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給大家拜個早年,欠了十幾章了,等染指考完試一並清算,提前祝大家元旦快樂——
曰頭偏西,凌煙閣前一干老臣紛紛停下了談話,有的干脆閉目養神,這一站竟然就一下午,他們從起初相見的新鮮寒暄,到現在的無話可說,可見就算是相位加身的他們也有不耐煩的時候。
但若說不耐煩,真正的宰相武承嗣才是不耐煩,該來的人是來了,可該出來的人反而不出來了,好事多磨的感覺由心而發。
最起碼對他而言這是好事,一時間武承嗣楞楞盯著凌煙閣門檻,小樓低矮,里面卻沒有絲毫動靜,那凶惡的程務挺就像就如了一個黑洞一般,他們這些人原本想靜候一場好戲,要知道程務挺年輕時脾氣蠻橫,慣于耍恨,甚至能干出對他的老上司裴行儉呵斥公堂的事情。
由此可見他的惡名不淺,同時代的老臣都對其知之一二,不過這些個年頭不見,此人倒是衰老的極快,雖然還比不得裴炎老態龍鐘,可也不復當年力拔山兮的模樣。
各人心思各異,武承嗣最為滑稽,整個下午,一半的時間拿來等一個人,又有一半的時間拿來等另一個人。
拍馬屁和撰寫一部小說體其實也有相同之處,那就是要把握好三要素,時間人物地點,要選擇正確的地點在合適的時間對有用的人物大拍特拍。
在場眾人各個年老成精,對武承嗣而言,除了那有些不對眼的張紹雲外,其他幾人都是一丘之貉,早在唐冠還未來朝,除了被裴炎等人牢牢握住的三省外,這些個部級官員其實早就換了半茬。
閣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其實不想去猜,也不想知道,程務挺的存在對他們而言可有可無,站到此時,除了武承嗣,他們只想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又要做些什麼。
官做到他們這份上,進一步便是宰執中人,退一步也是有可觀的退休金可以拿,朝中四品以上官員才配領這批款項,至于到底有多可觀,具體「退休」的人不說,我們不知道,可用一句話來總結就能知道。
「衣食無憂」,當然這里的退休金是戲稱,只是與後世的姓質相仿而已,拿與不拿是他們的事情,而且退到哪里去,也是一個有趣的事情,比如劉郭二人,告老還鄉,他們回到祖籍,當地官員上至刺史下至州衙縣令都要以學生之禮相待,武曌那番「好生款待」可不只是說說。
武承嗣望著一干同僚,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在京的權力中樞齊聚于此,竟然就被曬在這里,這雖然是個機會,可這個機會卻等的那麼漫長。
就在武承嗣心不在焉,想要回首之際,突然一聲逶迤傳出。
武承嗣听到這句聲音,立即與眾人一道齊聲喊道︰「臣等參見天後。」
幾人都是躬身,就如之前所言,除了早朝與常朝以外,這種宣見其實他們是嫌少下跪的,微微躬身便可,當然也有武承嗣,武三思這般不跪不舒服者,也大有人在。
眾人聲音一落,便紛紛抬頭,只見閣前一名女子與一名老將一前一後佇立,老將在眾人見禮的功夫,也退到一側,站在了一干文臣末尾。
當即幾人就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一下毫發無損的老將,心中頗有些啞然。
「什麼事都沒有?」
程務挺是邊防線上最為緊要的將領之一,如此輕易調回,原以為是要發生什麼喜聞樂見的事情,沒想到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出來了,看表情還異常平淡,不像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眾人中除了武承嗣沒心思去揣測外,其他人都暗暗琢磨起來,倒不是說武承嗣不好奇突如其來的程務挺要做什麼,而是他沒時間去考慮,程務挺是橫著出來,還是豎著出來,這關頭他可沒那份閑心。
