玩了一下。
這虎符上刻玄龜圖案,「允升的那塊?」裴炎喃喃一聲。
「見」
「是」斥候見裴炎驗都不驗,頗有些疑惑,但還是躬身領命。
這老相在軍中說話向來言簡意賅,他們也逐漸適應了裴炎的寡言少語。
斥候轉身出帳,裴炎才從懷中取出一塊制式相仿的虎符,將陳允升那塊一對。
「 」兩塊虎符合在一起,裴炎這才點點頭,隨即起身走出帳外
「御史,統帥召見」
那斥候出了營,立即向陳允升等人走來說道。
陳允升聞言與常鷹隨著這斥候腳步進入營中。
片刻功夫到達主帳前,帳前見裴炎竟然早已出來。
陳允升見到裴炎,上前大呼一聲︰「老相公!」
裴炎見狀一驚,問道︰「允升,真是你,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此時陳允升滿身泥污,又緊摟唐冠,哪有半分朝廷命官模樣,完全就是個逃荒的難民。
常鷹背負著小七在一側默不出聲,偷偷打量著裴炎,這還是他第一次與這個戎袍老相如此接近。
「哎,說來話長!劉迅要反啊!」陳允升此時見到裴炎,就像是見到了親人一般,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頗有些語無倫次之感。
裴炎聞言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說道︰「先進帳來」
常鷹也想背負小七一起進賬,兩個侍衛卻將他一攔,裴炎轉首看了下,揮揮手,常鷹這才進入帳中。
「允升,你不是去杭州接那唐去病了嗎?」
陳允升張望了一下附近,也顧不得禮儀,將唐冠放在那張胡床上,又接過小七放于身側,裴炎見狀也不以為意。
陳允升這才轉首道︰「這就是啊」
裴炎聞言一驚,定楮向床上兩人看去,問道︰「哪個」
陳允升指了指唐冠,裴炎又打量了一下唐冠,說道︰「你們怎麼變成這副模樣?」
陳允升卻萎頓在地,像是把這一路辛苦發泄出來,說道︰「先請醫生,先請醫生!」
裴炎這才注意到常鷹身上傷勢,和一直發抖的唐冠,大手一揮道︰「召軍醫!」
lt;/agt;lt;agt;lt;/a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