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去病。」武曌話音一落,便眼底含著一絲怪異笑意望著眼前程務挺,只見程務挺先是心中勃然大怒,老臉一紅,隨即平復下來。
「老將軍,既然前線暫無戰事,你又年事已高,何不領著麾下兒郎來為朕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程務挺心中一突,猛然抬起頭來望向武曌,程務挺年輕時被冠上了烽火燎原,古之惡來的稱號,模樣自然也和善不到哪去,只是此時年老力衰,面目有了緩和,可凶惡不減當年。
我們說過武周一朝經濟繁榮,為開元盛世打下了無上基礎,可從武周至開元兩朝,唐朝對外戰爭鮮少勝利的禍根其實也埋在了武曌身上。
她是個女人,不懂什麼行軍打仗,她有勇氣在朝中搞風搞雨,也有心機將人人算計的無可奈何,可要是真讓她如太宗一般真刀真槍披甲上陣,那是絕無可能的。
論武功,唐太宗作為開國君主,半生戎馬半生皇袍,實非她可比。
其實這一點也很好證明,正史中的她可以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干出臨陣換將的滑稽之事,裴炎在揚州被扣押誅殺便是證明。
那麼程務挺既然能有名將的頭餃,他自然有他的功績存在,他的功績也很簡單,自對突厥戰爭結束,一直在制衡突厥,至此已有幾十年。
這听起來似乎很簡單,可試想唐太宗這般馬上皇帝,都對這一游牧民族進行了長達十幾年的征討,才堪堪鎮壓,那還是手下強將如雲的太宗,如今反觀武曌,朝中將領確實不少,有勇力的也不能說沒有,可匹夫之勇只是一方面,如何將自己的勇氣感染給全軍將士,才是名將最基本的能力。
而這也恰恰是朝中年輕將領不具備的,程懷弼也好,鐵牛也罷,這兩人都是宮中禁衛將軍,論武功勇力,不見得就比程務挺年輕時差,尤其是程懷弼,更是亡命之徒的克星。
盡管如此,真讓他們去對一個民族進行長時間戰爭,那可不是殺一個兩個人就能夠結束的,突厥大唐如今雙方此時保持著短暫的和平,這一切不敢全部歸功給程務挺,可他的存在也是佔了極大因素的。
那麼武曌就算不懂用兵,這麼兒戲的話語是真的無意說出的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武曌雖然不懂怎麼打仗,可她卻懂該打誰,這就是帝王與將相的區別,帝王決定打誰,將相負責怎麼打。
她當然明白程務挺的存在極其重要,可他卻是一個潛在威脅,她這麼說為的只是試探一下程務挺罷了。
果然程務挺心中沉吟片刻,隨即冷靜下來,平心而論,無論裴炎還是劉郭二相,包括他自己,其實只有抵抗武曌的心思,卻沒有反國家的動機。
這一點和唐冠也有些相像,其實這也是最好的辦法,在這個原則的基礎上他們的堅持是對的,可方法是錯的,這也給唐冠樹立了一個警示方向。
炎試圖反抗,甚至在叛亂前夕上演了近裴似逼宮的戲碼,這種強硬的姿態,對武曌而言是沒有用的。
國家是什麼?千家萬戶抱團組成,武曌在宮中搞得天翻地覆,將臣子誅戮殆盡,她殘暴,卻不是昏君,國家經濟依然蒸蒸曰上,我們常說對百姓而言是沒有對錯的。
這話其實就是兩層含義,一層說的便是武曌存在的現象,她讓貴族膽戰心驚,朝不保夕,可對全天下百姓而言,皇帝是男是女和他們有什麼關系?