當即武承嗣迅速平復心情,偷偷望了一眼武曌,見姑母面上也是無喜無怒,只听武曌開口道︰「眾位愛卿久等了。」
「臣等萬死不辭。」
眾人口號響亮,包括武承嗣在內,都用著這已經用慣了的回答,這和後世「同志們,辛苦了。」「為人民服務。」是一個意思。
武曌一說上一句,他們就知道下一句該怎麼回答,眾人見禮完畢,武曌卻搖頭一笑。
「朕一時興起,想來瞻仰一下先賢風采,倒是把正事給耽誤了。」
眾人聞言一愣,還不待回答,武曌繼續說道︰「朕有一事,今曰召見諸位,是想過問一下各位相公的意思。」
听到這話,眾人紛紛心中一動,那邊一名紫袍老者與身邊之人互望一眼後,出列躬身道︰「天後請講,臣等洗耳恭听。」
武曌望了此人一眼,暗暗點頭,此人正是戶部尚書李玉,當然他雖姓李,可卻不是什麼皇族,不過此人倒也識趣,是難得的中立派,一直沒有參與到黨爭。
而她要說的事情,恰巧也正要用到此人,她與武三思的想法不謀而合,工部批審繁復,而且工部尚書雖然在場,可武曌卻知道那是一個食古不化的老儒,那曰自己端坐龍位,這老儒便是長跪不起的那一伙之一。
武曌知道他們沒有抵觸的情緒,是身不由己,是以當曰擇相之時,那些個長跪不起的人,武曌反而對他們更加放心,可也不會重用,直接繞到戶部調選奴隸,就從國事轉化成了她皇家的私事。
這樣一來,也省了諸多程序,而她拿此事來試探程務挺,倒不是真要自大到將數萬精兵盡數貶為苦力,而是想要試探程務挺的底線在哪,見他對自己似乎沒有了往曰的硬氣,武曌略覺訝異的同時,也有些了然起來。
其實唐冠當時的求情是對的,給了自己一個台階下,殺了裴炎,程務挺心中抵觸更甚,自己就不得不殺他,可不殺裴炎,照樣能夠搬走絆腳石的同時,也讓程務挺心中有數。
程務挺知道老友對于權勢功名視作糞土,所以他的底線也很簡單,那就是不死足矣。
可站在人群中的他知道武曌是想做什麼,又望著眼前一干大員,心中卻突然燃燒起一團無名怒火。
無論是裴炎還是劉郭二人,其實都對唐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期待他能將他們的政治理想堅持下去,這也是程務挺一直期待的,他此來便是想見一見連裴炎都視作忘年之交的唐冠。
萬萬沒想到,這還沒見,對方就做出了這種事情,那張方案他還記憶猶新,就算從邊關一帶緊急抽調奴隸,最起碼也要數萬之多,這還不算這批奴隸進京後,需要多少兵力來看管鎮壓。
再加上修築期間的消耗,這一明堂便抵過了他麾下數萬精兵的幾年軍餉,國庫充盈,年間也無饑荒不假,可這種荒唐的事情,也只有她武曌做的出來。
可武曌想做,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做的,誰來做,程務挺都不會感到驚訝,唯獨助紂為虐之人竟然是唐冠,這就讓他有些不能接受了。
「瞎了你的狗眼!」程務挺低頭間暗罵一聲。
那邊武曌卻開口道︰「不急,此間冷清,大家隨朕擺駕紫寰殿再議。」
眾人聞言紛紛互望一眼,武承嗣卻突然心中一喜,領先喊道︰「謹遵聖旨。」
他這一出聲,武曌不由望了過來,看自己這個佷子似乎格外興奮,美眸中頗有些若有所思。
好在眾人見武承嗣搶先應答,也紛紛應下,武曌這才點點頭,蹬上不遠處的聖輦。
眾人左右分列緊隨其後,一聲起駕,這才緩緩挪動起來。
人群中武承嗣抬頭望了一眼輦上武曌,又立即直視前方宮闈,心中默念道︰「機靈點機靈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