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吳玉無聲地看著已經變成尸體的尊者，就保持著那樣寒涼的微笑，好似在欣賞什麼美麗風景，又好像她只是臉上掛著笑容，而時間恰巧頓住了。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好一會兒，她才站了起來。
本淨忽然覺得，這樣的她，有些陌生。
她雖然唇角彎起，可他覺得那幾乎算不上是笑容。
實在要說，也只是，一抹冷淡的弧度。
即使明艷動人。
他不忍地看著地上的四具尸體，而後問她︰「他都要死了，你何苦還要騙他？」
少女聞言抬頭，笑得嬌艷如花︰「沒什麼。只是……想看他死不瞑目，罷了。」
如此，輕描淡寫的語氣。
這一瞬，本淨對著這樣幾乎算得上是惡毒的森涼笑容，卻無法產生憎惡。有的，是說不上為什麼的心疼。
對上本淨望著她出神的目光，林吳玉用無所謂的語氣開口說道︰「我知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但我不想听你說教。我們各走各路吧。」她揮了揮手，這次連句江湖再見都懶得說了似的，抬腳就要走。
「等等！」本淨追上去，想也不想地拉住了她的手，「林兒，你別走。」
林吳玉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任他繼續握住自己的手。
對上烏發明眸的少女淡到看不出喜悲的笑容，年輕的僧人忽地便嘆息了一聲，抬起另一只手，又一次像在王獵戶家那次一樣，將她勾起的唇角輕輕地抹平才收回手。
「別笑了，林兒。」
又是那句話。
他的聲音比他的動作還要輕，卻讓林吳玉渾身輕輕一震。隨後，那笑容真的隱沒消失了。
本淨覺得，林吳玉變了。第一次在洛家山莊的花園見到她時，即便隔著面紗也能感覺出她真有幾分開心；而在雪地再次見到她時，那份輕松已經消失，他只看到她沉默的堅韌，看出她對她自己夠「狠」，看不見、傷了腳還是堅持前行；可那時的狠，至少還有余地，不像剛剛，她好像將自己封存進了一片別人走不進的冰天雪地，不光是對敵人，似乎對她自己都不再留余地了。
可他發現，她就是這樣的人，明明內心已經寒雪漫天，偏偏臉上笑靨如花。
兩人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本淨這才說道︰「林兒，我不是要說教。我佛雖然慈悲，但師叔也曾說過，這世上有種慈悲叫作‘以殺止殺’。他們是惡人，要傷你我性命，你殺了他們，也不盡是罪孽。」
林吳玉仰起頭，靜靜地看著他，知道他的話並沒有全說完︰「但是？」
「但是，這樣，畢竟不好。」本淨說。
「哦？」林吳玉忍住又想勾唇角的沖動，仰起頭，清澈到凜冽的目光幾乎要從他眼中望進他的心里。「怎麼不好？」
淡淡的語氣，帶著令本淨陌生的疏離。
他明明握著她的手，卻好像只是握住了一縷煙，她的過去也好，心思也好，都那麼飄渺。
面對林吳玉的反問，本淨只有苦笑的份兒︰「畢竟，殺生是造惡業，怎麼會好？」