是的,什麼關系都沒有,只要他們自己生活的安安穩穩,有吃有喝,哪個大官死了,還會成為茶余飯後的談資,人其實都有自私心,只是或多或少而已,這便是天下人的自私。
這也是徐敬業,甚至是李唐宗室造反注定失敗的最大原因,武曌的威嚴佔了一方面,這種大勢也是一方面,給武曌底氣的不是自己有多強硬,有多狠辣,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地位無以撼動,只要她對百姓好,施仁政,文武百官就翻騰不出浪花。
這是現在的她,但她的晚年情景又是另一番景象,犯了大多數皇**會犯的錯誤,當然這又是另一個話題,暫時不提。
唐冠一紙文章,平賊奪城靠的也是這一點,那就是人心,他也明白,其實百姓沒有多大反心,煽動群眾這種事情,駱賓王能做的轟轟烈烈,他也能以次了幾籌的文章煽動回去。
一時間兩人靜靜佇立,武曌面上依舊帶著微笑,程務挺卻默默不語。
良久後程務挺才出聲道︰「老臣謹遵陛下聖旨,陛下若有差遣,末將不敢不從。」
本來武曌眼中還有一絲戲謔,听到這話反而一愣,而後有些疑惑的打量了一眼程務挺後,才心中一動。
「哼,這老匹夫倒也不傻,算了,他還有些用處。」武曌心中冷哼一聲,原以為程務挺姓情剛烈凶惡,會做出出格之事,倘若如此那更好,一並著清理,也給了她好的理由,沒想到竟然也會服軟
而此時太極宮闈處,兩個人影腳步不停。
「公公,能不能停一下,小人腳痛。」
後面一個肥胖赤腳之人停下腳步,只見他腳板滿是泥灰,新老皇城佔地不小,從大明宮行到這,他又是赤著腳,早就有些不能忍受。
可走在前面的太監卻低聲喝道︰「你這蠢材,腦袋還想不想要了!」
那商人聞言脖子縮了一下,似乎又充滿了動力,緊緊隨著那太監前行,兩人一前一後,行出片刻,才堪堪停下。
「停下。」
商人低頭猛走,聞言立即停下,打量了下四周,一路走來,他都不敢四處亂望,此時見四下無人,才敢四處打量。
一見之下,這地方與之前見過的猶如天宮般的大殿確實不太一樣,四周建築都有些老舊,比不得剛入宮時所見的那些,而兩人卻停在了一個轉角處。
「別亂瞧!」太監小聲喝罵,商人立即收回目光。
只見這太監小心翼翼的探出頭來望了一眼轉角那邊景象,而後暗舒一口氣,喃喃道︰「終于趕上了,終于趕上了。」
商人聞音也有些好奇的用余光一撇,差點月兌口而出道︰「國公!」
只見那邊有一小閣,閣前零零散散的站著七八個人,各個身著蟒袍玉帶,一看便知道都是朝中大員。
這商人無他,正是那費盡周折終于模爬到了此處的唐同泰,他這次進宮受盡了苦楚,腳底磨破,腦袋淤青,看起來分外滑稽。
「你站在這里,不要動。」
太監小聲吩咐,唐同泰忙不迭點頭,心中砰砰直跳,他終于見到了主事之人,也知道離那神話中的仙女王母只有一步之遙了。
太監說完便裝作自然而然的緩步踱出轉角,他剛剛出現,那邊一道目光立即投了過來。
「來了!」
那邊所站之人也無他,六部閣老,還有便是武承嗣了,武承嗣見到突然走出轉角的太監,心中大喜過望。
那太監裝作有事路過,不理會這邊景象,幾名閣老也不以為意,宮中太監走動實屬常事,這地方也算不得什麼禁地。
只有那王公公看到那邊太監,微微一愣,而後投去了有些疑惑的目光。
「他怎麼來這?」
王公公與萬公公都是大太監一級,自然相識,見到突然出現的他雖然心中疑惑,卻又微微搖頭,料來是有事要采辦。
果然那萬公公腳步不停,一路踱出了視野,而後背影消失,武承嗣見狀眼神一定,不再在轉角觀望,反而回首望向凌煙閣門前。
而那隱藏在轉角處的唐同泰見萬公公竟然一去不復返,連頭也不回,心中大急。
「這可怎麼辦!?」
就在他暗暗著急時,突然有人在其肩上拍打一下,唐同泰大吃一驚,險些大呼出聲,隨即看清身後之人模樣,立即止住。
「公公,你」
身後之人竟然正是那已經走遠的萬公公,此時這太監有些大喘氣的神色,料來是一路小跑折回。
宮中七拐八繞四通八達,繞一個圈不奇怪,可傳達信息就要做得天衣無縫,他繞的可不止一個小圈。
「你你跟我來,一會我讓你出去,你再出去,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唐同泰忙不迭的點頭,而後隨著萬公公又轉身繞起了宮闈,似乎在尋找一個巧合與巧遇的絕佳地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